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含元殿。 绮罗幔帐内,隋炀帝舒适地靠在榻上,萧皇后在一旁为他揉捏四肢,疏活筋 骨。 “皇后,”闭目养神的隋炀帝懒懒地闲嗑牙,“你觉得其其格这女娃儿如何?” 萧皇后的手顿了一下,旋即说:“她很活泼,讨人喜欢,就是嘴巴直了点, 不顾忌场合,这难免吃亏。” “呵呵,皇后想的和朕倒是不谋而合。”隋炀帝睁开眼,把玩着榻上的流苏 穗子,沉思道:“眼下大隋局势不稳,内乱纷扰。瓦岗寨的李密、河北的窦建德 是朕的心腹大患,一天不除便一天威胁神器。这个关头若能拉突厥站在一条船上, 无疑于增强后盾。其其格是突厥可汗的掌上明珠,人称锡林郭勒草原的一枝独秀。 倘若能把其其格控制在手心内,那突厥可汗必然会倾力相助!届时……呵呵……” “皇上有意撮合响铃公主和咱们大隋臣子的婚事?”萧皇后试探地问。难怪 在龙舟上,丈夫一再提出让其其格选什么英雄的话,看来是早有目的啊。 “其实也用不着撮合。”隋炀帝高深莫测地一笑,“宇文卿家早为朕想好人 选。你看那战御寇,三十六七仍未娶正房,朕心里有数,他还惦着苏绾娘。如今, 故人之女从天而降,又生得活泼伶俐。朕假使能将其其格许给他,岂不了一桩心 事?毕竟,当初本该由舞阳公主前去突厥和亲,结果苏绾娘代嫂出嫁,是皇家欠 战御寇一个妻子。”顿一顿,续道:“宇文卿家年事已高,他儿子偏又是个文官。 而战御寇久经沙场,熟谙文韬武略,是不可或缺的将才,朕还真少不了他……” “皇上就是想拉拢战御寇,也不必给他一个外族女子。”萧皇后埋怨地瞅着 他,“陛下忘了,臣妾不久前才提过,想把盼兮郡主许配给战将军啊。” “盼兮郡主的事儿,朕想过。”隋炀帝坐直身,“他们不会合适的。你想想, 战御寇终年在外操练人马,巡防驻扎,盼兮一个柔弱的千金哪里受得住?朕先前 给战卿找的老婆,不是没几年就死了?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竟说什么悍将‘ 杀妻’?!” “皇上!”萧皇后无法苟同,“身为大将军,在沙场历经生生死死,回到家 中肯定希望红袖添香,娇妻温柔贤惠。其其格能胜任吗?论才情风雅,她哪点比 得上盼兮郡主?” “此言差矣,”隋炀帝摇摇头,下龙榻后伸伸腰,“风雅才情对生死一线的 战将来说都是奢侈。其其格和苏盼兮是苏丞相的内外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谁 嫁都行。三日后城郊狩猎,若其其格选中旁人,朕就应了你的心愿。” “皇上——”萧皇后仍不死心,想继续说下去,但隋炀帝已露不悦,她也不 便多言。 “皇后啊,你与朕是结发几十年的夫妻,朕当初办齐王案时便是念着这个情 分。”隋炀帝眼底透过杀气,“你莫让朕失望,否则,一旦被拘禁在府里的那个 不孝畜生再生事端,休要怪朕枉顾天伦,痛下狠手!” “皇上——”萧皇后浑身一颤,脸色苍白如纸。 隋炀帝扫兴不已,拂袖而去。 萧皇后孤零零一人凝望着燃烧的蜡烛,难抑抽泣—— 为什么事情会闹到这一步? 她最疼爱的两个儿子啊,一个早年夭折,一个在宫斗中被弄得妻离子散,家 破人亡。 还有……那个可怜的孩子……他至今都不晓得…… 皇上呀皇上,你宁可偏信宇文化及一个外人之言,也不相信你的妻子和儿孙 吗? 她颓然倒地,双目无神,神思飘忽不定。 三日后,大兴城郊。 狩猎的队伍彩旗飘扬,群臣披挂戎装,环绕在隋炀帝的皇撵左右。忽听“吱 嘎”叫声盘旋于人们的耳际,湛蓝的苍穹飞来一只伟岸雄鹰。 接着,叮叮当当的铃儿响成一串,其其格骑着她那匹紫骝马出现在众人面前。 隋炀帝上下打量她,捻着胡须微笑道:“嗯,响铃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名不 虚传。”