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仇哥,你真是太神勇,你刚刚都没有看到那几个混混狼狈的样子。」七八 满脸崇拜的看著仇放。 仇放打退闹场的混混後,立刻从「阿放」变为「仇哥」,在七八的心目中, 他也从付不出钱来的穷酸,跃升为神勇无敌的打「虎」英雄。 「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厉害的角色,没想到一遇到仇哥你,立刻变成缩著头的 乌龟,实在太好笑了。」七八迳自在仇放耳边喳呼著。 仇放没有理会七八,走过去朝跌坐在地的柳忆意伸出手。「你没事吧?」 柳忆意看著眼前的大掌,心中突然怪异的震动了下,这掌心纹理深刻,掌上 还有明显的厚茧,但看起来竟莫名的让她觉得安心。 她愣了下,缓缓把手伸出来,放在他的掌上,指尖接触的刹那,似乎有什么 东西从他的掌心窜进她的心里,让她浑身颤抖了下。 仇放轻轻一使力,便把她从地上拉起,看著她额角的伤口皱著眉头问:「很 痛吧?」 看见她额上的伤,突然让他觉得就这么放那几个人走,实在太便宜他们了, 应该要将他们挑去手筋、脚筋,丢到郊外喂野兽才对。 「唉……唉……头痛,心更痛啊……」柳忆意看著满目疮痍,掩不住脸上难 过的表情。 除了这些被砸坏的东西不说,还有更多客人趁乱跑掉,帐都还没有算呢,更 别说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怕是有好一阵子没有客人敢再上门了。 一想到这里,柳忆意的头就更痛了,让她直想闭起眼睛,眼不见为净算了。 「你头上有伤,还是先回房休息吧,等我和七八把这里收拾好後,再去帮你 上药。」看到柳忆意的表情,就知道她早忘了自己有伤这件事,视钱如命的她, 一定在惋惜这些被砸坏的东西,此刻最好的方法还是先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 要太过伤心才是。 「那个谁,你先送意姐儿回房吧!」仇放随便抓了个在旁的婢女向她交代, 他身上散发出的威严,让那名婢女没有多想就照著他的话做,扶柳忆意回房。 待仇放在前厅处理好善後事宜,终於可以去看望柳忆意时,已经是两个时辰 以後了,他敲门後等了一会儿,一直没有听到里面传来回应声,但烛火还亮著, 他心里一惊,担心柳忆意一个人会不会在房里发生什么事,连忙破门而入。 一冲到房里,只见柳忆意一个人坐在桌前,桌上摊放著一些金元宝、首饰等, 一边看著嘴里还念念有词:二一十个金元宝价值两千两、一对龙凤金钗五百两、 南海珍珠耳环两对六百两、玛瑙手镯三百两……唉,不够,还是不够……」 只见她又摇头又叹气的,不知道在咕哝些什么,额上的伤口果然如仇放所料, 她根本不去管它,血凝住不流就好了,也不会想上药。 「别算了,先上药吧!」他将药箱放在桌上,拉著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你别管我。」柳忆意将挡住她视线的药箱推到一旁,迳自数她的东西。 「先别忙了,这些东西待会还会在,不会自己长脚跑掉的。」仇放将她的肩 膀扳过来,让她不得不面对自己。 可就算这样,柳忆意的视线仍放在桌子上的珠宝,压根不管坐在她对面的人 是谁,又说了些什么话。 仇放见她这副出神的样子,只好在她耳边大吼一声。「回魂哪!」 这一叫果然把柳忆意的神智给叫回来了,只见她大吃一惊,然後转头看向眼 前离她不到几寸距离的仇放,愣了一下弹起身来。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看了眼桌上散布的珠宝,她连忙挡住他 的视线。「你看到什么?转过头去,不准看。」 所谓财不露白,这仇放要是见财起意,刚刚他的身手大家都是看到的,要是 他真的想夺这些珠宝,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是。」仇放见她护卫那些珠宝的神情,无奈又好笑的点点头,照她的话转 过身去。 半晌,只听见柳忆意飞快的把那些珠宝扫进一个箱子里,然後不知藏在什么 地方後,才对仇放开口:「好了,你可以转回来了。」 「都收好了,藏妥当了?」 「嗯,把你刚刚看到的统统忘掉,知道吗?」她还是不放心的交代。「还有, 你突然跑来做什么?你知道这种时候一个大男人,跑到姑娘家的闺房,是会被人 家说闲话的。」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我来帮你上药。」他指了指桌上的药箱。 「上药?喔……」人家好心来帮她上药,她还误会他要来夺财,心中突然有 些惭愧。 「坐下吧!」他将她按坐在椅子上。