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狭窄的社团附属暗房内,暗红色的微弱光源从上方轻柔地洒下,杨子虔和张 晴雯两个人紧抵着身子,在做照片冲洗教学。 “你看,洗照片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很容易就上手了对不对?” 杨子虔仔细地一步骤一步骤示范冲洗照片的过程给张晴雯看,然后要她依样 画葫芦地操作一遍。 不多久,张晴雯就洗出第一张自己的摄影作品。 “哇,这就是我那天在云仙乐园拍的凉亭耶!真的是我亲手拍的照片耶!” 张晴雯喜形于色地嚷着。“还是我自己洗出来的……呵呵呵呵,真的很有纪念价 值喔!” “你呀,照相的技术还要多多加强才行。你看,好多张焦距都没对好。还有, 光圈和快门的配合也没抓对,所以这几张照片不是太亮,就是太暗。” 杨子虔将底片透光一张一张地仔细读解着。初学摄影者必须多多尝试才行, 什么样的光线要用多少快门配多大的光圈,可是由经验累积而来的呢! “你这一张构图虽然很不错,但是焦距没对上标的物,拍出来的照片就会像 这样,模糊掉了。” “可是这样也很有朦胧的美感不是吗?”张晴雯嘟着小嘴,看着那张慢慢显 影的照片咕哝着。 “什么美感啊!你要拍的是这朵花耶!后面的水塘任你拍得再清楚,这还是 一张失败的照片。” 杨子虔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头。被她这样一娇嗔反驳,他纵是再严的师傅,都 要为她投降了。 不过为了她好,该教导的、该训斥的,还是要仔细说明才行。 “想要学好摄影,就要多多练习拍摄。下次有时间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拍照, 让你多练习练习。” 顺便约会也挺好的。杨子虔将湿淋淋的照片夹出来吊在铁丝上。今天洗的全 是张晴雯半调子的作品。 “咦,怎么都是我拍的照片?子虔,你拍的呢?不顺便洗出来吗?” “今天晚上洗你的就好。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可是摄影比赛收件截止的日期就快到了耶!你已经有准备参赛的照片了吗?” 张晴雯拿着自己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收拾着紊乱的桌面。 “已经有了。就在上回那一卷底片里。”杨子虔自信地说着。“等我交出去 之后,你就会看到了。” “为什么不先给我看?”张晴雯抗议。“我想先看嘛!虽然我设什么经验, 但是也可以给你一些主观的建议啊!” “不行。”杨子虔笑眯咪地拒绝。“这是个惊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 * 摄影比赛的收件截止日期就是这个星期六,也就是关古威说要回来看张晴雯 的日子。 关古威没说要跟她约在哪儿,只说他会回来看她,昨儿个晚上张晴雯着实烦 闷了好一段时间。 “这臭古威,都分手这么久了居然还丢个难题给我。说好了今天要来的,都 已经下午三点了耶!他到底要怎么样嘛?也不问问我想不想见他,就这样自作主 张说要来……” 张晴雯嘀嘀咕咕着,音量虽低,还是被一旁翻着杂志的杨子虔听进去了。 “晴雯学姐,别操那么多心了,古威学长到了会联络我们的。” “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吗?” “不会啊!干嘛紧张?”杨子虔一脸无所谓。“都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 想古威学长不是那种爱抢别人女朋友的人。” “也不想想是谁先抢谁女朋友的?!”张晴雯酸酸地吐他槽。看来,为了今 天而心神不宁的人,真的只有她而已。 是心虚吗?应该是吧!张晴雯不敢深入探究真正的原因。 “晴雯学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喔!是你们先分手的耶!我可不算是横刀夺 爱!”杨子虔故作气恼地重重吻了张晴雯一下。 其实他也感觉得出来张晴雯的心态,她这样说根本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人一 同分担那种罪恶感而已。刚好他就是让她陷入这个罪恶深渊的罪魁祸首,当然要 陪她尝那苦果了。 