抬头一看,“这只老鹰也是你养的?” 其其格容光焕发,明媚动人。她一伸纤臂,召唤下飞翔天际的雄鹰,“布日 固德,快点给皇上施礼。” 众臣哈哈大笑,都以为她在开玩笑,谁知那雄鹰真的扑腾两下翅膀,吱嘎吱 嘎地绻缩下来。 其其格傲然地一撇唇,“皇上,其其格的雄鹰可是比某些人对主子还忠诚呢。 它最棒,一教就会。不信,陛下可以问问那位宇文札大人。” 群臣中的战御寇闻言,刚毅的脸庞下血管微微跃动—— 这丫头极会含沙射影,有时三绕两绕就把旁人给绕进去,暗里挖苦他麾下的 军汉和宇文札,表面上却在赞扬自己的雄鹰。 宇文札冒出来,尴尬地在其其格身边直晃,“公主的雄鹰,在下见识过。真 ……真是凶猛无比。” 宇文化及狠狠瞪他一眼,转脸笑道:“皇上,今日天高明媚,恰好狩猎,莫 要延误良辰吉时才是。” 隋炀帝点点头,“左右金吾可曾准备妥当?” “回陛下,一切就绪。”羽林郎答话。 隋炀帝满意地摩挲着玉戒,朗声道:“既然如此,就按照往年惯例,分为两 场进行。首先是上午的围场狩猎,众位卿家在内各显神通;晌午后撤掉那些栅栏, 再各自分开至丛林中猎物。以申时为准,猎得动物最多者朕有重赏。” “尊旨。”群臣的声音回荡在郊外的山谷中,久久不散。 左右金吾的人忙里忙外张罗着那一圈圈的围栅儿,以供皇亲贵族赏猎方便。 其其格借故跑到战御寇的坐骑旁,伸手摸了摸马鬃,细细思量后道:“大宛 的血汗宝马呀。” 战御寇没有答腔,眼睛目视不远处的围场,不知想什么。 其其格不以为忤,小手拍着马颈,灵巧的眸子上上下下在它的皮毛上逡巡, 轻呼道:“你很爱惜它。不然……这匹马不会如此洁净,杂毛不生。” “为将者,战马若足。”战御寇终于低下头睨她,“没有人会不爱借自己的 手足。”最重要的是——手足不会背叛他,不会。 “你一定对部下也很爱护。”她的眼笑眯成月牙状,“我阿娘说,只有真正 懂得珍惜自个儿的人,才会去体恤身边的人事。你是那样的人——我在校军场看 你操练人马的时候,确实严厉,上万的人从头至尾一个不松,逐自验收。不过呢, 我知道你是为避免他们将来吃亏,是吧?” 战御寇神色怪异地一勾唇,“你的‘阿娘说讲’真多。” “咦?你注意到啦?”她不大好意思地揉一揉细长的两绺发辫儿,“阿娘是 我心里最厉害的人。她说的话十有八九会应验,只是太多了我会忘记……结果叔 叔们都骂我笨。哎——你觉得我笨吗?我觉得我不赖啊,至少骑射功夫不比任何 一个哥哥差哩。若有那么一天咱们较量较量,说不定从此‘草原独秀’便名扬千 古呢。” “饱汉不知饿汉饥!”战御寇的口吻严峻起来,“没有亲自上战场的人就没 资格笑谈风云。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名扬千古,岂不知有多少将士为此家破人亡? 当你我较量的那天——便是大隋与突厥开战的日子。你何止笨?简直愚蠢之极!” 开战? 她的脑海中浮现的是两人在那辽阔的草原上驰骋,彼此比试骑术和射艺,看 看谁更胜一筹,为什么会和滚滚硝烟连起来? 其其格困惑地重复着他的话:“愚蠢?”哦,是啊,她又忘了自己是个突厥 人。他们之间的鸿沟很深很深,而且由来已久,哪怕是一次小小“争执”都会被 解读成“开战”的。 她的话太幼稚、太不负责,难怪被他毫不客气地斥骂! 可是——他骂得那样辛辣刺骨,难道不怕伤到她?是不是突厥人悍得令他忘 记她也是个小小的女子? 其其格盈盈的大眼用劲睁着,努力想从他冷峻的脸孔上寻找一丝丝懊悔或歉 意,奈何—— 她失望了。 战御寇浑身散发着幽意,那冷冷的寒光一圈一圈扩张,刺痛她的眼睛……小 手慢慢松开血汗马的脖颈,情不自禁后退。 “回到你的马上。”他别开无情的脸,“狩猎要开始了。” 