「血都凝固了,待会儿会有点疼,你忍 著点。」他取出一条乾净的布巾,沾了水後轻轻擦拭她的伤口。 可伤口一碰到水,剠痛的感觉让她瑟缩了一下,漂亮的柳眉也随即皱起来。 「很疼是不是?那些天杀的浑蛋,下手一点也不知轻重,下次若再被我遇到, 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他咒骂了声,然後放轻手下的动作。「我再轻一点,你 忍忍,伤口一定要洗乾净,要不然溃烂就不好了。」 瞧他一个大男人刻意放轻自己的动作,就怕弄疼了她,布巾擦过去他随即朝 伤口轻轻吹一口气,降低她的疼痛,柳忆意看他细心呵护的动作,心中突然窜上 一股暖流,他宽阔的胸膛近在眼前,她彷佛可以感觉得到他胸口下有力的心跳, 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好想靠……好想靠在他的胸前一下…… 没来由的,柳忆意心中突然浮起这个念头,一个人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她也 想停下来歇一下,眼前的男人正给了她这种莫名的安全感。 但是理智马上拉回她这样的想法,天下男子多薄幸,娘困苦的一生就是最好 的写照,她打死也不要像娘一样,死心塌地爱上一个男人,为他承受一辈子的相 思痛苦,她现在这样不就挺好的,还是自己最牢靠。 突然一阵清凉传过她的额头,仇放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这几天小心点,不要碰到水,省得伤口不容易好。」 「嗯……」她懒懒的回答。 「这个药你拿著,每天记得擦,才不会留疤,女孩子脸上有疤不好看。」 她的手里被塞进一个瓶状的东西,这个动作让她无可避免的碰到他的大掌, 温温热热的,果然如她所想像,带著厚茧的手有些粗糙,但却厚实有力,让她的 心也跟著狂跳起来。 不行,这个男人太危险了,一接近他就会有这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她早就打 定主意这辈子绝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所以,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等他把钱还清後,她一定就要把他赶出倚香楼,回复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前面的事你别担心,我会处理,你好好休息就好了。」 「好。」才说出个好字,柳忆意就懊恼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为什么要这 么听他的话,再怎么说她也是倚香楼的当家,而他只不过是个在厨房打杂抵债的 下人而已,怎么可以反客为主呢? 可是还来不及说出反驳的话,他又传来一句。「以後要赏玩你那些宝贝可得 机灵点,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光明磊落,不会见财起意,还有,那个玛瑙玉镯 是假的,你被人骗了。」说完便把门带上,迳自离去了。 什么!是假的?! 柳忆意连忙把她的宝贝箱拿出来,找出那副玛瑙玉镯细细观看,刚刚对仇放 升起的异样感觉,早就抛诸脑後了。 「仇哥,卖鱼的老罗竟然狮子大开口,一篓鱼原来只要五十两,现在竟然要 卖我们一百两。」 「告诉他如果不降回原价的话,我会让他的鱼一条都卖不出去。」 「仇哥,今天的鸡要杀几只?」 「你自己看著办,卖不掉的就给大家吃。」 「仇哥,外头有人吵著要见蝴蝶姑娘。」 「告诉他凡事有个先来後到,要是他不守倚香楼的规矩,小心他的脑袋。」 「仇哥……」 从那天起,仇放俨然变成倚香楼上上下下心目中的英雄,不但厨房的杂活有 人自动替他做好,连大大小小的事情,大家都会跑来问他,整天只听到「仇哥、 仇哥」的声音此起彼落,原来的正主儿柳忆意倒像被人遗忘了似的。 「喂,酒窖里的醉八仙快没了,你们记得去补。」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地位般, 柳忆意拉住一个走过去的婢女交代著。 「意姐儿,仇哥已经差人去补了。」 「喔。」声音有些悻悻然。 「对了……咦,人呢?」原本想再交代什么的,但眼前突然没了那个婢女的 踪影,四处张望了会儿,才发现她早已走远。「喂……我还没说完哪!」可她早 巳听不见了。 「小六,今天老罗送来的鱼新不新鲜?」柳忆意又逮了个路过的小厮。 「老罗送的鱼还算新鲜,不过他故意抬高价钱,比过去整整贵了一倍。」 「什么?