放在床头的手机在他们甜蜜相吻的瞬间响起。 张晴雯瞥了手机一眼,将它递给杨子虔。“是古威打来的啦!” “那就快点接啊!”杨子虔推还给她。 “人家害怕嘛!”她又将手机推了过来。 “真是被你打败。”杨子虔接过手机,掀开话盖。“喂?” “子虔,你和晴雯到社办来吧!我已经在这里好一会儿了,这儿一个人也没 有,好无聊喔!” 关古威听到杨子虔的声音一点讶异的反应都察觉不出来,只是吩咐他们快点 赶到社办去。 “好,我们马上过去。”杨子虔就关上手机,深思地望着张晴雯。 “怎么样?古威说了什么?”张晴雯一脸惊慌地回望他。 “走吧!我们去社办。古威学长已经在那儿等我们了。”杨子虔起身将手机 还给她。“真奇怪,我才喂了一声而已,古威学长怎么知道是我?” “是他把我托给你照顾的,很多这种兵变的剧码在各地上演,不是吗?”张 晴雯也是一脸的懊恼。 “先说好,我这是在做最后的确定,你可别生气哦!”杨子虔不放心地再问 了一句。“晴雯学姐,你真的是爱我的吧?” “傻瓜!不爱你的活,怎么可能让你欺负得那么彻底?”张晴雯捶了他一下。 “那我就放心了。”杨子虔牵起张晴雯的小手。“走吧!我们去和古威学长 说清楚。” * * * 迟移地拖延着脚步,张晴雯和杨子虔手挽着手走进校园之后,她就刻意放慢 了脚步,下意识地不想太快看到会面时即将会有的尴尬场面。 “晴雯学姐,干嘛走这么慢?你想让古威学长等多久啊?”杨子虔好笑地看 着身旁一副不安样子的张晴雯,拉着她的手想要走更快一点。 “喂,不要走这么快啦!我真的会害怕嘛!” “怕什么?不是说了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吗?”杨子虔不理会她的反抗, 硬是拖着她往社办所在的大楼走去。“搞不好古威学长早就知道我们的事了。虽 然他没有跟我们联络,但不见得他不会跟社团的其他人联络啊!社上很多人都那 么大嘴巴,社员们的八卦一个个都在比夸张的,我们两个的交往算什么啊!” “不能这样说嘛!总觉得心里有一点愧疚和不好意思……” 张晴雯抵不过杨子虔的力气,硬是被他拖着往前走去。眼看着阶梯一阶一阶 地跨上去,位于三楼的摄影社社办,就近在眼前。 “好啦!面对事实的时候到了。”杨子虔推开透明的玻璃门,牵着张晴雯的 手刻意地用力握了她一下。 “古威学长,好久不见了。” 张晴雯看到原着里头的前任恋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傻傻地任杨子虔 牵着走进社办。 “是啊!真的好久不见了。”穿着黑色风衣的关古威,身旁放着一顶棒球帽, 大概是上街的时候遮住平头用的吧!“子虔,你的功课应该还OK吧?千万别跟 学长一样,混到被学校开除啊?!” 相见的这一刻,好像闻不到一丝火药味。 张晴雯耳朵里听到他们俩寒喧着,却依然找不出任何语句来问候关古威。她 和子虔的手还牵在一起咧!古威难道根本没有注意到吗? “古威学长,部队里的生活还可以适应吧?” “刚进去的菜鸟,难免会适应不良,不过时间久了就会习惯了。每天的操练、 训话和节奏快的生活习惯,久了之后大家也都麻木了,那个时候就可以算是习惯 啦!” 张晴雯表情有点僵硬地坐了下来。关古威好像没看到她似的反应,不知为何, 让她的心里受到了伤害。毕竟一、两个月之前他们还是男女朋友耶!怎么现在见 了面像陌生人一样? “学长,你真是不够意思,居然这么久没和我们联络。我们都好担心你,又 不知道怎么才能联络到你。”杨子虔斜眼瞥见张晴雯的失魂落魄,开始把话题转 回他们三个人应当面对的话题上。 “真不好意思啊!刚去当兵,生活上有很多需要适应的事,心态上也需要一 些时间调适,所以我才没有……和你们联络。”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关古威 的眼神转呀转地,终于转到张晴雯身上去了。 “晴雯,你的气色比以前好很多呢!”关古威打量着张晴雯,本来想说她比 以前圆润了些,但是深知女孩子不会喜欢听这样的话,所以收敛了很多。“应该 有好好吃饭吧!?” 张晴雯一听这句话,一股闷气就在心中翻腾。当初是谁话都不说清楚就把她 抛在后头任她自生自灭的?现在他居然气定神闲地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你!你你……”张晴雯气到说不出话来。之前的犹豫害怕、不安和愧疚全 都消失不见了,看着他的脸,心底涌上的反而是一股浓浓的气愤。