其其格咬咬唇,心里打了个死结,难受得要命。但听到狩猎的号角已响,不 由得转身而去,重新骑上紫骝马。 宇文札见她脸色铁青,多事地凑来,“公主贵体有恙?” “滚开!”其其格没好气地低吼。 宇文札碰一鼻子灰,却嘿嘿一笑,“何必动怒呢?战御寇本来就是个不解风 情的莽夫,公主和他打交道肯定会吃亏。不过,也不必生气。恶人自有恶人磨, 先让他威风一下,晚些时,在下自能帮公主出一口怨气。” 他笑得阴森,其其格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哼道:“如此,我应当谢谢你这两 次三番的美意啦?”。 “不、不敢当。”宇文札越来越没有抵抗力,芳泽一近,立即感到呼吸困难, 吞口口水,“那些都是……小意思。” “好。”其其格突然笑得很甜,“宇文公子啊,如果小女子有了为难之事, 你会鼎立相助的吧?” “是,那个当然。”宇文札豪情顿升,拍拍胸膛保证,“在下与公主不打不 相识,颇感有缘——为公主效劳,三生有幸。” 其其格暗翻个白眼,忍住欲撕烂那张大嘴的冲动,恶魔召唤般朝他一眨眼, “那你告诉我战御寇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宇文札刷地拉下脸,顾左右而言它,“以前的时候啊,战御 寇也随驾狩猎。不过——那时候——他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我怎么知——哎 呀!”音未落,就被其其格豢养的那只雄鹰的尖嘴给叼住耳朵。 “说实话,干脆点啊。”其其格敛起笑靥,一挑眉,“布日固德早上没吃东 西,它若是急昏头,把宇文公子的耳朵当美餐,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你……你让它下来!”宇文札嘶哑地道,战战兢兢,动也不敢动,大气也 不喘一下。 “你究竟说不说?”其其格叉着腰,凉凉地道,“狩猎再过一会儿就开始了, 那时你即使愿意说,我也没功夫听喽。” 宇文札的汗淌下来,“公主!我……我真没得说呀。家父晚年得子,战御寇 比我大上一辈,往早些时追溯,恐怕……恐怕我还没出生,想告诉你也无能为力 嘛。” “哦。”其其格别有深意地一笑,接着陡然变脸,“你刚才不是说他是什么 ‘名不见经传’的小辈,现在又承认比人家小一辈了?宇文札——你倒是善于见 风使舵。我的耐心有限,你听好,知道多少说多少。否则,别怪我教鹰无方——” “啊……好好好。”刺痛袭来,宇文札差点跪地,如丧考妣地低声求饶: “我说就是呀。听说……战御寇他是萧后的远亲,自幼丧父,其母不得已从老家 带他投奔大兴。后来,战御寇便一直在宫里出没,当时的老将韩擒虎、贺若弼见 他身子骨壮,终日游手好闲,便拉入军营调教。喏……再后来你知道了,他现在 是大隋的左翊卫将军。” “就这样?”她摆明不信。 “真的——”宇文札觉得耳朵快掉了,火辣辣地烧。 “他是否——”其其格还想再严刑拷问,奈何狩猎开始,她不情愿地命雄鹰 飞开,马向围场内骑去。 宇文札捂着脑袋,又是愤恨又是迷恋,诡谲地盯着她,暗暗发誓一定要除掉 眼中钉,抱得美人归。 若论骑射,能和马上打天下的将军相媲美的有几人? 对战御寇来说,猎取被围在区区栅栏中的野兔、驯鹿、獐那些小东西根本是 探囊取物。说白了,围猎是给不善骑射却又要显示风范的贵族子弟专门提供的良 机。 其其格见他动也不动,扬眉问:“怎么,怯场了?” “任人宰割的砧上鱼肉无甚可猎。”战御寇索性闭目养神,不愿在这会儿浪 费精力。 “‘针’上鱼肉?”其其格知道的成语有限,莫名其妙地瞅着他,好奇道, “鱼肉和针也有关系吗?”是不是串起来? 战御寇嘴角一扯,淡淡道:“你还是去猎些东西合适。” 