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烟波浩淼,一望无垠。 夕阳余晖,映照在暗蓝色的海面上,流光溢彩,将水天交接之处渲染成一片 灿烂的红霞。 远远的,苍茫的海面上,轻悠地划过来一艘小船,在粼粼波光中微微摆动。 那是一条海边渔村里最常见的捕鱼船,单调的颜色,简陋的船身,在这漫无 边际的海面上显得如此渺小而脆弱。 看起来应该是勤劳的渔民想趁着这微光再多捕一些鱼回家吧,可是,它偏偏 又没有撒网,看似平凡深思却觉着透出一丝古怪。 船行渐近,那颠簸的船板上居然极不搭调地躺着一位披发赤足的少年。 他有着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四散飞扬的长发,以及一张英俊得令任何女子一 见倾心再见心碎的脸。 他身上穿的只不过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白麻衣衫,但那种华贵的气质,已非世 间任何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可以比拟。 此刻他正悠闲地翘着长腿,眯缝着眼睛,似乎在享受着大自然辉煌的美景。 船头上的舟子是一名小书童,眉清目秀,浑身透着一股机灵。 他眨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毫无倦意的少年,噘着嘴嘀咕道:“天色已经 不早了,二少爷还不打算回去吗?” 少年翻了个身,懒懒地哼了一声,不做回答。 “前面再过去就是纵海帮的势力范围了。”小书童继续提醒道。 少年忍住笑,套了鞋子站起来,道:“你忘了我们这次出海的目的了?” 小书童垂下头,却仍然心有不甘,“我们虽然是出来猎鲨的,可现在一条鲨 鱼也没看见,难道我们就要在这海上无限期地漂流下去?” “好了。”少年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再往前走一点,天黑之前如果仍然碰 不到鲨鱼,我们就回去,如何?” 书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是,我就知道二少爷是最体恤下人的。” 这一次,他们瞒着老爷出来猎鲨,如果二少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就别想 活着回去了。 二少爷什么都好,就是比较贪玩,一年里起码有十个月是不在家里的,今他 们这些身边的人没少挨骂。 好在二少爷生性散漫,从不摆主人的架子,对待任何人都像对待朋友一样随 意自然,否则,谁还敢冒着时时会被楼主责罚的危险伺候在他身边? 二少爷虽然喜欢玩,不过,他的玩法却和别人有些不同,吃喝嫖赌一样不沾, 就是喜欢游山玩水、品茶下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出身于书香门第,却哪里知 道他其实是武林世家的二公子? 前几天,二少爷和几位朋友在一起闲聊时,说起世界上最凶猛的动物,大家 首推为大鲨鱼,因为,这些武林豪杰们,在陆地上是轻易不肯向任何动物屈服的, 惟有到了风云莫测的大海之上,才会稍稍向大鲨鱼屈尊。 就是这一番谈论,激起了二少爷的兴趣。 猎虎猎豹什么不好?他偏偏要来猎鲨!害得他们到这么晚了还得在天威难测 的海面上孤零零地漂游。 真是命苦啊! 小书童哭丧着一张脸,继续摇着船。 渔船无声地在波光里穿行。 西天的残阳渐渐转为暗红,如一团凝固的血渍涂抹在天边,泛起几许妖异的 光芒。 小书童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哀告道:“二少爷,我们还是回去吧。听说纵海 帮立有严令,擅闯者死。” “我们又不去招惹他,只不过借用一下地盘,谅那一帮之主不会如此不讲道 理。”少年语气轻松,丝毫不以为意。 小书童叹一口气,不再说什么。 沉默中,渔船继续前驶,天色渐渐暗下来,少年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昏沉的 海面,希望能发现大鲨鱼的蛛丝马迹。 忽然,一支脆生生、水灵灵的小曲飘过海面,传入耳际: “船头儿长,船尾儿翘,绿柳烟波姐儿莞尔笑;紫绡儿巧,紫绢儿俏,纵横 四海公子心慕焦。” 随着歌声,缓缓从海面上飘过来一只粉色的画舫。 