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躺在床上继续看着高数书,杨阳满心欢喜地走进来。一看便知,他成功地 办下了缓考。 “办了?”我问。 “办了。”杨阳坐在床上点了根烟,将事情的全过程向我娓娓道来:“我刚 出宿舍楼,眼睛里就进了沙子,揉了半天,沙子没出来,倒是把眼睛揉红了。我 进了老师的办公室,一个女老师见我戴着黑纱,眼睛红肿,就语气平缓地问我有 什么事。我没有哭但还是泣不成声地告诉她,我姥爷去世了,他生前最疼爱的人 就是我,甚至超过了我姥姥,所以我明天要去给他老人家送葬,不能参加考试了。 这个女老师也是性情中人,她劝告我节哀顺变,不要过于悲哀。我感谢了老师对 我无微不至的关怀,老师说都是社会主义大家庭的一分子,出了这种事情,谁的 心里都不好受,然后拿起教学科的印章,在我的缓考证明上深深地盖下去。接过 证明,我几乎是夺门而出,女老师冲我喊道:‘同学想开点儿,一切都会好起来 的!’。” 杨阳手舞足蹈地向我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后,兴高采烈地去图书馆借小说了, 我却不得不继续忍受高数的煎熬。 到了这个时候,学校居然没有开设通宵教室,无论我有多么强烈的学习愿望 却不能如愿以偿。我坐在教室里刚刚把高数书的前三章看完,看楼的大爷就开始 逐间教室哄人,已经是十点半,到了教室的锁门时间。我翻了翻高数书,还剩四 章没有看,但只能收拾好书包,心情沮丧地回到宿舍。 走进宿舍,我看见除了杨阳已经躺到床上外,其余四个人正围坐一圈,在有 说有笑地洗着脚。我艰难地穿越过那些泡着脚和袜子的脸盘坐到自己床上,马杰 问我:“复习得怎么样?” 我说:“看了还没一半,明天悬了。” 马杰安慰我说:“没事儿,我看得也不好,明天上午还得接着看。”他的轻 松神态却没有流露出半点儿焦急的意思。 我拿出高数书继续复习,他们谈笑风生地擦脚、洗袜子、倒水,然后陆续上 床。 宿舍楼在考试期间不掐电,马杰上床前看也没看我一眼,随手关了灯。 “操!”我喊了一声。 “怎么了?”马杰说。 “你没看见我正在看书吗!” “都挺晚了,明天还得考试呢!” “想睡觉你就睡,我看书也碍不着你。” “开着灯太亮了,我睡不着。” “谁也没让你睁着眼睛睡,你把眼睛闭上,再说了,我还竟看你白天睡觉呢!” 我走到门口打开灯,听见马杰小声嘀咕:“早干嘛来着!” “废他妈什么话呢,你管得着我干什么嘛,我愿意!”我走到马杰床前冲他 说道。 马杰这人就是特孙子,他本来是睡在下铺的,怕被人坐脏床单,就换到张超 凡的上铺,美其名曰张超凡身体太胖,上下床行动不方便,简直就是扯淡!我睡 觉的时候,他从来没替我考虑过,要么是趿拉着一双木底拖鞋跟个日本鸡似地走 来走去,要么就是玩PS游戏,引来一大帮比他还傻的傻逼,不仅大声喧哗还要评 头论足。现在他想睡觉纯粹就是为了不让我看书,也不知道他能从我的不及格中 得到什么利益。 马杰见我来势汹汹,把脸转向墙壁,一声不吭了。 杨阳穿着一条小裤衩,拿着两根烟从床上下来,给了我一根,把我揪到楼道。 “甭理丫挺的,该看就看。”杨阳打着火机伸到我面前。 “我知道,”我迎着杨阳的手,低头点着烟,“我刚才特想抽那傻逼。” “还是考试重要,你先好好复习。”杨阳安慰我,“看得怎么样了?” “特滥,估计这门得折了。”“没事儿,晚上多看会儿,明天能抄多少就抄 多少。” “走一步说一步吧!” 我回到宿舍,见齐思新正捧着书在灯下看,张超凡也趴在床上做题,看来我 是打抱不平了一回,替人民道出了心声,当家作了主人。 马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一边看着高数一边想:傻逼,你丫难受去吧! 第二天早晨,杨阳起床上厕所的时候把我叫醒,另外四人穿载整齐地坐在各 自的床上看书,马杰怏怏不乐地看了我一眼,可能是我没有一觉睡到考试结束让 他失望了。 杨阳穿着小裤衩从厕所回来,敏捷地爬上床睡回笼觉,还打起了呼噜。我突 然感觉杨阳的选择是正确的,像我这样费了半天劲、劳了半天神,其结果很可能 与他的放弃并无差异,想到这里,我不免也产生了放弃的念头,可是我已经为高 数做出了牺牲,不能因为一时的松懈而功亏一篑,只得硬着头皮翻开高数书,再 看两章我就算把这学期学过的内容浏览一遍了。 