其其格噘起嘴,小声咕哝道:“就会对我爱理不理!你仗着比人家大一点、 懂的字多一点、力气实一点、功夫好一点、名气响一点,神气什么?傲慢的人会 一败涂地喔!”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傲慢如何?不傲慢又如何?早晚都会 被后人取代。”战御寇睁眼,神思飘渺,“你看那昔日入主咸阳号令天下的刘邦, 到头来不过是一抔黄土。大汉照样灭亡,江山落入他人手。” “那大隋呢?”想也不想,其其格脱口而出。 战御寇警戒地抬眼扫了一下四周,发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锁场内几个年轻贵 族的角逐上,精神才略略松弛。 他一夹马腹靠近她,擦肩而过时,一字一句道:“小娃娃,如果还想活着回 去见爹娘,最好管住你的嘴巴。记住——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有人给你解围。” 其其格两腮一鼓,气呼呼道:“我不是小娃娃!你……你难得主动跟我说句 话,就不会说些好听的?” “忠言逆耳。”战御寇从鞍下的箭囊中拎住一支箭翎,靴子勾挑悬挂在马腹 的弓,箭自下盘射出,准确无误地命中目标。力道之大,竟刺穿一只野兔后又捎 带上一只野猪。 满场喧哗,掌声雷动。 宇文化及拈髯而笑,当着隋炀帝等人的面道:“札儿,你须向战将军求教, 他的马上功夫厉害得很呢!便是倒退二十年,老夫也未必胜得过他。” 宇文札面皮抽动,拍马来到战御寇前,抱拳笑道:“战大将军的射艺百步穿 杨,实在佩服。方才见那雕翎箭穿透两物,箭锋犹利,能否借我一瞧?” 战御寇沉吟一下,终是拉下箭囊递去。 其其格怒火中烧,抽弓搭箭,“嗖”一下射出,也击中了场内的动物。不仅 如此,她几乎是箭如雨发,扫荡了整个围圈,动物们被消灭得所剩无几,徒剩下 瞠目结舌的贵族子弟。 她挑衅地抬起尖尖的小下巴。 战御寇轻轻颔首,“不错,只可惜……戾气重,腕力不稳。” “只要能射中,结果一样。”其其格英眉紧拢,“你以为自个儿真是我师父? 少在本公主前倚老卖老。” 战御寇低叹,摇摇头,心道:她若做人徒儿,便是欺师灭祖也不奇怪了。 隋炀帝哈哈大笑,对宇文化及、苏夔等人说道:“真是旗鼓相当的两人!幸 亏其其格不是男子,要不然勇贯三军,倒成了战将军的劲敌。” 苏夔一敛袖,“皇上,我那甥女虽是个小女子,但突厥人不分男女,皆可带 兵打仗。您——忘了?” 宇文化及老奸巨猾,经过几天前的晚宴和龙舟之事,已知萧后和苏夔夫妇想 将苏盼兮嫁给战御寇,遂闷笑道:“驸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休要见外。响铃 公主虽来自突厥,但汉化颇深,若与大隋臣子结为连理,便成了后世佳话。女子 出嫁从夫,纵有一天带兵打仗也是为了大隋基业,岂不更好?” “这——” 隋炀帝摆摆手,“都不要说了。朕答应过其其格由她自己选择什么‘巴特尔 ’。你们这些个局外人……瞎着哪门子急?” “遵旨。”宇文化及和苏夔各退一步,俯身称是。 隋炀帝仰望天色,下令:“撤栅栏,众卿准备入林狩猎。” 城郊丛林密布,怪石横生,诡异莫测。 其其格叫住战御寇:“喂,战大将军,你敢不敢和我比试,看谁在申时前带 回的猎物最多?” 那张朝气蓬勃的脸蛋儿光彩照人,战御寇的心没来由荡起一丝久违的捉弄之 意,浅笑道:“说大话容易,公主莫要到时反被野兽猎去才好。” “你小觑我?”其其格说着说着,不经意发现了他脸上那抹淡淡的笑痕,不 禁低呼:“你……你竟是会笑的。” “我不是泥胎塑的石头人,自然会笑。”战御寇压下自己也觉得古怪的念头, 平静地说,不知是解释给自己还是别人听。 “我说嘛——”其其格也美滋滋地嫣然一笑,“草原上,人人说其其格讨喜, 走到哪里都能带来一大串欢乐惊叹。本来以为在你这里行不通……好沮丧……看 来,真谛就是真谛啊。” 真谛?亏她好意思说出口。 战御寇无力地揉揉眉心,终于总结出一个结论—— 对其其格,绝不能有好脸色。因为,她是个标准的蹭着鼻子上脸,顺杆爬的 自负娃儿。 “好啦,说定了。”她的眼珠转转,摇摇食指,“届时,你输了就要答应我 一件事,不能反悔。我若是输了,同样也答应你做一件事,如何?” “好。”战御寇一口应承,并未迟疑。 号角再度响起,大隋的臣子纷纷摩拳擦掌,一鼓作气冲入那野兽出没的原始 丛林。 与众人分散后,其其格的眼眸细细观察周遭的动静。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一 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她习惯性地扭头欲射,却看到潜伏在草垛中,那个若隐若现 的猥琐身影。 收敛箭锋,她喝问道:“宇文札!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 气!”‘ 宇文札掸掸微尘,从林后绕出,嬉皮笑脸道:“公主的洞察力果真敏锐,还 是让你发现了。” “你藏头藏脑得跟着我干吗?”她不耐烦地瞪着他。 “我是来……保护公主。”宇文札以那自以为深情款款的目光凝视着其其格, “丛林野兽繁多,实在危险。” “你?你保护我?”其其格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你 一个小小文官,银枪都拿不稳,还妄想保护我?可笑之极!” “我对公主的心意苍天可表。”宇文札一激动,跑上前去抓住其其格的靴腰, “尽管,你我的相遇不甚美好,但重要的是因此而彼此相知。公主美丽绝伦,一 再让人惊艳,宇文札今生今世若能与公主共携自首,死而无憾!” 你死而无憾,我会死不瞑目! 其其格怄得真想一头撞死—— 说什么“花前月下、金玉良缘”啊? 她的命最歹,被一个阴魂不散的无赖拖着不放,待在鬼哭狼嚎的丛林不说, 还要听那些所谓的“海誓山盟”。 相遇相知? 她何时跟他相遇相知来着?就算“山无棱,天地合,江水为竭”都不可能! 其其格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宇文札!你给我松手!否则别怪我把你变成 名副其实的‘宇文渣’!” “公主息怒。”宇文札眯着眼,好笑道,“你不是恨那个战御寇吗?我为你 想个法子,可以好好整治他!” 其其格灵机一动,不动声色地问:“你做了什么?” “呵呵呵。”宇文札咧开嘴,得意地笑道,“他不是射艺厉害得很吗?那就 来个聪明反被聪明误,让他自食其果好了。” “莫非——”她幡然领悟,胸中燃气熊熊烈焰。微曲的食指在唇一边凑,立 即召来了飞旋苍穹的布日固德。 “公……公主……”察言观色的宇文札觉得不妙,便想撤身开溜。 其其格抽弓搭箭,风驰电掣般射入他的小腿肚。 “啊!”宇文札惨叫不迭,抱腿蜷缩成一团。 其其格冷冷地说,“这就叫真正的‘暗箭伤人’,你自己慢慢舔尝个中滋味 儿吧!”调转马头,“如果战御寇少一根汗毛,我剥了你的皮!” “公主……别放我一人在这里……”他的腿受了伤,若有野兽出没就死定啦。 “你爬回去!”其其格头也不回,带着老鹰飞奔而去。 望着林中荡起的烟尘,宇文札目毗欲裂地一捶地。混蛋!他低声下气哄着她、 讨好她,甚至不惜破坏老爹的计划,一心只想博得美人倾城一笑,谁知……谁知 那臭丫头不识抬举! 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