太过分了,我去跟他理论,要他知道咱们倚香楼绝不是他想的那种 冤大头,也不想想我们每天向他买鱼,让他赚了多少银子,他竟然敢这样坑……」 小六直接打断柳忆意的话。「仇哥已经处理好了,还让他比过去便宜五两。」 「……喔。」柳忆意突然泄了气。 「没事我先走了,仇哥那儿还有事情要做呢!」不待柳忆意回答,小六便迳 自离去了。 柳忆意朝远去的小六做了个鬼脸,什么叫仇哥那儿还有事情要做,搞清楚, 她柳忆意才是倚香楼的正主儿耶! 他只不过是打跑了几个小混混,他们就把他看得跟神一样,那是他自己爱管 闲事好不好,要不是他跑出来插手,她也有办法解决那几个叫什么「漠北双熊」 的。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让仇放为所欲为,得好好警告、警告他,叫他认清楚谁 才是老大。 念头一转,她一手拉起裙子就要去找仇放,但到了厨房,却发现里面除了大 厨以外,并没有看见仇放的身影。 「仇放呢?不好好待在厨房里工作,跑到哪里去偷懒了?」呵呵,被她抓到 把柄了,待会一定要好好数落、数落他。 「厅里有人喝醉了正在发酒疯,仇哥过去处理了。」七八走进来,回答了柳 忆意的话。 「发生这种事怎么没人通知我?」柳忆意瞪著七八。 「这种小事仇哥出马就可以了,没事的,意姐儿你放心好了,仇哥行的。」 七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没有什么仇放办不到的事。 「真是的,跟你们说不清啦!」柳忆意恼怒的推开七八,往大厅的方向快步 走去。 这种事一向都是她在处理,倚香楼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也以她的命令马首 是瞻,想当初她接下倚香楼时,可也是花了不少的工夫和时间,才让所有人对她 心服口服,怎么会突然跑出来一个仇放,挥个几拳就把大家的心都收买了。 这实在太过分了,她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当她气呼呼跑到前厅时,事情的发展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原本她以为仇放一定又会跟那些人动起手来,少不得又是砸桌子摔盘子的, 想来这些损失是免不了了,这也正好可以告诉他,不是拳头大就能解决事情,更 要靠智慧。 可想像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她一到大厅,只见那些酒醉闹事的人虽是满脸 通红,但神智似乎还颇清楚,不住朝仇放道歉,满脸愧疚的神情。 「您教训的是,小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既然你们知道错,那我也不追究了,不过要是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像这次 这么简单放过你们。」仇放沉声说。 「是是是……绝对不会再有下次,我们先走了。」那几个人一面向仇放弯腰 低头,一面朝门外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仇放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又敬又畏的样子, 一点反抗都没有。 「一点小麻烦,现在没事了。」仇放一脸平静,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一点都 不足道。 看到仇放一副凡事都在掌握中,没有什么事难得倒他的样子,柳忆意反而觉 得生气,就算他真的对那些混混很有办法好了,再怎么说也应该尊重她这个主子, 这样看起来好像倚香楼当家做主的人是他似的。 「什么叫一点小事,现在没事了,仇放,你给我搞清楚,你不好好待在厨房 做事,倒跑到这里来多管闲事了?」她用手戳著他的胸,怒气冲冲的问。 「什么叫我多管闲事?要不是七八跑来找我,我根本就不想管。」这女人也 忒无理取闹,帮她解决麻烦她不感激就算了,还说他多管闲事? 「到底七八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两人的怒火都越烧越炙,旁人早巳纷纷走避,省得被无端波及。 「你以为我柳忆意这几年是混假的吗?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我随便动根小 指头就可以解决了,还用得著你救吗?怎么样?你是认为我这个人没有用,连这 点小事都办不好吗?」柳忆意冶哼一声,眼里有绝不妥协的倔强。 