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确定了宓芙的身分以后,为了给她惊喜,也为了安慰她,尧正不仅捎信给寒 山寺的释空大师,请求他拨空去督促崔氏坟地的工程,更经常在夜里亲自前往探 查。 u 是┅┅尧正以为很隐密的行动,全落入别人的眼中。 「老板!王公子又出门去了。」美人楼的守卫,进入后院报告。 「还是去相同的地方吗?」宓芙问。 「是的,在城西二公里处。」守卫回答。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宓芙坐在花厅,皓腕支着下巴,目光迷离地望着夜空沈思。 自从她和尧正从寒山寺回来后,两人之间的感情热络许多,即使每天忙於工 作,但只要能抽空聊个几句,甚至在忙碌中交换一个眼神,就能安慰彼此渴望的 心灵。 到了夜晚,大家都很识趣的将后院留给两人相处。 他们谈天说地,论古说今,直至月上树梢,不言可喻的情意交流总能让彼此 会心一笑。 可是┅┅当他送她回房休息后,却常常跃墙离开。在第一次离开时,宓芙就 接获报告,不过┅┅她认为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所以她压下询问的欲望,等 待他主动向她说明。 然而尧正跃墙离开的次数太过频繁,尤其最近他几乎天天出去,某种奇怪的 感觉萦绕在宓芙的心头,久久难以释怀。 他不曾对她表明过他的身分、背景,当宓芙提及,他总是轻描淡写,一语带 过,这些宓芙并不在意,所以也没认真问过。 但现在┅┅由於他怪异的举动,宓芙才发现,她和他虽然心灵契合,但对於 他的一切,她却一点也不知情。 不行,她一定要去看看。 宓芙换上轻便的服装,由后门骑马而出,按照守卫的指示,骑向城西。 身为苏州城的红人,面貌就是最好的通行令,宓芙没有遇到刁难,顺利地出 了城门。 出了城西只是一片田园,加上几户人家,直到五里虚的枫挢镇,才有人烟。 他到这种荒凉的地方做什麽呢?宓芙策马快奔,脑中不停地猜测。 她依着守卫跟踪过的路径,到达指示的地方。 这里什麽时候建了这麽大的建物?宓芙坐在马上,愣愣地看着前面,不太敢 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眼前是座坟地,想必是身居要位的人才有资格拥有,只是,宓芙不知道,何 时此地有重要人物逝世来此安葬,也不知道,这件事和尧正有什麽关系? 「谁?」尧正听到马蹄声,本以为是路过的行人,虽然惊讶,但是不以为意, 直到听见马嘶鸣,他才走出来探问。 「是奶!奶不是已经就寝了吗?」尧正看清来者,掩不住惊讶的神情。 「这是什麽?」坟地尚末完工,宓芙无法知道这是为谁而建的。 「外头风大,进来再说。」尧正看到她没罩外袍,顺手解下他的外袍披在她 肩上,摸到她冻得冰冷的手,立即拉拢外袍,扶她进入小屋。 「你在这里做什麽?」宓芙看到桌面摊开的设计图,随意一瞥,她没有看清 图画样式,但就笔迹来判断,不难认出是他所绘制的。 「看看。」尧正也看到桌上的图,图上头标示着崔叔叔的名讳及官阶,这麽 明显,以她的聪明,绝对瞒不过她。唉!他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可惜却被她 提早发现。 「这里和你有什麽关系?」宓芙单刀直入地问。 「这是为我岳父而建的。」尧正看着她说,坦白承认自己的身分。 「岳父?你┅┅你已经订亲?」宓芙听到他的话,倘脸瞬间失去颜色,忍住 心痛的感觉,想要确认。 「是的。那是我亲自订下的婚事。」