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老爷,老爷,不好了……”一个下人跌跌撞撞从屋外跑进大厅,脸上有着 掩不住的慌张神情。 “怎么回事?”段行依然自在的喝着茶,没有被下人的慌张乱了手脚。 “外面……外面……”指着门外,下人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外面怎么来着?”他才刚上朝回来,刚进屋坐下来喝口茶,外面就出了什 么事儿? 段行放下茶杯,起身往外走去查看,还没走出大厅,便被一群官兵包围起来。 “吴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见带兵的是台院的侍御史,平日刚正不阿,与 他在官场上虽无特殊交情,但也不到对立的程度。 吴大人面无表情的说:“给我搜。” 带来的数十名手下随即行动起来,打开各个厢房,将所有的东西都翻出来。 “吴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原来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殆尽,他怒视着吴 大人。哪有人这样什么都不说,就擅自闯入他家,他怎么说也是个中书令,居然 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了。 “有人密报说,段大人府里藏着密谋造反的证据。” “吴大人,这太荒谬了,老夫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怎么可能 会密谋造反?”段行听到这种无中生有的指控,不禁一股气往上冲。他自诩行得 正坐得端,生平无事不可对人言,今天竟然被人诬陷,且还是最严重的谋反罪名, 万一弄不好,可是会被抄家灭族的,今日之事不啻是对他人格的一种侮辱。 “段大人,我也只是公事公办,如果你真的是被诬陷,事情自然会水落石出, 还你个清白。” 这时,张丽锦也匆匆忙忙从里面跑出来。“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方才在自己的房间里缝补衣物,却突然闯入多名官差,什么话也没说便开始翻 箱倒柜起来,吓得她连忙跑出来,探究到底是什么事情。 “等一下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段行嘴里说的是安慰的话,但眼光却没有离 开吴大人脸上,像是在说等一下你就会知道,什么密谋造反,都只是空穴来风, 子虚乌有的指控。 大厅里没有人再开口说话,静悄悄的厅堂里弥漫着紧绷的气氛。 突然,一名官兵拿着一卷画轴奔过来。“大人,在书房里找到这幅画。” 吴大人接过那卷画轴打开来,含了一口茶水往上喷,立即出现几行小字,他 仔细看了一遍后,抬头看向段行。 “来人啊!把段行给我带走。” 两名官兵听到命令立刻从两侧将段行架起,在旁的张丽锦惊慌的叫起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家老爷啊!”她不断拍打着官兵,想要阻止他们。 “放手、快放手啊!” “吴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段行心里也开始发慌,但还是力持沉着。 “这卷画轴便是你通敌卖国的证据,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吴大人将画拿到 段行面前。 他看了眼画上的字,脸色立刻大变。“不可能、不可能啊!这幅画不是我的, 我从来没有收藏过这幅画,其中一定有误会,一定有人想要陷害我。” 段行平日就喜欢鉴赏画作,自然也收藏不少画轴,但是他从来没有看过这卷 画轴,再说这幅画笔法粗劣,就算他看过。也压根不会想买回家收藏,又怎么会 出现在他的书房呢? 这一定是有人存心想陷害他,可那又是谁呢?他自问平生没有害过人,更没 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待人处世也是秉持自己的良心,到底会是谁这么卑劣, 用这种方法诬陷他。 “老爷,怎么会这样?”张丽锦见官兵就要带走段行,又是气愤又是着急, 忍不住哭出声。“你们这群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竟然冤枉好人,我们家老爷不 可能做这种事的。”她上前拉扯着吴大人,不让他把人带走。 “放开。”对于张丽锦哭哭闹闹又拉又扯的行为,吴大人只觉烦人。“现在 说什么都没有用,有话到公堂之上再说吧。”大手一挥,张丽锦一个重心不稳, 跌倒在地,他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便押着段行离去。 骆巧儿听丫鬟说大厅出了事,急急忙忙跑来一看,便看到这副情景,她连忙 扶起跌倒的二娘。“二娘,发生什么事了?” 正巧一肚子怨气没有地方发,张丽锦一见到骆巧儿,便忍不住骂起来。“你 这个扫把星,克死你娘,克死你养父还不够吗?现在还把厄运带到我们家来,要 不是你,老爷怎么会被人诬陷通敌叛国?你没出现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咱们家 不但家运昌隆,老爷也官运亨通,可没想到你一出现就发生这种事情,你这个扫 把星,怎么不离我们远一点……” 诬陷?通敌叛国?!从张丽锦的咒骂中,骆巧儿总算抓到几个字眼。二娘的 意思是说,爹爹被人诬陷通敌叛国吗? “怎么可能?