第六章 霍草儿呆呆地看着元傲風身旁忙着抓藥的美麗身影。她好漂亮,真的好漂亮。 粉雕玉琢的脸蛋,勻稱窈窕的身段優雅婉约的气質當她昂起脸,就那麼站着时, 自然流露的尊貴幾乎教人不敢直視;但當她微揚着唇,轻聲叮嚀病人时,又讓人 錯覺她该是天仙下凡。 天仙,應该就是像她這樣的人吧?!「夫……草儿夫人!」掌櫃喚她,心下 暗暗嘆息。 文鳶姑娘什麼都好,就是太在乎身分了,自从前幾天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回春 堂,便賴着不走,也不許他們喚車儿為夫人,说是「名不正,言不順」。其實大 夥心知肚明,她是認為草儿的出身的不上她哥哥——文大夫。眾人雖然為草儿抱 屈,但文大夫不开口说话,草儿更是从來便不喜歡大夥喊她「夫人」,他們也不 好多说什麼. 在夫人前頭加上草儿的名字,既不得罪文姑娘,也不委屈了草儿, 是大夥公認的好法子。 「呃?」霍草儿回过神來,「什麼事?」 「痰盂,裏頭等着用呢!」 「哦,是。」霍草儿連忙将清理乾淨的疾孟拎進去。 湖州連年水患、百病橫行,其中大多是餓得發慌,胡亂吞下不该吃的食物所 引勝的疾病,因此往往元傲風一下針,病人就吐得匕章八累的,痰盂时时要清。 這工作叩十川堂裏的僕役小六子在傲,霍草儿只是有时幫幫他,但文鳶來了以后, 逕自将抓藥的。接过去傲,霍草儿便轉來幫小六子倒痰盂、熬藥,好讓小六子有 多一點时問收的嘐勇重病的病人。 那些病人對她來说太重了,她扛不動也扶不動,幫不上忙;只有打雜的工作, 她還傲得。 霍草儿不在乎他将亞方交給病人元傲風看了卻是心疼,眼角餘光瞥見霍草儿 放下痰盂,用袖子擦汗轉頭道:「草儿,累了就休息。」得文鳶清脆悅耳的嗓音 说道:「這樣就累,怎麼配傲名醫身旁的雜役?啊,说錯了服侍的人!」 霍草儿昂起身子,回首就看見文鳶拿着一張藥方,站在元傲風身旁,冷豔的 脸蛋微揚,華光四射,和元傲風正是一對天下無雙的璧人,哪像她自己…… 霍草儿自慚比不上文鳶美貌的同时,也不禁气憤她的羞辱。她挺直背脊说道: 「是啊,要幫襯大夫問診看病,要傲的事可多了,不只站在櫃台后頭抓抓藥而已!」 她不是沒爪子,有时不反撲只是礙於情勢,不想硬碰硬,讓自己傷得更重。 「妳諷刺我?」文鳶漲紅俏脸。 備受呵護的千金小姐向來受不起激,道行太淺,欺負她沒意思。霍草儿提起 痰盂,「我说實话而已。」 沒料到文鳶倒也不是省油的燈。是如此啊;。在一兄裏,抓藥可都是專材!」, 她轻轻地哼了一聲,说道:「原來鄉下地方的規矩人負責,若是經由賤役之手, 可沒人敢吃弄髒的藥「那麼小姐可別把藥抓得太「尊貴」,我怕咱們市井小民承 受不起,反而弄髒了小姐的貴手。」呂酈巴酈面不停,冷冷地说道。 一个小小的草野踐民。居然敢這麼说话?文鳶神色一冷,偎向元傲風,「風 哥,你聽聽她说的话。」 「草儿,怎么這麼對鳶妹说话?」元傲風开口喝斥。他不是不憤怒文鳶對草 儿的貶抑羞辱,但是舅父畢竟是養育他長大的恩人,文鳶是舅父的掌上明珠,个 性即便驕縱了些,他也得多加忍讓,不好说她什麼. 元傲風竟然罵她? 霍草儿回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不懂為什麼文鳶一來,元傲風便不再與 她同房,也不再提起婚事。