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绡吟馆内。 大队人马整装待发。 “打猎?你说要去打猎?”颜紫绢还没有从南宫麟带给她的冲击中醒过来, 似乎一时半刻很难明白姐姐在说些什么。 “紫绢,琴棋书画我自认不如你,但论起骑射剑术你恐怕就不如我了吧?” 骑在马上的颜紫绡英姿飒爽,火红的装束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焚烧着所有人 的眼睛。 “的确是这样的,我怎么敢跟姐姐比赛打猎呢?”紫绢借词推脱。 “你别想逃避哦,最多这样,我让你挑一个打猎高手与你同行,怎么样?” 颜紫绡的口气里带着一丝讨好的恳求。整日呆在纵海帮的小岛上,实在是闷透了, 如果不找点事情来做做,她怕她会闲得发霉。真不知道,紫绢为什么就能坐得住? “既然是这样,我就陪姐姐去一趟。不过,我对打猎是不在行的,你别指望 跟我比试。” “那有什么意思?”颜紫绡皱了皱眉头。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吩咐身边的 一个小厮道:“你去唤小麟过来。” 小厮答应一声,跑了出去。 颜紫绢怔一怔,随即微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姐姐把他当成一个很好的玩伴 了。 “大小姐这样是去打猎么?”南宫麟人未到,声先到。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这是去做什么?”颜紫绡挑了挑眉毛。 “你这不叫做打猎,叫赶猎。”南宫麟噙着笑意,目光扫过一众随从。 颜紫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觉得南宫麟这样形容姐姐打猎的阵势的确是太 有趣了。赶猎!果真是这样的。 每次姐姐一上山,大队人马还只在山脚下呢,那分喧嚣吵嚷便早将野兽赶进 了深山。 所以,每次她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返。 紫绢虽然看出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但她从来不对姐姐明说。她知道,姐姐出 去打猎,也不过是闷得慌,这样前呼后拥,招摇过市一番,虽然没有猎到野兽, 但也满足了她的虚荣,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她只是没有想到,小麟居然敢在姐姐面前直指她的错误! 果然,盛怒之下的颜紫绡扬起马鞭,兜头兜脑地向南宫麟头上挥落。 颜紫绢惊呼一声,“姐姐,不要!” 不待她呼喊出声,南宫麟早已一手将马鞭拽在掌中,只要他再一用力,颜紫 绡势必要从马背上摔下来。 可是,这时候,他听见了紫绢的惊呼,他的胸口一热,他知道她是关心他的, 她怕她姐姐的马鞭伤到了他,那么,他就更不应该去伤害她的姐姐了。 他微微一笑,手指一松,马鞭从指缝中溜了出去。 颜紫绡惊魂未定,呆呆地看着马下昂首阔立的他。 “姐姐,出发吧。”紫绢眼见他们二人无碍,舒了一口气。 颜紫绡回过神来,对随从们吩咐道:“你们留下,这一次,就由我和二小姐、 小麟同行吧。” 众人齐声领命。 他们三人先由水路上岸,再由陆路折向深山。 终于到达山脚,颜紫绡抢先策马进山,远远地抛下一句话,“你们两人一组, 天黑之前在山脚集合,我们比比看究竟谁的猎物多。” 紫绢对着南宫麟嫣然一笑,“你不要在意,姐姐就是这样不服输的性格。” “我怎么会在意?我感激她还来不及呢!”南宫麟语带双关。的确,他没有 想到,他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和紫绢单独在一起。 而这些,都是拜紫绡所赐,她就是再拿马鞭多抽他两下,他也是不会介意的。 进山的路渐显崎岖,容不下两匹马同时通行。 南宫麟只好在前探路,颜紫绢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她指挥,他捕猎,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无一不手到擒来。 山林中,有他矫捷的身影,在风中奔驰。 忽然,她眼中不见了他,他应该是追着一只麋鹿翻过了山凹吧?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使没有危险,他会不会迷路? 而且,听说,山凹那边是一片密林,进了林子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来。 