舫前紫色的纱灯下站着一位垂髫少女,淡黄色的衫子,翠绿的钗环,衬托着 一张红扑扑的脸蛋,极为可爱。 少女看见小船,微微愣了愣,这个时候,在纵海帮的附近,怎么还有如此大 胆的渔民? 她停住歌声,用一对乌溜溜的眼珠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船上的少年。 残阳下,只见他白色的衣衫,在海风中轻舞,就像是远山上的白雪;发亮的 眼睛灿若晨星,就像是诲塔上的明灯。 好一个轻车倚马的风流公子! 她在心中轻赞。 少年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拱一拱手,道:“姑娘的歌声如出 谷黄莺、灵鹊初啼,在下真是耳福不浅。” “你是什么人?”少女见他夸赞,先前的敌意已隐去大半。 小书童见状,忙抢先一步回答道:“我们是附近的渔家,因贪多求快,走远 了一点,还请小姐见谅。” 黄衫少女听了这话,掩着袖子吃吃地笑了起来,“小姐?你们还不配见我家 小姐呢。” “哦!那这位必定是丫环大姐了?”少年作势鞠下一躬。 黄衫少女飞快地旋一旋身,闪过少年的恭拜,嗔怒道:“呸!谁是你的大姐 了?我的年纪比你大么?” 少年一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黄衫少女接着俏脸一沉,“你们既是附近的渔家,怎么不晓得今天有海啸呢?” “海啸?”少年愣一愣,这么好的天气怎么会有海啸?想是这少女故意说来 吓唬他的吧?遂笑道:“既然有海啸你们为什么还在海上?” 黄衫少女瞪了瞪眼睛,冲口说道:“我家小姐就是选在这个时辰来海上捕珍 珠蚌的。” “是吗?那我们也是选在这个时辰来海上猎鲨的。”少年故意逗弄她。 “猎鲨?在海啸的时候猎鲨?”黄衫少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人莫非 脑子有点毛病?平常海上风平浪静之时,都没人敢惹大鲨鱼,他居然会在海啸的 时候猎鲨?恐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莺儿,不要管人闲事。”画舫里突然传来一声温柔的轻斥。那声音仿如三 月里的春风,在每个人心头漫卷而过,激起一圈一圈涟漪;又如寒冬里透着冷香 的腊梅,傲气凌人却又沁人心脾。 黄衫少女颇不服气地瞪了少年一眼,却也不再吭声。 画舫顺着海水静静地漂流而去。 少年怔怔地看着画舫,心中暗叹:不知道要怎样的主人才配拥有这样傲人的 气势?不知道要怎样的女子才配拥有这般轻灵的声音?又不知道要怎样的小姐才 配拥有如此俏丽的丫环? 这样叹息着,眼光便不由自主地锁定那艘精致的画舫。 只可惜,画舫上除了黄衫少女头顶上那盏紫色纱灯之外,再没燃其他烛火, 黑黝黝一片,看不清其中虚实。 他的心中蓦地升起一股难言的怅然。 黄衫少女偶一回头,见他仍旧眼也不眨地盯着画舫看,便带着愠恼喝道: “无知小子,我家小姐也是你看得的么?还不速速离去?” 得到此话,那小书童如蒙大赦一般掉转船头,拼命向对岸摇去。 少年急忙稳住身形,对着越离越远的画舫喊道:“不知船上是谁家小姐?今 日有缘,得此偶遇,他日定当登门拜访。” 朗朗清音穿越海面远远地传送过去,但画舫上却悄无声息。眼看着画舫越来 越小,渐渐凝聚成一点,终于消失在视线之外,少年仍痴痴地伫立在船头,凝目 远望。 隐隐约约的,黄衫少女那悠扬的歌声逆着水流飘送过来,清亮宛转,袅绕不 散。 “船头儿长,船尾儿翘,绿柳烟波姐儿莞尔笑;紫绡儿巧,紫绢儿俏,纵横 四海公子心慕焦。” 少年喃喃低语:“紫绡儿巧?紫绢儿俏?纵横四海公子心慕焦?” 莫非—— 他展眉一笑,抬头再看时,海上却已没有了画舫的踪影。 “少爷!快看!”小书童一声惊呼,打断了少年的沉思。 他敛聚心神,定睛向阔沉沉的海面上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条三丈多长的大鲨鱼正乘风破浪笔直地向小船撞过来! 简陋的渔船在劈头盖脸的波涛中载沉载浮,几次三番,眼看着小船就要翻转 过去,都被少年用千斤坠的身法稳稳地定住。它是再也经不起任何碰撞了。 小书童惊恐地看着主人,战战兢兢地问道:“少爷!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少年的脸上掩不住兴奋的光芒,“当然是捉它回去让大家瞧一 瞧了!” 说着,他腾身而起,踏浪而行,直奔越来越近的大鲨鱼。 