尧正看着她,慎重地看着她,心里有点 疑惑,为什麽她的脸色如此难看,难道她不愿意嫁入王家吗? 「她很美吗?」宓芙觉得她的心正逐渐在崩裂。 「嗯,她很美,最重要是她很有个性及主见,是位难得一见的佳人。」尧正 眼中燃着热焰,望着她的娇颜沈醉。 宓芙看着他,他的神情非常明显是沈浸在爱恋中的神情,这让她的眼底浮现 悲哀,难道她感觉错误?难道┅┅他对她的表现不是在爱她吗? 「你爱她吗?」宓芙闭上眼睛,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很爱,我很爱她。」尧正说,对她说出爱的话语。 尧正觉得很奇怪,他向她表明心迹,为何她非但不感到欣喜,竟然有痛不欲 生的神情? 「奶怎麽了?身体不舒服吗?」尧正将她拥在怀中,她的娇躯微微地颤抖, 他感觉到她在极力忍住痛苦,这让他不由得心慌。 「我没事。」傲气撑住了宓芙,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满眶的泪水,轻轻地推 开这不属於她的怀抱。 「说!」她的神情不对劲,尧正这次不许她挣脱,因为直觉她想离开,他绝 对不会允许她离去。 「你┅┅现在还有什麽好说?」泪水终於忍不住滑落脸颊,宓芙哽咽地说。 「我?」尧正真的不懂她的指控。 「你都有妻室┅┅」宓芙心痛到无法说话,未言的话梗在喉咙深处。 宓芙发现自己留恋他的怀抱,痛恨他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的娘子,却又给了她 倚靠。 「对,我是有妻室。」尧正更疑惑了,他的妻室不就是她吗?为何她对这件 事情很「不满意」? 「你想三妻四妾?」宓芙恨恨地问,更恨自己放不开他。 「对别人的爱好,我不作评论,但论及个人,我不会做出「置妾」这种事, 因为我所求的是一位心灵能互通的爱侣,我并不需要一大群女子围绕身旁,来证 明财力或膨胀可笑的自尊。」尧正严斥传统的多妻制度。 她在怕他置妾吗?不对,她的表情没有丝毫的醋意,只有「心痛」,为什麽? 他都表明专一地爱她,为什麽她的表情更加悲哀? 宓芙伸手抱住他,深深地窝在他怀中,当他的温暖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 记忆,也是宓芙能坦然自处的时候,她轻轻地推开他,深深地再看他一眼,展现 一抹绝艳的笑容,她知道,她不会忘记他,而她也不要他忘记她。 「我要回去了。」宓芙说。 「我和奶一起回去。」尧正不放心,真的不放心,她的表情是很冷静,可是, 这种冷静并不是她一向面对纷争的那种胸有成竹的冷静,而是一种湖罩寒冰似的 冷漠。 也好,并峦而骑,也是个美好的记忆。 「嗯。」宓芙点头。 黎明时分,天气有点寒冷,但是却比不上尧正怀中的人冷,那是一种抱在怀 中却感觉不到她存在的寒冷。尧正不禁恐慌地收紧怀抱,单手操控着马疆,可是 ┅┅他仍感受不到她的心。 为什麽? 眼看城门快到了,行人也逐渐增多,两人毕竟还没有拜堂,尧正为了顾及她 的名声,将疆绳交到她手中,翻身下马,说:「我步行进城。」 宓芙低着头,不发一语地接过疆绳,强烈的酸楚梗在心头,他不愿和她一起 出现在人前的事实摆在眼前。 唉!也好,一切结束也好。 「嗯。」宓芙看也没有看他一眼,挥动欧绳,策马进城。 一滴晶莹的泪珠,飞舞在风中。 日子在怪异的气氛中过去,真的很怪异,尧正不了解,为什麽在他表明身分 后,不仅没被她视为上宾,甚至被打入「冷宫」? 尧正仍在美人楼当差,做的仍是支援全部人员的差事,不过┅┅宓芙的视线 不再看着他、她的身影不会再抽空靠近过来,她总是用忙不完的事来闪避他。 