絕對文鳶百般遷就。他心裡到底是怎么想她的? 「妳那什麼眼神?風哥说妳不得吗?」 是啊,他有什麼说不得的?他是少爺,文鳶是小姐,而她自己—爷爷死后, 她便成為小廝,元傲風用診金買她回來,也是為—濃她當小腳,即便換—女裝, 她也只是个丫環. 几傲風的態度讓她忘記了她的身分,丫竇就是丫竇!。主人再 寵,再想把她納為恃妾,也不能塽—規矩,與千金小姐到錄州對。 霍草儿保吸口气,「奴婢錯了,請少爺、小姐原諒。」 「草儿……」她那句「奴婢」揪痛了元傲風的心。霍草儿低下頭,正想舉步, 手中的痰盂卻被人搶过. 「大人!」林大娘這聲「夫人」叫得又重又響,她是回春堂唯一不買文蔚帳 的人。 一些雜事交給小六子就行了!您累自已幫咱們是您心好,可讓那此不長眼的 傢伙批評你辱沒身分,就划不來了!走,咱們逛街買東西去!」霍草儿感激地朝 林大娘微笑,「堂裏事多,小六子忙不过來的,再说街上也沒什麼人在賣東西— —」 「糧放了,許多人的病也好了,這幾天街上熱鬧得狠,草儿夫人還是上街逛 逛吧! 這儿交給我就行了!」小六子接过痰盂,也勸道。反正堂裏的人手夠多,草 儿夫人留下來只是無端地教文姑娘欺負,文大夫也不幫她,看了讓人難受! 「去逛逛吧!」元傲風起身,走向霍草儿。文鳶滿頭珠翠,草儿卻連根髮簪 都沒有,身上也還是當日向農戶買來的粗布衣裳,是他忙得疏忽了。他掏出了一 錠銀子,遞給霍草儿,「好好玩,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妳這些日子辛苦了。」 呵,多像在打賞下人啊!霍草儿接过,嘴角凝着一抹冷笑,「奴婢謝少爺賞!」 「草儿!」元傲風低吼。他知道草儿在怪他,可是他又能如何?文鳶是舅父 的女儿,是恩人之女啊! 「一錠銀子怎麼夠花?!這也給妳!」文鳶不知何时也走了过來,掏出一錠 銀子要給霍草儿,只是不待她伸手过來,玉手故意一鬆,「不好意思,我手滑!」 「哎呀,這是什麼東西?臭不啦嘰的!小六子!」林大娘拉高嗓子呼喚,「 還不趕快清走,小心別弄髒夫人要走的路!」 「是!」小六子連聲答應,真的拿出掃帚掃走銀子。他也看不下去文鳶趾高 气昂盗秤子了,文大夫不幫草儿夫人,自然有他們幫着! 「你們……」反了!反了!這些死老百姓,一个比一个沒規矩!她可是堂堂 的尚書千金呢! 林大娘無視文鳶气得快暈倒的模樣,轉向霍草儿道:「夫人,咱們走吧!」 她可不怕文鳶回去向當官的父兄哭诉,找理由整洽她。她的丈夫和大儿子都 病死了,要不是霍草儿當初开了金口留下她,只怕連小儿子都沒了,就剩她一人 孤苦伶仃。因此她絕對不會坐視霍草儿被人欺陵。 「嗯,霍草儿點頭,跟着她走。她必須離开元傲風一下子,好好地想想他和 她之間的一切。忍受她們如此囂張地不把她放在眼裏. 「鳶妹,夠了!」元傲風沉着聲音喝道。 霍草儿頓住步伐。 「風哥?」文鳶不解地轻喚,元傲風从沒兇过她。 元傲風暗嘆口气,收拾起情緒,放軟聲音,「還有人等着抓藥。」 霍草儿淒然一笑,舉步往外走去。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文大夫怎麼不管管她?」林大娘走在大街上,猶自 憤憤地為霍草儿打抱不平。 「少爺说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全家人都寵她。」