倏地,他矫健地跃上大鲨鱼的背,双腿用力夹住大鲨鱼,硬生生扭转了它的 方向。大鲨鱼擦过颠簸中的小船,急驶而去。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书童眼看着大鲨鱼的前方,愣怔着,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 起,慌忙中,他对着少年焦急地喊道:“少爷!不能再往前走了,那里是纵海帮 的禁地!” 然而,狂啸的风声压住了书童的喊声、少年骑在鲨鱼背上如飓风一般狂飙而 去,眨眼之间不见踪迹。 那鲨鱼感觉到背上的重力,拼命想将之摔脱。它一会儿沉下海去,一会儿跃 入空中,翻滚跳跃着,极力挣扎。 少年两手紧紧攀住大鲨鱼的头,握住它的嘴,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一人一鲨在海面上疯狂地扭斗着。 经过好一会儿挣扎,大鲨鱼终于筋疲力尽,它软软地浮在水面上,任那少年 驱使驾驭。 少年昂起头来,但觉豪气干云。他仰天长啸,激越的啸声直逼云霄。 随后赶来的小书童高兴地拍着手跳起来,“二少爷,这一次我们回去可以大 大地鼓吹一番啦!”他仿佛已看见那些名门之后们惊羡的眼神。 少年还来不及回答,突然,中空里响起一声炸雷,转瞬之间,狂风夹杂着暴 雨泼天洒地而来,海水如发了疯般激烈地震荡着,将他们抛起来又摔下去,摔下 去又抛起来。 海啸! 原来这就是黄衫少女口中所说的海啸! 刚刚雌伏下来的大鲨鱼经过海水狂乱的拍打,又激起了它残暴的戾气,再度 疯狂地扭动起来。 少年不敢大意,紧贴在鲨鱼背上,任由它在海中左冲右突。 咸咸的海水打在他的眼睛里,钻进他的鼻孔中,令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他强 撑着最后一点意志,不甘心就此沉没。 绝望中,一线朦胧的紫光从水蒙蒙的海面上透射过来,沉稳淡泊、从容不迫。 他的心头猛地一荡,眼前闪过希望的光芒。 那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风眼,狂风海啸的中心! 只要能到达那里,他就安全了。 他扳住大鲨鱼的头,一鼓作气,直往灯光射来的方向而去。 近了,更近了,他已经可以看清灯光的源头,是那艘画舫。 可是,就在这同一时间,有女子的惊呼声穿越风雨,直达他的耳际,“小姐! 是大鲨鱼!大鲨鱼撞过来啦!” 这一声呼喊惊醒了少年逐渐麻木的神志,他猛然醒悟,自己一旦到达风眼, 势必会撞翻女子的画肪。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掉转鲨头,再次投入到天海茫茫的风雨之中。 这最后一点努力终于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他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已经虚脱, 握住鲨鱼嘴的手也慢慢松开,夹住鲨鱼背的腿更是麻木得没有半点知觉。 他眼前一黑,虽然极度不甘心,却也不得不向天威屈服。 曾经的豪情万丈,曾经的年少轻狂,在此时此刻的大海中看来是如此的不堪 一击。 他就要葬身在这陌生的海底了吗? 他的心远远地飞了出去,飞向雄霸武林的麒麟楼! 那里是他生长的地方,那里有慈爱的母亲,有威严的父亲,还有外表冷漠内 心如火的哥哥。 是的,哥哥,他最敬爱的哥哥,此生,怕是再也难以相见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忽然感觉腿上一阵钻心的巨痛,唤回了他的意识。 他“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是那条脱控的鲨鱼,它狠狠地在从他腿上撕掉了 一大块皮肉。 鲜血染红了海面,更加刺激了大鲨鱼的凶残,它张着血盆大口,再一次向少 年扑过来。 天地万物仿佛都静止下来,他只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喘息声,只看得见大鲨鱼 那丑陋的皮囊。 他扭过头,不忍再看。 忽地,他听见一声悠悠的叹息,仿佛穿越几千年时光,从远古时代翩然而来, 逶迤落在眼前。那声音如此柔软,带着几分怜惜,几分了悟,却别无悲伤的意味。 