整个客栈的气氛怪异到夥计间都很识相,远远躲着尧正及宓芙,唯恐一不小 心激怒两人。 经过几日,夥计们受不了两人间的生疏,纷纷暗示尧正出面摆平,最后甚至 到明示相逼。 尧正自己也受不了,他受不了没有会心的一笑来提振精神,他受不了没有娇 声软语来纾解压力,他受不了没有接触的冷漠,受不了┅┅ 「宓芙!」 当尧正看到她走向后院,立即丢下手中的工作,在同伴哀悼及庆幸的眼光中 追过去。 「什麽事?如果帐目有问题,先记下,等积财伯回来再说。」宓芙听到他的 声音,浑身一震,头也不敢回,深怕会动摇她的决定。 「回过头来看着我。」尧正积压几天的疑惑转成怒气,出口命令她。 他以命令的口吻对她说话?他凭什麽命令她?宓芙觉得委屈,更感到愤怒, 忽地转身,仰起头来看着他。 虽然目中燃着熊熊的怒火,全身散发迎战的气势,至少比不冷不热、生疏有 礼地待他好多了,至少她眼中有他。 他大步一跨,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啊!」看到他逼近,宓芙慌张地往后退一步,想维持两人间的安全距离。 是的,她只愿意站在安全的距离外看着他、守着他、伴着他,她不会越过安 全距离,让彼此痛苦。 唉,宓芙不知道尧正会不会痛苦,她只知这几天为了控制自己不接近他,内 心十分痛苦。 她在闪避他,动作明显到尧正无法再帮她以「忙」当藉口,气极的尧正,伸 手捉住她的手,顺手一环,将她锁在怀中,填补他多日来的空虚。 「王公子,这个行为不合礼教。」宓芙来不及惊呼即被他锁在怀中,对他的 眷恋让她忘了自己的武艺比他高强,也忘了她拥有守卫可以前来解救她。 礼教?哈!这位崔大小姐,何时将「礼教」这两个字放在眼中?尧正听到她 新找到的理由,心头暗笑,他明白她内心正慌乱不已,慌乱到连一向不放在眼中 的教条都拿出来挡。 「礼教我不看在眼里。」尧正戏谑地回答。 「这里是进出的地方,会被看到,有损我的名声。」宓芙小手急着推开他, 她不想再靠近他,因为她靠不起他。 尧正相信所有同伴都很识相,宁可爬窗、绕道┅┅也不会在此「经过」来打 扰他们。 「奶是在邀请我到没人看到的房里吗?」尧正以轻松的口吻打趣着,希望可 以解除她全身的紧绷。 「放开我!」他不懂她的矛盾挣扎,还用言语来勾引她,瓦解她的心防,气 愤的宓芙,抡起拳头捶打他的胸膛。 唉!但是┅┅她仍舍不得大力地打他。 唉!但是┅┅她真的很眷恋他的温暖。 唉!矛盾拉扯着心,要与不要,都让她心痛,让她泪水无法控制,涓涓地流 下,滑落脸颊。 「别哭。」泪水让尧正不知所措,伸手擦拭流不完的水珠,胡乱地拍着她的 背,他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拭去她的悲伤,才能让她快乐。 唉!眼泪对一个深爱的人,真是项致命的武器。 心防崩溃了!努力这麽多天,终於在他的怀中崩溃了,宓芙将积压的痛、隐 藏的苦,随着泪水宣泄而出。 「乖,别哭了。」面对宛如长江决堤的水量,让尧正越安抚越心慌。唉!若 是真的长江决堤还不难解决,但是面对她的泪水,他却无法疏导,只好不断地拍 着她的背,嘴里喃喃地说着自己也听不懂的安慰。 唉,穷究四书五经,没有任何一位古圣先贤教他如何解除这种情况。 「别哭了好吗?」抬起她的下巴,望着红肿的眼睛,尧正长叹一声,心疼不 已,俯下头,以唇吸吮着她的泪水,吞下她的哀痛。 「奶的泪水让我心痛。」尧正喃喃地说着他的不舍,轻啄久违的樱唇,难以 抗拒她的吸引力地衔住无依的唇瓣。 「我爱你。」宓芙将她的心声交缠在舌齿间。 「我也很爱奶。」尧正喃喃地回应。 「也」?这句话冲入宓芙的耳中,宛如轰天的响雷、冰水淋头,她立即伸手 大力地推开尧正。 