「你这女人到底讲不讲道理啊?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他真的被她打败了, 事情解决不就好了,还在那里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你嘴里没这么说,可是你心里就这么想,你一定在想我这么蠢这么笨,连 几个小混混都摆不平,买个首饰还会被骗,根本不够资格当倚香楼的当家对不对、 对不对?」她又朝他逼近几步。 「你这女人到底讲不讲道理啊?根本没有的事,你非把它讲得跟真的一样, 你这么厉害,干嘛不去当个说书的,要来这里当鸨娘?」 孔夫子说得对,女子和小人是天下间最难养的人,眼前就有一个最好的例子。 「你看,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你一定是想把我赶走以後,你就可以不用 还那些银子了对不对?不但不用还那些银子,把这倚香楼卖了,你还可以大捞一 笔,哼,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打什么如意算盘吗?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柳 忆意直盯著他,丝毫没有想到他们已经靠得太近。 「你……」仇放第一次遇到这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情形,以往他面 对的都是穷凶恶极的汪洋大盗,想跑想反抗,他就一掌劈下去,死了算他活该, 没死算他运气好。 可眼前这女人再泼辣,也还是个女人,说理说不通,又不能动手,让他又气 又无奈,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不说话,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仇放,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眼,要不是我 冰雪聪明又伶俐,说不定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呢!」柳忆意噘高一张嘴,得意的 看著百口莫辩的仇放。 除了那天帮她上药之外,这是仇放第一次靠她这么近,上次因为专注在她的 伤口上,所以没有好好瞧她,此刻才发现这女人长得一副明眸皓齿,珠圆玉润的, 小脸儿上因为刚刚的气愤而染上两团酡红,点上胭脂的樱唇娇艳欲滴,像等人摘 取似的,要下是她说出来的话会气死人,小嘴一张一合煞是迷人。 「我告诉你,仇放,这倚香楼是花了我多少心血,才有今天的规模,你要把 它夺走,除非我死。」 夺走?这两个字眼窜进仇放的脑里,心里有个声音传出来,让他突然涌现想 夺取她的唇的念头。 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为了顺应自己的心意,想尝尝她那张看起来香甜的小嘴,也为了要堵住她的 喋喋不休,仇放没有多想,低下身攫住她的唇。 两唇相接的一刹那,柳忆意心里所有想骂的话突然化做一片空白,不知该如 何反应,眼睛睁得圆大,看著眼前突然朝她逼近变大的俊颜。 他他他……他在做什么?! 这……是在吻她吗? 她不是没见过客人和姑娘间有这种行为,可她总觉得很恶心,没想到有一天 这种事竟然发生在她身上! 见她没有反应,仇放擅自加深这个吻,轻轻啮咬了她的唇一下。 她想开口斥骂他,反而让他的舌乘机而入,恣意翻搅她的檀口,想说的话全 被他吞下去,她只能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 原想举起拳痛打这个轻薄她的登徒子,可粉拳捶在他的胸前却显得虚软无力, 反而更像欲拒还迎。 「闭上眼睛。」他在她口中呢喃。 在思想还来不及反抗前,她的眼睛已经听他的话,乖乖闭上了。 仇放掌握了主控权,手环住她的蛮腰向他靠紧,在她的口中一次又一次勾引 著她的丁香。 终於,在柳忆意就快要没气前,仇放结束这个吻,目光灼灼看著她有些肿胀 却更鲜嫩的红唇。 「嗯,这样可爱多了。」女人本来就应该就像现在这样,乖巧温顺,看来这 招真的还满有用的。 这句话立刻拉回柳忆意的理智,脑海中突然浮现母亲临死前的模样,就是因 为太深爱一个男人,所以让母亲在等待不断落空的情况下,心碎而亡。 不!她绝对不要重蹈母亲的覆辙,她的心只能属於她自己。 没有多想,她用力推开仇放,挥手甩了他一巴掌,随即夺门而出。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