紫绢跃下马背,焦急地呼唤着他:“小麟!你在哪里?小麟——” 呼声随着微风在林间回荡。 久久,仍无回应。 她急了。向山凹那边飞掠过去。 忽觉一只手臂伸过来攫住她,啊!她惊觉回头,是他!那含笑的眼角、飞扬 的表情,是他! 她喜极而泣,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将她拉上树桠,刚才他只不过是想跟她开个玩笑,他就掩藏在这里,他没 有想到她会如此着急。 看着她奋不顾身要投入迷宫一样的深山,他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 两个人挤在小小的枝桠上,晃动着,难以维持平衡。 他只好将她抱起来,放在他的腿上。 她一惊,待要挣扎,小小枝条忽然一阵乱颤,几乎要将她摔跌出去。 她只好静止不动。 此刻,他与她眉眼相对。 他明白,此生,这芙蓉花一般的面容就是他所有的期待。 “答应我,你是属于我的。”他的手环过她的腰,温柔的话语丝丝拂过她的 面颊,令她有着恍惚的醉意。 幸福的感觉如潮水一般涌来,将她淹没。 南宫麟从怀中掏出一块碧玉坠子,坠子通体碧绿,晶莹得如一汪潭水,深不 见底。坠子的下端用细细的红丝绒线吊着,颤巍巍,亮莹莹,在紫绢的眼前晃动。 “这是什么?”紫绢狐疑地盯着玉坠。 “送给你的。” “我?不,不行,我怎么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紫绢嗫嚅着。 “你不能收就没有人配收了。”南宫麟那饱含笑意的嘴唇掠过一抹倔强的表 情。任凭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 “可是……”颜紫绢微蹙秀眉,还待推拒,蓦觉手中一凉,玉坠已被她握在 手中。温润的感觉瞬间弥漫于手底心间,她猛地一惊,她握住的不是一块玉坠, 而是他殷切的心。 她的手指不由得一紧,生怕它摔碎在自己掌中。 他看着她,轻浅的红妆,淡泊的笑容,他有些恍惚,感觉到他和她彼此有一 部分开始重叠。 他的手轻轻包住她握有玉坠的手,“请你好好珍惜它。” 紫绢俏脸飞红,挣一挣,没有挣脱。 她嗔恼,“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呢?” “男人遇上心爱的女人就会变得不讲理。”他拉近她。 她亦嗔亦喜的面容缓缓贴近,有股清雅的香气冲进他的鼻子,令他不能自己。 他的手缓缓覆上她温暖的唇瓣,他小心地碰触,仿佛她触手就会融化。 然后,他俯下身子,隔着他的手,他的唇轻轻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心如鹿撞。 天色渐渐暗下来,她遽然一惊,慌乱地避开他,“我们快点下山吧,姐姐会 等急的。” 南宫麟轻叹一声,托起她,将她安全地放在地上,这才牵了马过来,二人一 前一后向山下赶去。 夜晚的山中,星星轻柔地眨着眼睛,仿佛触手可及。 晕黄的月影下,紫绢白色的衫子显目地招展如一面旗。 她的心飞扬着,感觉幸福就如深山里的星星探手可及。 望着他那挺拔的背影,她痴痴地想出了神。 然而,隐藏在暗影之中的猛虎悄无声息地接近过来。 等她嗅到危险的气息之时,已经来不及了,饿虎猛扑过来,将她扫下马背。 “啊?”她惊呼出声。 前面的南宫麟听到声响,回过头来,就看见了这触目惊心的一幕。 庞大的吊睛白额虎正向惊惶失措的紫绢张开血盆大口。 这一幕,令他想起了海上的大鲨鱼。 紫绢对于驯服大鲨鱼有她独特的妙方,可是,对于陆地上的猛兽,她就显得 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眼看着猛虎的爪子已经探到她的颈间。 他来不及细想,纵身扑了过去,抱着猛虎向山下滚落。 颜紫绢爬起来,瞪大了眼睛,惊骇地看着一人一虎。 下坡的路上有一块坚硬的大石挡住了去路,眼看着南宫麟和吊睛白额虎就要 一同撞向石壁,她猛地大叫:“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打它的眼睛!” 南宫麟险中不乱,听见她的叫声,借着翻转之力,将老虎压在身下,食指曲 张直取老虎眼睛。 手指还未戳到,耳听得一声响箭,带着破空之声,急射而来,“扑”的一声 插入老虎后背。 老虎负痛,狂怒起来,尖利的爪子狠狠抓向南宫麟。 颜紫绢吓得魂飞魄散,紊乱地嚷着:“不要,不要!” 蓦地,一切都静止下来,老虎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向一边。 南宫麟站起来,虽然发散衣乱,却依旧镇定自若,谈笑风生:“大小姐,你 刚才那一箭要是能再射准上点,就不用我消耗这么多内力了。” 