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六的清晨,还在梦里,枕边的电话分机叫,赵小穗随手摸起了话筒。卢昌 泉不管春秋寒暑,坚持晨起跑步锻炼,然后给赵小穗打电话唤懒猫起床,这已成了 习惯。但这一次电话,却让赵小穗猛吃了一惊: “小贝,还生我的气呢﹖” 声音有些熟,却肯定不是卢昌泉。) 虽说大学生研究生都是夜猫子,学校里也早有规定,到了夜里十点都要熄灯, 但大家还是自亮起小灯看书或摆弄电脑。巫雨虹深夜的电话很让赵小穗心里恼火, 也不是想听,可那种缠缠绵绵的情话就像采蜜归来的蜜蜂,嗡嗡嘤嘤地在她耳旁盘 旋,赵小穗的耳朵眼就是它的蜂巢,死乞白赖地往里钻。赵小穗被弄得有时脸红心 跳,有时又心烦意乱,书看不进,键盘前的十指也不听使唤,好不容易盼到静下来, 睡梦里也有一群马蜂乱飞乱撞,弄得第二天听课都昏昏沉沉的。她有心想个什么办 法,或直接或委婉地提出抗议,但柔善的心又觉不忍,姑娘小伙子一辈子都有这么 个过程,热恋中的男女难免失去理智,比起李韵和丁文樵大白天的钻帷幔,不是还 好上许多吗?也许,过了这么一段热恋期,总会好些吧…… 慢慢地,赵小穗又品咂出一种规律,若是李韵在屋,巫雨虹便很少接打电话, 就是电话来了,她也只是简单地哼哈几声,语气也冷冷的,说一声我知道了,以后 再跟你说。若是只有赵小穗在屋里,她便想哭即哭,想笑就笑,说起什么也好比长 坂坡上的赵子龙,如入无人之境。近来,李韵和丁文樵已不满足“小偷小摸”,改 为“公然大盗”了,去校园外租了一户房子,夜间归宿便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她对两人的解释是女博士生宿舍有一个老乡,老乡夜里独眠噩梦多,找她去作伴。 巫雨虹和赵小穗也不说穿她,自落得一份清静,赵小穗只是心里窝火,那个李韵把 我当木头,原来巫雨虹也把我当木头,我是怎么了?我比别人少个心眼儿吗?我没 长心没长肺出生不足月吗? 周六的清晨,还在梦里,枕边的电话分机叫,赵小穗随手摸起了话筒。卢昌泉 不管春秋寒暑,坚持晨起跑步锻炼,然后给赵小穗打电话唤懒猫起床,这已成了习 惯。但这一次电话,却让赵小穗猛吃了一惊: “小贝,还生我的气呢?” 声音有些熟,却肯定不是卢昌泉。赵小穗怔了怔,从沉梦里彻底醒来,说: “我是赵小穗。您找谁?” 没想电话咔地断了,断得很是慌张。赵小穗愣愣神,躺在那里想心事。昨天夜 里,巫雨虹又打了好长时间电话,主要是哭泣和抱怨,还说我不管她是谁,也不管 她让不让位,反正我跟定了你。还恨恨地说,行,你说我是黏皮糖我就是黏皮糖, 我还要当口香糖呢,让你嚼过了,粘在你身上,让你想刮想洗都休想!这样想来, 原来电话里的那个男士已有了女友,甚至,兴许还是个有家室的人。那个人到底是 谁呢,声音那么熟…… 电话又响起来了,赵小穗不敢接,这回可能是卢昌泉,但如果又是那个人打过 来的呢?电话响到第四声,巫雨虹总算拿起了也是放在枕边的分机,接过便埋怨, 说小穗,你怎么不接电话?真是的,这觉没法让人睡了。赵小穗心里有气,但还是 拿起了话筒。卢昌泉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她便气鼓鼓地使性子说,我愿接就接, 不愿接就不接,往后大清早的,没事你别往这儿打。卢昌泉问,怎么了小穗,噩梦 惊魂啊,大早起的就这么大的火气?赵小穗说,嫌我火大你跳太平洋去!说罢就放 了电话。 这股火,与其说是发给卢昌泉,不如说是发给巫雨虹的。你只一个早起的美梦 被打破,我却多少天彻夜难眠,你怎么不知找找自个儿的毛病做做自我批评呢?再 说,如果不是大早起的就有人肉麻地喊“小贝”,我能不接电话吗,但这些话她也 只能心里恨恨地想,没有说出口。她跟卢昌泉发火的那些话,巫雨虹不会听不到, 听到了也不该没有一点儿自疚意识,但愿她以后能自觉,好自为之吧。 接着便又想到了“小贝”。记得前几天,巫雨虹对电话里撒娇,说那往后我就 叫你大郎。那边不知应了句什么,巫雨虹便滚在床上笑,笑得直叫肚子痒。那一次, 赵小穗由大郎想起了《水浒传》里那个叫做三寸丁谷树皮,一个窝囊透顶的男人, 并没觉得怎么好笑;这次,就猛地想到,上次一定是电话里应了声“狼狈为奸”, 一郎(狼)一贝(狈),借了谐音,倒也真有了小品般的喜剧效果!亏你们想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