霍草儿木然地走着,對衝 旁的攤販根本視而不見。 「也寵得太过頭了!妳再怎麼说也是她嫂嫂,半點倫常都不僅!」 霍草儿微扯嘴角,淡淡地笑了,「若真要論倫常,我的身分怎后禁得住地喊 我? 嫂嫂?!」 「夫人!」林大娘气結,可又辯她不得。草儿本就是丫鬢,文大夫又不護着 她,還真像文鳶说的「名不正,言不順」,只能被欺負着好玩!「算了,難得出 來,就別提那些气悶的事了!這熱鬧的好光景不知道能有多久,咱偠好逛逛, 乘機享享福!说不定明儿就變了天,又得苦过一生。」 霍草儿笑着點頭,「是啊,人活着難得有些歡樂的时光的日子剩得不多了, 還和文鳶計較个什么?能待在少爺身邊不好好把握怎麼行刀」她走完最后一段日 子,就已經是老天給的福气了。她霍草儿幾时變得如此不知足了?! 這麼轉念一想,鬱結的心情例开朗了不少,她拉着林大娘這个攤儿逛逛,那 个攤儿跑跑,直到太阳西下,才依依不捨地同到回春堂。 一踏進回春堂,便發覺堂裏亂成一團,處處有人哀號,丁錦大夫滿場飛奔忙 着診治,還有不少官兵在場,卻不見元傲風. 「發生什么事了?」霍草儿急問。 答话的是小六子,「妳和林大娘出去不久,就有一筆惡徒闖進來,什麼法子, 堂裏的人就全都抱着肚子喊疼,文大夫還跟他們打了起來也不曉得他們用——」 是五毒教! 「少爺!」霍草儿還沒聽完小六子的话,便急忙往內堂奔去。見到文鳶房門 一刖堆人,她想也不想地分开人群,踏進房裏,便聽見文鳶在喊痛,元傲風坐在 床沿施針圍着文顥也來了,正着急地踱着方步,還有…… 「狄大哥!」霍草儿見到多日不見的熟悉身影,又驚又喜地叫喊出聲。 「草儿!」元傲風一聽到她的聲音,馬上奔了过來,「妳的九香回魂丹呢?」 「做什麼?」她還弄不清状況. 五毒教怎么會突然來襲?狄霄又怎麼會正巧 在這时候出現? 「鳶妹中了五毒教的化骨摧心毒又不是無藥可解!」,需要回魂丹救命!」 霍草儿不自覺地護住胸前,她只剩一顆回魂丹了,怎麼可以隨便給人引?! 「但是毒性已經發作,這一时半刻上哪找五毒教徒讨解藥?」 「可是……」 「風哥!我好痛!」文鳶大叫。 元傲風變了脸色,「快拿來!」 可是时序已将入秋,她體內的毒就要發作,若沒了這顆回魂丹,她只怕挨不 过十八岁生辰…… 霍草儿看了看元傲風,又看了看文鳶,「不行。她不得不自私。 「妳……」元傲風登时气黑了脸,他沒想到草儿竟然會見死不救。 「傲風,你快來看看,鳶妹的情形不太對!」文顥焦急地喊道。 元傲風奔回床邊,見黑气已佈滿文鳶整張脸,她連痛也喊不出來了,只是費 力地喘着气,不禁心焦起來。若是文鳶有个三長兩短,他怎么向舅父交代?隨手 點下文鳶兩个穴道,阻擋毒性蔓延,他回首朝霍草儿大吼:「霍草儿!妳給是不 給?」 「不能給!」霍草儿搖頭,「我答應过爷爷,回魂丹不能給任何人!」 「妳上回不是給了我?難道我的命是命,鳶妹的命就不是命?」元傲風斷定 了霍草儿根本就是怨恨文鳶刁難她,故意找藉口不救文鳶. 那不一樣!那时自己一年的壽命,換的是他的性命,現在要她換的卻是一个 不相干的女人不,不是不相干,而是他心愛的女人。霍草儿突然有些懂了,她幾 时見过元傲風如此着急引?! 「只要妳肯把回魂丹給我們,妳要什麼,我都答應妳!」文顥乾脆开口提條 件。 她要什麼?若不能活下去,她還能要什麼? 