树林之后,转出颜紫绡那火红的身影,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南宫麟,不屑地道: “如果我一箭射死了老虎,新的打虎英雄又要到哪里去诞生呢?” “好啦好啦,不要再吵了,你受伤没有?”颜紫绢越过姐姐,担心地检视南 宫麟的伤口。 “都是一些被树枝割破的皮外伤,不要紧的。”南宫麟的目光柔和下来,对 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颜紫绢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才责备道:“你怎么这么傻呢?不要命了?” 他有没有想过,这样抱着猛虎滚下去有多危险? “我来不及多想了,要是像大小姐一样用箭,我怕一箭射不死,反而伤了你。” 什么方法能最快捷有效地解除她的危机,他就会用什么方法,完全没有想到要考 虑自己的处境。只要她安全,即使要了他的命那又如何? 颜紫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扶在他的肩上,她俏脸绯红, 转过身去。 刚才的那一刻,她以为他就要葬身于虎口了,那种瞬间窒息的感觉令她几乎 要晕厥过去,从来没有哪一个人在她心里占有过这么重的分量、 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其实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少爷,你怎么了?伤成这个样子?”还未等南宫麟进门,小武就惊骇地大 呼小叫起来。 “吵什么吵?我还没有死呢。”南宫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小武难道 就不能学稳重一点?老是这么大惊小怪的,叫人受不了。 “只不过是打个猎嘛,也会受伤?真是奇怪。”小武仍然不服气地嗫嚅着, 想他家少爷,就是千军万马当前,也能全身而退,却不料会被小小猛兽所伤,当 真是奇哉怪也。 “你能不能不要再叫了,只不过是擦破了点皮,你给我快点睡觉去!”南宫 麟只好拿出少爷的架势来威吓他。 “睡觉?哦!对啦!”小武拍拍脑门,这一声睡觉提醒了他,他这么晚还没 睡就是想等南宫麟回来,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他忙从袖子里掏出 一封折叠成一个小圆筒的信来,递给南宫麟: 凭着纸张的质地,信笺的折法,南宫麟一眼就看出这是麒麟楼的急件。 平时,他就不怎么呆在麒麟楼里,也没有人会管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这是 第一次,他接到麒麟楼的信笺,直觉地,他感到有事要发生了。 他忙接过信纸,迫不及待地将之展开,映入眼帘的居然是父亲那遒劲挺拔的 字迹。 他更加惊异了。自从母亲病后,父亲已经不太管麒麟楼的事了,这一次居然 会给自己飞鸽传书,看来事情颇为严重。 他集中心神,一字一句看下去: 吾儿亲启: 母病危,速归。 父字 短短的几行字令他的心情刹时由高峰跌入谷底。 俗语说:父母在,不远游。 可是,他居然会在母亲卧病在床的这段期间流连在外,迟迟不归,他真是愧 对南宫家的列祖列宗。 他抹干在眼眶中转动的泪水,收起信笺,短促地命令道:“小武,我们走!” “走?去哪?” “回家。”不等小武有所反应,南宫麟已经一脚踏出房门。 “可是,少爷,我们还没有收拾行李呢?”小武急得团团乱转,怎么说走就 走?一点防备也没有,他怎么来得及去向莺儿姑娘辞行?可是,眼看着倔强的少 爷已经走出好远,他又不得不快点跟过去。 气喘吁吁地跑近少爷身边,他才担心地问道:“纵海帮戒备如此森严,我们 怎么走呢?” “这几天我已经观察过了,在葫芦口向下插入海里的豁口里藏有一条小船, 可能是以备不时之需的吧,正好可以给我们借用一下。”南宫麟阴沉着一张俊脸。 如果不是母亲的病情有所变化,父亲一定不会这么急着召他回去吧?一时之间, 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麒麟楼。 遣走莺儿之后,颜紫绢怎么也睡不着,望着窗外如水的月光,她的心久久不 能平静。 南宫麟两次舍身为己的情景在眼前历历而过,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了?只 听他说是擦破了皮,可她也没有好好审视。到底要不要紧呢?他擦了药没有?伤 口疼不疼?有没有吃晚饭? 这些问题一遍遍在她脑海中翻涌,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牵挂不已。 算了,还是不要想了,与其在这里牵肠挂肚,不如亲自去瞧瞧。 