由于时间紧迫,中午杨阳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我让他给我带包子上来,他问: “几个?” 我说:“两个。” 考试带给我的压力和烦躁使得我的一切需求少之又少,我从昨天早晨到现在 一直没有洗脸,只刷了一次牙,特别是与日俱来的大便却在今天戛然而止。 我强迫自己吃了两个包子,以防在考场上看了试卷面无血色,因腹中匮乏食 物和头脑匮乏知识而晕倒。 考试铃声响过,监考老师发下试卷后便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一前一后守在两 个门口。我把试卷浏览了一番,发现有一道试题与我上午刚刚看过的例题完全一 样,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将答案写下来,心中满是欢喜。 剩下的试题对我却是困难重重,我竭力回忆书中所有内容,试图找到解题的 入手点,但它们杂乱无章地装在我的脑袋里,我无法将它们与题目有机地结合在 一起,我开始东张西望,除了杨阳的座位空缺外,其余同学都在埋头苦想或下笔 有神。我又把目光移回到试卷上,尽自己所能,一步步地向下推算,直到推不动 再也写不出什么为止,最后我又把所有与题目相关的公式写到卷子上,期待以此 获得一些分数。 走出考场,我拖着沉重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宿舍,杨阳问我:“考得 怎么样?” “稀里糊涂地写了一大堆,也不知道对不对。” “嗨,能及格就行了。” “但愿如此吧!”我怀着美好的憧憬说。 马杰等人陆续回到宿舍,口口声声说考砸了,却仍不忘相约去食堂吃小炒。 我简单地吃过晚饭后,匆忙收拾好书包准备去教室应付三天后的化学考试。 我问杨阳:“你去复习吗?” 杨阳琢磨了一下,问我:“你说我要是跟老师说,我姥姥因为我姥爷抛下她 独自去了另一个世界而悲痛欲绝,在我姥爷与世长辞后的七十二个小时里,她老 人家也跟着过去了,老师会相信吗?” “老师又不是傻子,你家再背也不至于天天死人呀,你还是去考试吧,化学 也不难,再说了,你姥姥是真的死了吗?” “没有,我姥爷去世后的这么多年,她一个人顽强地坚持下来,吃嘛嘛香, 身体倍儿棒,就是牙口不太好。” “你这么说不是咒你姥姥吗,考试去吧!” “行,等会儿我。”杨阳从抽屉深处翻出化学书,我们出了门。 在去教室的路上,我们各买了一包烟,到了教室后,杨阳翻了翻他那本崭新 的化学书,说:“我操,三百多页呢!”于是又去买了一包烟。 尽管化学书有三百多页,我们又对其内容一无所知,但当我们坐下来把书中 内容粗略地浏览了一番后才发现,原来这学期所学内容仅仅是高中化学的一个延 伸,无外乎就是那些知识。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和杨阳如获至宝,也不等把烟抽 完,就背着书包离开了教室。 考化学的头天晚上,我和杨阳又去了趟教室,把化学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将考试用得到的方程式和一些晦涩的概念记在纸上,准备在明天考试前抄到桌子 上。这些东西只有在考试的时候才会变得价值连城,平日里记住它们是毫无用处, 所以我不会愚蠢得让它们占去我本来就不很丰富的忆忆的一部分。 第二天,我早早地来到教室,准备在课桌上抄公式,却发现桌子上面不知道 被谁已经用铅笔抄了许多公式,估计是某个学生昨天在此间教室考试后留下的遗 作,他考完试也不知道把那些东西擦掉,将桌面留给后人使用,也真是的。我用 像皮将那些公式一一擦去,重新抄上我所需要的东西,当它们被我从纸上搬到桌 上的时候,我深感自己离六十分越来越近了。 考试过程中,我答题出奇地顺手,遇到没有把握的问题,我就掀开试卷的一 角,露出桌子上的“葵花宝典”,困难便迎刃而解,杨阳也做得得心应手,我们 很快就交了试卷。 走出考场,我为自己点上一根“中南海”。我从没有想到,“中南海”竟会 如此好抽又不贵。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