“古威,你太 可恶了!” “别生气嘛!晴雯,我不是托子虔好好照顾你了吗?” “你把我当成什么啊?一样东西吗?还是一只猫咪?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女朋 友托给别的男人照顾呢?我真搞不懂你们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张晴雯激动起 来。“古威,你为什么要这样考验我们之间的感情呢?你难道不知道感情是经不 起考验的吗?” 这一句控诉让两个男人神色都不自在起来。 “晴雯学姐……”杨子虔皱着眉头,脸色也僵硬起来。 “是!是我的错。”关古威却抢先一步认错。“是我不好,什么都没讲清楚, 只写了那封分手信给你。刚入伍时我的心情真的很混乱,对自己的失望加上对未 来的不确定感一下子往身上重重袭来,我完全失去了信心,也失去了好好和你一 起走下去的决心。我知道现在请你原谅我已经来不及,你已经找到更宝贝你的人 了……是我太傻,放弃了这个权利。” 关古威说出积压在心底的话,苦涩的语气令人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无奈和后悔。 不过,正如同他认知到的事实,过去的事已经不能挽回了。 “我今天回来看你,不是要认子虔手中杷你抢回来,我只是想做个清楚的了 结。有些事情如果不当面说清楚的话,真的会令人寝食难安的。” 关古威定定地凝视着这个在大学里他交过的唯一一个女朋友,和他最友爱的 学弟。他们会凑成一对,可以说也是他的功劳吧! “古威学长,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一起?”杨子虔在张晴雯身旁坐了下 来,伸手安抚着张晴雯紧绷的肩膀。“你早就知道我们的事了吗?” “是啊!事实上之前我偷偷回来过学校一趟,找学校的老师详细谈了一下关 于未来的事。我没有过来社上,不过在校园里碰到一个不认识的大一学妹,她一 看到我就尖叫起来,然后跑过来拍我的肩膀安慰我。” “什么不认识的学妹?”杨子虔不解地问。“既然学长不认得她,她怎么会 跑过来安慰你?” “我想大概是社团新来的学妹吧!我也挺纳闷的,一个没看过的小女生居然 知道我的名字和我被二一的事。她还要我不要想太多,女朋友兵变并不是世界末 日,要我好好加油,振作起来。” “唉!我们分手的事,根本就没人知道,在他们的眼中,我已经是个耐不住 寂寞的坏女人了。”张晴雯低下头很难过地说着。 “晴雯,是我不好……不过你应该原谅我,毕竟也是我千挑万选把子虔安排 在你身边,你才可以遇到子虔的,不是吗?这样应该可以让我将功抵罪了吧!” 关古威殷切地望着张晴雯。校园里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 现在看到她跟学弟相处愉快,他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可以得到她的谅解。 “原谅我好吗?不然我会一直对你很愧疚的。” 张晴雯本来还想反驳关古威这番话,静下心来仔细一想,也觉得这个缘分的 确是因为关古威的“托管女友”事件才促成的,心底纵有再多的不甘心和气愤, 也在杨子虔的安抚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我就大方地原谅你吧!”张晴雯终于绽出笑靥,化解了三角习题的尴 尬。 笑意逐渐在三人脸上蔓延开来之际,门口传来小小的惊呼声。 “啊!你们……”凌夙威一脸惊惶地指着坐在社办里看似对峙的三人,“你 们是在谈判吗?” “古威学长,那天安慰你的小女生,该不会就是小威吧?”杨子虔恍然大悟。 这个小学妹天性纯朴热情,正义感又异常强烈,会莫名其妙去安慰古威学长的确 是她的风格。 “没错,就是这个小学妹。”关古威看到她脸上的惊讶,觉得这个小女生顶 可爱的,于是笑吟吟地向她挥了挥手打声招呼。“谢谢你上次的安慰和劝导,我 已经没事了。” “哪里……”看到关古威充满自信的帅气笑容,凌夙威忍不住臊意,面色红 润起来:“也没什么啦!”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们三人异常平静的气氛,甚至还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咧! 她坐到张晴雯的身边小声地问。