她咬一咬牙,翻身下床。随手披了一件披风,取了药酒,出了“绢水阁”向 南宫麟所居的后院走去。 刚走过芙蓉池,远远的,借着月亮的清辉,她看见南宫麟和小武的身影一前 一口向葫芦颈而去。 葫芦颈是出岛的必经之地,这么晚了,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她疑惑地跟在他们身后。 难道,他们果真是来纵海帮卧底的奸细? 这一想法令她有如置身冰窖之中,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凉。 她看着他们走到葫芦颈了,前面就是纵海帮所设的关卡。 南宫麟一手将小武挟在掖下,展开踏雪无痕的轻功,像离弦的箭一样的从守 卫眼前飞掠而过。 四名守卫只觉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们大喝道:“什么人?” 颜紫绢苦笑,凭小麟那么高深的武功,自己跟了他这么久他都没有觉察,可 见,他的精神力气都集中在闯关这一点上。 而且,看他的架势,今日即使拼了性命也要闯出去,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不是内应卧底,怎么会如此之急? 她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已碎成片片,拼凑不起。有苦涩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 缓缓滑落,跌在风中。 他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 这几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一在她心头漫卷而过,难道,他所有的情意都是 虚假的?难道他对她的好都只是他探取情报的手段? 如今,他就这样舍她而去,一点也不怜惜。 她不寒而栗。 这是一个多么阴沉的人? 蓦地,指尖传来一阵剧痛,她惶然低下头来,原来是用力过猛,她的手捏碎 了药酒瓶子,碎片扎进指尖,黄色的液体随着鲜红的血流下来,滴落在尘土之上。 十指连心,可是,肉体的疼痛还远远敌不过心灵的痛楚。 她只愿这是一场梦,永远不要醒来,或是能在梦醒之后就此死去,也好过日 日受这份羞耻的折磨。 是羞耻,她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人呢?爱上他英俊的外貌,爱上他的花言巧 语,爱上他一切一切虚假的所作所为。 事实却原来是这样的,这叫她情何以堪? 怔忡之间,忽听得尖锐的哨声响起,守卫指着南宫麟逃走的方向高声叫道: “逃到那里去了,我们快追!” 她一怔,本能地现出身来,“不要追!” 众人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月光下凄迷的二小姐。 她长裙及地,长发披肩,宛如流云一般的面庞罩着一层绝望的哀容。可是, 她那双幽怨的眼睛里却包含着深如海水的情感,智慧与包容。 大家都震撼在她的绝世丽容里。 “二小姐,我们刚刚看见有黑影从这里闪过,现在应该到了海边,可是,他 如果想抢船逃走,我们应该还是有时间阻止的。”队长上前一步禀报道。 “我看见一只野兔受了伤,刚给它包扎完伤口,它就跑没影了,想是从这里 跑过去了。”颜紫绢随口说道,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谎。 众守卫一听,齐齐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刚才怎么会是人影呢?哪有那 么快嘛,原来是只兔子。” “是啊,大家辛苦了,都回去睡吧。”紫绢勉强笑一笑,回过头来,心头一 片落寞。 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拿不起又放不下,这不像平素的自己。 她放过了他,是的,就这么放弃了吧。 放弃也好,她以后就不会这样患得患失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信佛的人说,喜欢诗书的女子是有点孽缘的,那么,他是 她的孽?还是她的缘? “爹,小麟和小武两个人不见了。”晨起的时候,颜紫绢就看见姐姐紫绡到 处在找他们,一个时辰之后,这惊天的消息终于报到了父亲面前。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颜千岭喝了一口参茶,漫不经心地问。他太明 白这个女儿了,一点点小事都要咋呼得惊天动地。 “不见了就是不见了嘛,我在岛上四处都找过了,就是没有看见他们两个人 的踪影。您说奇怪不奇怪?”颜紫绡颇不服气地噘着嘴巴。昨天打猎输给了小麟, 她好不容易又想起了新鲜玩意儿,想约他一起赛船,可是,她到处找了个遍,就 是找不着他的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是飞天啦? 在她的眼里,绝不认为小麟能逃出海去,所以,根本没有想到他会不在岛上, 总以为他还藏在什么地方呢。 听了女儿的话,颜干岭猛地抬起头来,眸中精光暴射,他沉声喝道:“给我 传守卫队长来!”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队长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厅来,气急败坏 地禀报道:“报告帮主,葫芦口的小船不见了。” “砰”的一声,颜干岭手中的杯子摔落在地,他倏地站起来,指着守卫队长 厉声喝问:“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这些饭桶都干什么去了?” “报——报——报告帮主,昨天晚上,小人一小人们确曾看见有黑影一闪而 过,本想追去看个究竟,可是——可是——二小姐说不用追了,说刚才跑过去的 是一只野兔。所以——所以——”队长期期艾艾难以自圆。 “荒谬!野兔?她凭什么说是野兔?”颜千岭扭曲的脸被怒火所填满,他猛 地将冷峻的目光调转到紫绡身上,“你去把紫绢给我叫来。” 颜紫绡瑟缩一下,转身跑出大厅。 “姐姐,不用找了,我在这里。”直站在门外的颜紫绢叹息着轻启朱唇,该 来的就让它都来吧!反正现在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了。 自从知道南宫麟背叛了他,私自逃走之后,她的一颗心已如死水无澜。 可是,她仍然放走了他,连她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如果南宫麟是天鹰社的奸细,凭他对纵海帮的了解,天鹰社要想一举攻进纵 海帮腹地,实在是太容易了。 到那个时候,真正的奸细便是自己,是她放走了他,是她背叛了纵海帮。 可是,如果要她重新选择一次,她相信自己还是会这么做的。 哪怕是被骗,哪怕是受伤,她也曾真真切切地爱过一次,一生只要一次,这 就足够了。 现在,她要接受的是纵海帮上上下下的审判。 “你没事吗?”颜紫绡看着妹妹苍白的脸,担忧地问。 “我没事。”颜紫绢轻盈地笑了,笑容里居然带着一抹舒缓的释然,映着灿 烂的朝阳,她那绝世的仪容顿时变得流光溢彩起来。 颜千岭望着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她曾经是他的骄傲,她聪明,娟秀,一如他 的亡妻。他一直认为这性格各异的一双女儿是上天给予他最大的恩赐,可是,如 今他那乖巧懂事的女儿呢?他那体贴娇柔的女儿呢?哪里去了?她居然会为了一 个来历不明的外人而背叛整个纵海帮!背叛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园,这叫他如何 不痛心? 他别过头去,不忍再看,闷哼一声,“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没有话说,一切都是我的错!”颜紫绢低垂螓首,如瀑的黑发散落下来, 遮住了她秀美绝伦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好!敢作敢为,不愧是我颜千岭的女儿。但,任何人犯了错,在我纵海帮 里都应该一视同仁。队长,你把她给我关进地牢。” 地牢?颜紫绡悚然一惊。 纵海帮的地牢位于地面以下十多米深处,海水沁上来,成为名副其实的水牢。 任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潮气的侵蚀,更何况是娇柔的紫绢?这不是要置她于 死地吗?她紧张地看着紫绢,希望她能向父亲低头,求求父亲。也许,事情尚有 转圜的余地。 谁知,颜紫绢却只是抬起头来,迎上父亲那双威严的眼睛,淡然一笑,“爹, 女儿去了。” 颜千岭紧抿嘴唇,不发一言。内忧外患,亲人背离,令这个曾经叱咤一时的 枭雄一下子苍老了十年。 “爹——”颜紫绡跺了跺脚,无奈地瞅瞅父亲,又瞅瞅妹妹,事情怎么会变 成这样的呢?全都怪她,是自己带那个男人上纵海帮的,都是她的错。 “不要再多说了,队长,还不带紫绢下去?”颜千岭摆摆手,结束了所有的 话题。 一屋子的人怔怔地看着他离去,一时无言。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