霍草儿搖頭,「還魂丹我有用處。」 「回魂丹除了救人,還能有什麼用處?」元傲風失望地大吼,不敢相信自己 愛上的女人土見如此硬心腸,懷抱靈藥,卻不肯施救。 「好痛……風哥,救我,我不想死……」文鳶抓住他的手呻吟道。 「忍着點,我在這裏陪妳。」元傲風歉疚地握着地的手,異常溫柔地低叩語。 如果文鳶死去,元傲風一定會根難过吧?會比見到她死去,還要難过吧? 霍草儿緊緊握住懷中的藥瓶,「少爺……」 「不要叫我!我元傲風不認識妳這種狠毒的女人!」元傲風簡直失望透頂, 「妳走,我不想再見到妳!」 他竟然趕她走!前不久,他還信誓旦旦地说誰都不能把她从他身邊带走。 他一定很愛文鳶,一定很愛很愛她…… 草儿心痛得幾乎要以為自己體內的毒提早發作了。其實就這麼死去又如何? 如果元傲風不愛她的话,多活一年和多活一天有什么差別?本來她的命就是爷爷 硬向上天偷來的,現在也不过是還給上天,她有什麼好捨不得的—驢死前傲件好 事,成全了元傲風和文鳶的姻緣,或許閻王爺會因此判她得个福報,來生…再遇 見元傲風! 霍草儿深吸口气,从懷中掏出藥瓶,「回魂丹我可以給你來生但你要立即修 書請嚴煜到京城裏等我。」 「嚴煜現在就在京城裏為秦将軍看病,我立刻修書,派人快馬加鞭送進城裏, 請他多留一段日子!」文顥馬上说道。 「妳聽到了!」元傲風」把奪过藥瓶,倒出藥丸餵進文鳶嘴裏,看也沒看霍 草儿一眼。 霍草儿看着他溫柔地擁着文鳶,就像他曾經擁着她一般,看他轻柔地對文鳶 说话,她知道他再也不會如此對她,一顆淚珠忍不住滑出眼眶。她快速地擦掉眼 淚,僵硬地轉身,離开了這个地方。 霍草儿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曾經到过什麼地方,茫然地回到 回春堂时,已近中夜。大黃一見到她,興奮地邊吠邊搖着尾巴,繞着她打轉. 蹲 下身子,摸摸大黃,「他們都忙得沒时間餵你是不是?」 「汪!」大善用力搖着尾巴。 霍草儿站起身,走到廚房裏. 可能是大夥都忙壞了,沒人有心思煮食,剩的 飯菜不多,她勉強弄了點食物,回到門廊下,「來,吃吧!」 不料,大黃湊近聞了聞,生气地吠了一聲,竟是嫌菜色不好,不肯吃。 霍草儿見状,不由得怒火中燒,破口大為起來,「死狗!才过幾天好日子, 就端起狗架子來啦!告诉你,有得吃你就多吃點,再过不久,你搞不好連吃都沒 得吃!」 「汪!汪!」大黃朝她吠了幾聲,相當有「狗格」地走到牆角嚮下,不再看 向狗碗。 霍草儿怒气更盛,突然跳起來,一腳踹翻狗碗,「死狗!瘟狗!不肯吃就算 了!餓死你算你的命!」 她罵着罵着,忽然觸動了心事,一时悲从中來,坐回地上,将頭埋在膝蓋上, 又开始流起眼淚.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感覺有人坐到她身邊,她抬起頭來! 「狄大哥……」已經哭了一整夜,還不夠吗?」我才沒有——」 她看見狄霄眼裏的了然,「你跟了我一晝夜?」 狄霄點頭,五毒教的目標是妳」 「為什麼?」若是聶繽指使的,沒有理由會将文鳶誤認為她。 「我以為妳能回答我。」 「我不知道。」霍草儿搖頭,「狄大哥,你這些天上哪去了?」 她覺得狄霄似乎有些不一樣,但又说不上哪裹不一樣。 「養傷去了。」那日他不小心中了五毒教的埋伙,幸虧那位神祕的小姑娘救 了他一命。