「怎麽了?」正沈醉其中的尧正,突然被推开,满脸挂着不解的疑惑。 「你爱我吗?」宓芙问。 「我爱奶。」尧正以不容置疑的态度,诚恳地回答。 「你也爱你的妻室吗?」宓芙听到他的心意,感到安慰,不过她也很愤怒, 为何男子的心,能够同时爱很多女子? 「没错。」尧正一头雾水,他的妻子明明就是她,为何她却一再地质问他? 「你对不起你的妻室,你┅┅你也对不起我。」宓芙很想不屑地看着他,可 是┅┅浓浓的爱意却取代了不屑。 「我?我做错什麽事?」尧正理直气壮地问。 「你是有妻室的人,还对我说「爱」,难道没有对不起她及我吗?」宓芙气 极大叫。 「奶?她?」尧正更迷糊了,她们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何她却说爱她就对不 起妻室? 「我有事去忙。」宓芙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等等!」尧正直觉地拉住她,脑中快速分析她的话,突然有个结论冲进他 的脑中,难道她还不知他是谁吗? 「放开我!」宓芙冷冷地说。 尧正冲口直问:「那张设计图上的字,奶看不懂吗?」以她的家世背景和才 华,她绝对不是是不识丁的文盲。 「我没看。」宓芙简答。她已经决心放开他,他却一再纠缠,让宓芙欣喜中 带着失望。 「哈哈哈哈┅┅」多日的疑团解开,让尧正放声大笑。什麽跟什麽?她虽然 看起来精明,可是仍和小时候一样的迷糊,这种个性让他好气又好笑。 「你笑什麽?」宓芙插腰怒喝。 「我要娶奶。」尧正在笑声中,重申儿时的诺言。 「我不当妾。」宓芙回应。 「我不会让奶当妾。」尧正神情轻松地看着她。 她真是个让他越看越爱的迷糊娘子。 「你已有妻室。」听到他的表白,宓芙心中暗喜,但是┅┅他们之间仍有阻 碍。 「奶也有许人。」尧正以不变应万变地回答。 「我┅┅我┅┅」宓芙咬住下唇,若是以前,她可以大方地说要解除婚约, 可是现在她若说出口,肯定会被他误解是因为他而做,她才不愿意让他如此得意。 「乖!以后奶就知道。」尧正轻轻地拨弄她的唇瓣,说。「别咬,会疼的。」 「我疼我的,干你何事。」宓芙的心因他的温柔而悸动,挥开他的手,逞强 地说。 「我会心疼。」尧正深情地看着她。 宓芙百感交集地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决定。 「王公子┅┅」多全站在远端,迟疑地开口呼唤。 「什麽事?」尧正放开宓芙,回身问。 「门口有位来自寒山寺的师父指名要找您。」多金说。 「好,我过去看看。」尧正明白是为了坟地的事情,立即快步走出。 「多金,大师是来化缘的吗?」宓芙询问。 「不是,大师本来是要找住在这儿的御史大人,我回答没有御史大人下榻在 本楼。」多金说。 「御史大人?」宓芙喃喃地念着先父的官阶,疑惑的问。「大师找的是御史 大人,关尧正何事?」 「大师说,王公子就是御史大人。」多金被这消息惊吓到的魂魄还没归位。 「他是御史大人?」宓芙也跟着惊吓到。 「我也不知道,大师是如此说的,因为前御史崔大人的坟地出了问题,所以 才会前来惊扰大人。」多金照大师的话,原封不动地说出来。 前御史崔大人?不就是爹吗? 宓芙脑中立即将他的话全部重新组合,得到的资料指出一个不容怀疑的答案, 他是她的未婚夫,这个答案让宓芙欣喜万分,不过┅┅也气愤难当。 可恶!他早知她的身分,竟还如此戏弄她,害她难过了这麽久。 嘿!这笔帐可有得算了。 ------------ 转自维妮书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