原来,叹息并不是因为心里悲苦,有时候,它只是一种声音,就像歌声一样, 有轻快,也有舒缓,当然也会有悲伤。 他终于明白叹息原来也可以有如此多种意味。 只是,在死前的这一刻他才明白,是否有些迟了? 然而,他等待着的那分肢体四分五裂的痛楚却并未如想象中般地来临,他缓 缓转过头来,想看个究竟,一时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朦胧的紫雾里,奔腾的海水上,一个白衣胜雪的纤影立在鲨鱼之上,背 对着他。 她的长发垂至腰际,柔软如丝缎一般,泛着清润的光芒。她的身躯如三月里 拂风的杨柳,摇曳生姿。风,吹起她白色的纱衣,猎猎飞舞,一双纤细赤裸的足 踝,在凹凸不平的鲨鱼背上轻轻踩着,黑白分明。 她分明没有动,然而,她全身上下的气韵神情却都是流动的,她的手,她的 足,她的发,无一不在静止中散发着律动的神采。 她整个人就如一江春水,看似无波却蕴涵深邃。 世间原来还有如此清灵的女子! 他的心头猛然一荡,强撑着想看清女子的容颜,然而,胸中涌动的那一口浊 气终于按捺不住狂喷而出。紧接着,倦怠的感觉扑卷而来,他眼前一黑,就此不 省人事。 懒懒地撑开惺忪的睡眼,窗外一道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令他不由自主地眯 了眯眼睛。已经日上三竿了?他摇了摇头,一向早起的他怎么会如此偷懒?可恶 的是小武居然不来叫醒他。 可是,这仅仅只是一瞬间的自责,他猛然醒悟过来,记忆渐渐复苏,他想起 惊心动魄的海啸,想起凶残成性的大鲨鱼,也想起了月夜海上那梦一般、迷—样 的倩影。 这一切应该不是梦啊!她曾经是那样确确实实地在他面前出现过。 然而,为什么他的感觉却是如此的不真实? 他摸了摸身下,应该是一张床,他不在海里,是睡在一张床上。 怎么会这样? 他环顾四望,垂挂着莲青色棉布蚊帐的木床,一尘不染的方桌圆凳,以及桌 子上那一把白瓷茶壶,这些都显示出这里就是他出海之前住宿的四海客栈。他怎 么会回到客栈里?又是淮把他送回来的? 他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可腿上的痛楚令他再度颓丧地倒了回去。 他张了张嘴,刚想喊店小二,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就被轻悄无声地推了开来。 进来的是他的书童小武: 他惊喜地叫了一声:“小武!” 小武听见喊声,飞快地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子上,一个箭步奔到床边,看见 安然无恙的少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猛拍着自己的胸口。“二少爷,你终于醒 啦!太好啦!真是太好啦!” 少年皱了皱眉头,问道:“我睡了多久?” 小武掰着指头数了数,肯定地说道:“七天七夜!” “什么?七天七夜?”少年惊呼出声。 “就是啊,我都被你吓死啦!”小武一边将他先前端进来的托盘拿到少年面 前,一边说道。 “那,你是怎么把我救回客栈的?” “我救你?我可没那个本事,我都是人家救的呢。”小武仍然心有余悸。 “人家?人家是淮?”少年急速地抓住小武的手,催问道。 “你不知道吗?就是我们先前碰见的画舫上的那位小姐。” 少年一听,高兴得跳起来,却又因牵动了腿伤,疼得龇牙咧嘴,苦笑不已。 “少爷,你怎么了?”小武担心地望着少年。 “没,没什么,你告诉我,那天她是怎么救我们的?”少年揉了揉伤腿,又 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先吃点东两吧,要谢人家也不急在一时嘛。”七天七夜粒米未进,就是 铁人也受不了啊,小武先不忙回答他的问题,只将手中的食物端到他的嘴边。 少年猛地沉下脸釆,双目炯炯地瞪着小武。 “好好好!”小武一看见二少爷的这个表情就知道二少爷是跟他卯上了,不 敢再打岔,只好将托盘放下来,说起那晚的遭遇。 原来那天小武见二少爷闯入纵海帮的禁地之后,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相 继摇着小船划了过来,怎奈海上风高浪急,小船始终追不上大鲨鱼的速度。 正在焦急万分之际,海面上那一点淡紫色的光芒带给他一线希望。他寻着灯 光划来,恰巧看见白衣女子驯服了大鲨鱼救下少爷。 