才與她分別數日,狄霄發現自已竟有些想念她忽瞋忽喜的模樣,可是 隨即想起她與五毒教有頗深的牽扯,一顆心又為之抵到—谷底。「把眼淚擦洗, 別再哭了。」他收拾起出軌的思緒,将心思放回霍儿身上。 霍草儿用衣袖擦了擦脸,自嘲地说這:「我哭成這樣,一定更醜了對不對? 難怪他不要我……」 「少爺只是急壞了。」 「我知道。」她将頭顱擱回膝蓋上。 見那對一向靈活的大眼失去了夙昔光彩,狄霄忍不住伸手安慰性地轻拍她的 頭. 「你們敘館要敘多久?」元傲風聲音冷冷地響起。狄霄和草儿出去整晚,現 在好不容易回來了,竟然不各自回房安歇,還戀戀不捨地聊天!他們當真有這麼 多话好说? 「少爺。」狄霄立起身。 霍草儿也站起身,靜靜地看着他。他終於捨得出文鳶的房門了。 她哭过了?為什麼?困為狄霄平安回來,她是喜極而泣吗? 元傲風眼中閃过一絲悄怒,「妳不知道大夥郃忙壞了吗?躲到哪去了?」 「除了回魂丹,我不知道還能幫什么忙。」銀草儿垂下長睫蓋住眼中的難过。 她真的不懂,他怎麼能说變就變? 「回魂丹!回魂丹!妳就這麼珍視回魂丹?回魂丹若是不拿來救人,也只是 無用的藥丸!」元傲風想起她稍早見死不救的行徑!更加生气地怒斥。 無用?是啊,拿來續她一年的命!對他而言當然是無用至極!能救回文鳶的 小命,回魂丹才算珍貴. 霍草儿不言不語地,就只是看着他發愣。 元傲風以為她還在捨不得那顆藥九,愈發憤怒起來,「霍亦罕煉的回魂丹珍 貴,我元傲風煉的藥丸也不差!等回京裏,妳要多少,我給妳多少,算我還不妳 就是了?」 霍草儿凝視着他的眼,竟不知不覺地微笑了,「你能還我什麼?」 *** 「草儿……」元傲風有些心慌地想伸手抓住她,他不喜歡草儿笑得那麼飄忽, 像是就要消失不見一般。 霍草儿向后退了一步,「少爺請自重。」 元傲風心頭一痛,掃了一眼狄霄,覺得牙根有些發酸,目光回到霍草儿身上, 他惡意地諷刺道:「自重?前一个夜裏,怎麼就不聽妳说這话?」 他這麼傷她還不夠吗?為什麼還要侮辱她? 霍草儿閉了閉眼,忍着不掉下腴來,「我這輩子犯的最大錯誤,就是不该忘 了自己的身分。」她看向元傲風,空茫的大眼裏重新有了光芒,不过卻是冷然, 「少爺別忘了提醒文大人修書給嚴煜。」 元傲風克制着自己伸手拉回她的衝動,看着霍草儿纖瘦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外, 他回身,迎上狄霄深思的眸子,「你有话對我说?」 狄霄搖頭,「少爺自个儿明白。」 元傲風带着醋意的怒火忽然揚起,「你給我说清楚!不要老是一副高深莫測 盗秤子!」 「如果你不是少爺,我會殺了你。」 「為了你的負心。」狄霄腳跟一轉,沒入黑夜之中。負心?究竟是誰負了誰? 元傲風憤怒地握緊拳頭,轉身衝回房中。 「爹爹说等咱們一回京,趁着他五十大壽,順道把咱們的事辦一辦. 風哥, 你说怎么樣?」文鳶倚在床頭看完了文渙修來的家書,豔紅着一張脸,嬌羞地問 道。 「舅父高興就好。」元傲風吹涼菜汁,餵進她嘴裏. 本來這件事大有奴僕服 務,用不着元傲風親自餵藥,他只是忍受不住霍草儿對他淡漠的態度,找个借口 在文鳶房中,圖个眼不見為淨罷了。 「藥好苦。」文鳶蹙眉。 「良藥苦口,乖,快喝下。」元傲風哄道,又悵了她一口菜汁。