“晴雯学姐,你们怎么会的在社办里谈判啊?事 件的开始在这里,就决定在这里解决吗?” “呃,这个……”面对小学妹天真的质问,张晴雯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应。 “我想……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好了。” 意思就是现在她懒得再在他们面前提起这些往事,解释起来真的很累人的! “不过倒真是挺感谢你那天安慰了古威。” 因为凌夙威的关系,古威才会知道她跟子虔已经在一起。可能是因为有缓冲 时间的关系吧,他们之间交缠不清的爱恋,才得以顺利地落幕。 三人心有灵犀地朝凌夙威微笑,让凌夙威有点不知所措起来。“是我太多事 了吗?不好意思,请你们别怪我好吗?我只是看到古威学长落寞的样了,所以才 会忍不住的……” “我们投有怪你,反而要谢谢你呢!”杨子虔朝她笑了笑。 杨子虔难得对张晴雯以外的女孩和颜悦色地说话,让凌夙威受宠若惊。看着 这个一直暗恋在心底的学长,她居然因为他的笑容失神地发起呆来。 “子虔,你真是有一套!每个女孩子都被你迷倒了,那学长还混什么啊?” 关古威察觉到凌夙威暗恋杨子虔的心情,心底居然有点吃味。“晴雯,你可得注 意一点,男朋友太抢手,要挂紧——点才行。” 凌夙威一听,终于在杨子虔笑容的魅力中清醒过来。此刻她脸红得跟番茄没 两样了。 她还在心底纳闷着:她的心情难道真那么明显吗?为什么大家都看得出来? 可是子虔学长从来就只对晴雯学姐好而已,她根本就没有机会。 “原来你叫小葳啊!是我的威字再加上草子头的那个葳吗?”关古威看见她 的小女生窘态,忍不住就想逗逗她。 “不是啦!就是你那个威!”凌夙威对自个儿的名字可是情有独钟,尤其是 那个不像女孩儿家的威字,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凌夙威小女孩儿似的娇嗔,适时地抹去了刚刚暧昧的情境,社办内四个人愉 快地接续着闲聊的话题。 直到凌夙威突然大喊一声不妙。 “怎么啦?小威。”关古威对这个小学妹印象不错,话题一直绕着她打转着。 “我跟美倩约在社办见面耶!我们今晚要一起去当指导老师的模特儿,昨天 的好了要去中正纪念堂拍夜景的。等一下她就会来这里了。可是她好像对晴雯学 姐非常不友善……” 凌夙威瞥了张晴雯一眼,视线转回到杨子虔身上。 “啊!子虔,又是你的一笔感情债对不对?”关古威不满地指着他这个优秀 的学弟大声怨几着,“我一不在,社团里就剩你—个人享尽众家女性爱慕的眼光? 真是幸运!” “这才不是幸运咧!是灾难!”杨子虔也是一脸的不满。他可不像占威学长 可以如此自在地优游于这么多爱慕的眼光中而不觉得厌烦。 张晴雯转头望了杨子虔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走吧!” 杨子虔牵起张晴雯的手,“古威学长,我们先回去了。那个美倩学妹不怎么 好对付,每次看到她,我们的心情就会变得超差。我劝学长还是赶快闪人比较好。” “你们要走啦?别留下我一个人嘛!小威,你陪失恋的学长逛逛街好不好?” 关古威不甘寂寞地拉住凌夙威,也想如法炮制地挽着这个可爱小学味离开社 办。 “不行啦!学长,我已经跟老师他们有约了,放他们鸽子很不好的。”凌夙 威拒绝地摇摇头。 她要是不去的话,美倩一定会生她的气的。况且这一回夜拍就是因为她也去, 美倩才点头答应跟那一群学长去的。她要是不在社办这儿等美倩的话,美倩一定 会放老师和那一群学长鸽子,到时候大家都会怪她,害他们没办法拍到美倩。 唔,事情的牵扯太大,她可不想背负这项罪名。 “畦!连你也这么无情?真不敢相信……我失恋了耶!!”关古威扯着小学 妹的手一脸的受伤,心想她应该会被他骗倒才对。“失恋的人心情很不稳定哦, 你确定要放我一个人独处吗?” “学长,你这样是在耍赖皮哦!” 凌夙威原本坚定的心顿时动摇了。 “好嘛!小威,你陪我啦!我难得放假耶!反正夜拍一定很无聊的,你们以 后还有时间再约啊!学长我今天晚上特别失意耶!机会难得哦!” 关古威拉住凌夙威,摇扯着她的手臂,像要糖果的小孩一样吵着。 思考了好一会儿之后,凌夙威才点点头。“好啦!就陪你这一次哦!要走就 赶快,免得等会儿被美倩看到,想走都走不成。” 于是乎,关古威如愿以偿地挽着凌夙威的手,离开了摄影社社办。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