他隔海遥谢,却在此刻,一个浪头打过来,掀翻小船,他也不可避免地落入 海中。 先前见到的那位黄衫少女——莺儿用绳索将他打捞了上去。 等待风平浪静之后,白衣少女才用画肪将他们两人送回岸上,嘱咐小武照顾 被鲨鱼所伤的同伴。 小武依言将少爷背回客栈,用她所授之法精心护养少爷的腿伤。现在看起釆, 少爷的伤口已经不碍事了,这一切都多亏了那白衣少女。 “你可见过白衣少女的样子?”少年一字不漏的听完小武的陈述后方才问道。 小武皱着眉头摇摇脑袋,“她都是坐在船舱里吩咐莺儿姑娘的,所以,我也 没看清楚她的模样。” “那你可知道她是何许人?” “少爷没听清莺儿姑娘唱的那支小曲吗?” 少年沉思片刻,吟道:“船头儿长,船尾儿翘,绿柳烟波姐儿莞尔笑;紫绡 儿巧,紫绢儿俏,纵横四海公子心慕焦。” “答案就在曲子之中。”小武故作神秘地卖了个关子。 “紫绡儿巧,紫绢儿俏,纵横四海公子心慕焦。这么说,这位姑娘应该是纵 海帮中之人?” “对呀,二少爷一猜就中!江湖传言纵海帮帮主的二位小姐天生丽质,聪颖 明慧,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美女。试问,白衣姑娘既能在纵海帮的禁区内出现, 又生得如此美貌,除了传言中的紫绡、紫绢二位小姐外,还会有谁?”小武得意 地卖弄着,对于这些武林传闻,他比少爷可清楚多了。 “紫绡?紫绢?”少年无奈地摇摇头,“只可惜,我们不知道她到底是紫绡 还是紫绢!” “这个……”小武为难地搔搔脑袋。纵海帮原本就是一个比较神秘的帮派, 只在海上称王,势力从来不到达内陆。所以,没有人真正清楚纵海帮的内幕,更 别说是养在深闺之中的少女了。至于紫绡紫绢的美丽,那也只是江湖中的传言而 已,究竟是真是假也是无从加以考证的。 只是,传闻再加上那一天的眼见,他才笃信纵海帮里确实有一位美女,但要 去求证她究竟是传说中的哪一位,这就好比登天一样困难了。 “我一定要再次见到她!”少年肯定地说。 小武急急地看着他,“二少爷,纵海帮可不是寻常之地,再说,你又不清楚 大海的习性,这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命,就不要再去冒险了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一定要想办法见到她的脸。”少年踌躇满志,势 在必行。 耐心地在客栈养了几天伤,刚刚能行走,少年就租了一条船出海而去。 可是,没走多远,船夫们一听说是要去纵海帮,就纷纷掉转船头,说什么也 不愿再前行一步。 无奈,他只好再次跟小武商量,请小武载他前去。 “二少爷,你不要再白费心机了,不会有人敢载你去纵海帮的,我也不会, 楼主如果知道了,我可担待不起。” “你不听我的话,难道就担待得起吗?”少年故意沉下脸来。 小武扑通一声跪下去,求道:“二少爷,我们回去吧,夫人身体不好,还是 不要惹她老人家担心的好。少爷的吩咐,小武本来不敢不听,但是,这是关乎你 性命的大事,恕小武难以从命。” “纵海帮就那么可怕么?” “在世人的眼里,纵海帮也许不及麒麟楼有威信,但,它素以狠辣著称,说 得好听一点是一个帮派,说得难听一点,根本就是一群海盗,少爷犯不着去招惹 他们。” “是吗?”少年的嘴边露出兴味盎然的浅笑,越是有挑战性的事就越吸引他, 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见上那白衣少女一面,哪怕只一眼,也就足够了。 看过之后,他才有心思回返麒麟楼,否则,他一辈子不会安心。 所渭伊人,在水一方。 既知有佳人,如何可以不见? “少爷!”小武担忧地看着少年,他一旦决定的事任谁都无法改变,看来, 他们还要在此多作几日停留了。 第二日晨起,还不等小武去租船,城里就传来惊人的消息。 后日,纵海帮的大小姐要来城西的白云寺为父亲上香祈福。 小武一听,顾不得租船,一口气跑回客栈,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少年。 少年静静地听完小武的陈述,他明白小武的兴奋来自何方。如果白衣少女就 是大小姐的话,他们岂不是要省下好多麻烦? “白云寺?”少年来回踱了几步,掩不住期待之情,难道这是老天爷的安排? 他定一定神,对着小武大声吩咐道:“我们后天就去白云寺!” “是!”小武挺直腰杆响亮应承。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