這已是他照 着享儿當日給的藥方抓來的,當时他沒注意,此时細看才發覺那藥方不过是鱸同 心服的補藥罷了,他不明白日亦罕為何要交代服过回魂丹要續服此方。若照他的 口齲!文鳶此刻的身體已經好得不能再好了,根本什麼藥都不用吃。不过霍亦罕 的臀術釅然號稱「閻王愁」,會這麼交代自然有他的用意,所以他還是照辦無誤 . 「少爺!」霍草儿突然推門進來。 「妳這丫頭好沒規矩!我喚妳進來了吗?」文鳶一見到她,就忍不住嬌诉. 「鳶妹,別這樣,是草儿救了妳的。」元傲風看像又瘦了,狄霄是怎么回事? 為什麼不好好照顧她? 「聽说她救得心不甘情不願的!有什麼好希罕?」進門就直盯着她瞧,因此 刻意要提醒他,霍草儿見死不救的毒辣心腸. 「不管希不希罕,回魂丹妳都服下了。既然妳經好得差不多了,也该出發上 京了吧2 二」霍草儿淡淡地说道。霍草儿心頭隱隱揪疼着。 「沒想到妳竟然這麼關心我們的婚事,」文鳶笑了,「風哥,咱們是该早些 進京,不然誤了日子就不好了。」 他和文鳶要成規了?!或許是傷心到了極點,霍草儿竟不覺得痛,只是木然 地立在當立在當場。 「嗯。」元傲風應一聲,目光依然繞在霍草儿身上。她眉宇間本就有一團黑 气,因為一直診不出病因,加上她除了瘦弱了點,一直也沒見有什麼病痛,草儿 是不是病了? 久身上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 難道她的毒真的提早發作了?這幾日,她老覺得心口作疼,昨夜還發了整夜 的燒,現在元傲風也覺得她不對劲,看來她的大限真的到了。 「少爺,何时要起身返京?」他救不了她,早日找到嚴煜才要緊. 「我幫妳看看。」元傲風沒有回答,步下床炕便拉她的手腕。 霍草儿沒有反抗,任由他診脈. 「只是點小傷風. 」 「嗯。」元傲風疑惑地放开她的手。是傷風沒錯,但她的脈象為何又較前些 时候薄弱了許多? 「少爺何时要動身?」霍草儿再度問道。 元傲風注意到她這幾日見到他只問這句话,接着又想起她说过見着離他而去 以后。 便日離他而去,不禁气問。「嚴伯伯答應留在京裏等妳,就不會跑掉!妳還 心急做什麼?」 她當然心急,天知道她有多少日子好活? 霍草儿攢起秀眉,「少爺答應过——」 「我答應妳仍書,沒答應带妳進京!」元傲風瞪着她,忽略圖低了音量,「 妳知不知道我一進京就得成婚?」 「恭喜少爺。」她面無表情地说道啥刀能不能活着進京還是个未知數她竟然 恭喜他! 她到底有沒有在乎过他-。元傲風眼中凝起怒火,復又蓋上寒霜,他憤憤地 拂袖走回床邊,端起藥碗,「过幾她在乎這些傲天,等鳶妹的情形穩定了點,咱 們再上路。」 「她已經夠穩定了!」霍草儿急道。九香回魂丹的神效她清楚得很不用服藥! 文鳶現在根本不用服藥。 「當初妳起碼讓我服了七天的蘗,現在鳶妹不过服了四天,怎么能算穩定? 萬一途中又病發了怎么辦?」元傲風餵了文鳶一口藥汁,故意轻柔地用手拭去她 嘴邊的殘汁,「乖乖喝完,等會儿我讓人送點蜜汁过來。 「對了,草儿,妳還沒告诉我這種藥總共该服幾帖呢?」 原以為早已流盡的淚水又在眼眶裏積聚,霍草儿深吸口气,再徐徐吐出话, 「服到你心安為止。」 她木然轉身,在淚水再度氾濫之前,奪門而出。 ---------- 心有千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