爹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是不是他们弄错了?”骆巧儿也急了, 抓着张丽锦的手,满脸惊慌。 “人都已经被带走了,你说可不可能?”张丽锦抽出被骆巧儿握住的手,一 脸嫌恶的看着她。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得想想办法。”虽然和爹爹相认没有多久,但是她 可以感觉得到,他绝对不会是那种为了自己利益。就罔顾家人死活的人,这其中 一定有什么古怪之处。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怎会为府里带来那么 大的灾难,这一切都是你的错,现在你还问我该怎么办?” 虽然从二娘嘴里说出的话,让骆巧儿觉得很刺耳,但她知道这是二娘一时无 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才用这种方法来转移自己内心的焦急和愤怒,一想到这里, 骆巧儿就没有办法对二娘生气。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争辩谁对谁错,而是该怎么 帮爹爹洗刷冤屈才是。 “启禀大人,段行已经被捕下狱了。” “很好。多花点银子,我要他死在牢里。” “是,属下这就去办。”黑衣人领命而去。 烛光摇曳中,映照出一个人影,脸上有着残佞的冷笑。那人伸手摸摸自己的 胡子,得意的笑了。 “段行,莫怪我心狠手辣,谁叫你不识好歹,屡次破坏我的好事,上次在树 林杀不死你,让你死在牢里也是个好办法。哈哈哈……” 他拿起笔,沾了沾墨水开始写信,只见墨水渐干以后,字也随着不见…… “来人……” “属下在。”一个黑衣人立刻出现。 “立刻将这封信带到范阳城给陈永进。” “是。” 他拿起蜡烛,将蜡液滴在信封接口处,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印石,趁蜡液还 没有干之前印下。在微弱的烛光下,隐约可以看见那个印石刻着:尚书密令。 “老爷,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经过几日的奔走,好不容易才能 入狱见到段行,但一见到他,张丽锦便被他虚弱憔悴且伤痕累累的模样吓到了。 段行早已被换上囚衣,破烂的囚衣中透出血渍,脸上还有大小不一的瘀青和 伤口,就连眼睛也肿得睁不太开。 “爹,他们为什么对你用刑?”虽然相聚的时日不多,但是骆巧儿可以深刻 感受到父亲对她的疼爱,见到他这个样子,她心里又是难过又是生气。 “你……你们来了……”听到声音,段行勉强打开眼睛,看见眼前两个着急 的人儿,他挣扎着起身,却感到力不从心。 “老爷,到底是谁对你用刑,我绝对要他付出代价。”张丽锦将段行扶起, 靠坐在墙边。 “爹,那幅画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方法可以帮你洗清冤枉?” “没有用的,他们从府里搜出那幅画来,证据确凿,现在我说什么都不会有 人相信。”段行幽幽叹了一口气。 官府办案讲求证据,而那幅通敌卖国的画,的确是由他的书房里找到的,就 算他说画不是他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书房,怕也只会被人当做想 脱罪的谎言吧。 “可是爹明明没有做,为什么还要受这种罪呢?”骆巧儿急了,如果再不想 想办法,只怕爹爹就快死在牢里了。 “别伤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我段行行得正,坐得端,仰不愧天, 俯不愧地,总有一天会还我清白的。” “到底是谁那么没良心,这样中伤爹?”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爹爹在 朝为官多年,会不会得罪了什么人而不自知。 “是啊,老爷,你就好好想想,这样我们也好帮着想办法啊!”否则像无头 苍蝇一样,在家里干着急也不是办法。 “会不会跟上次那些黑衣人想杀爹爹有关?” “这个……”段行想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出。“会不会跟那本奏折有关?” “什么奏折?”事情似乎有了一些眉目。 “最近杜尚书有些奇怪的举动,不但在洛阳建造别业,还大量收购铁器,姑 且不论这笔庞大的经费从何而来,收购铁器的行为实在启人疑窦,我便拟了份奏 章禀明皇上……” “爹爹是说,杜尚书想造反?”骆巧儿大惊。 “小声点。”段行连忙阻止她说出这两个字,这件事情还未经证实,贸然说 出只会打草惊蛇。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呢?”骆巧儿压低声音。 “如果可以找到一个人,或许他……”段行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人名,许多 多年未破的悬案,都是在他手上水落石出的,只可惜这人行踪飘忽不定,而且行 事乖异,想做什么全凭自己的心情,“算了,当我没说吧!” “是谁?我去找他帮忙。”听到有了一丝希望,骆巧儿精神大振。 “他不见得会帮忙的。”有好几次朝廷想网罗他,但就算开出再好的条件, 他还是不屑一顾,这次他不见得会愿意伸出援手,更何况,他连那个人在哪里都 不知道。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骆巧儿坚定的说。 “好吧,其实我也没有见过他,只知道他姓仇……” 杂沓的脚步声在牢房外响起,随即便听到狱卒的声音。 “时间到了,你们快走。”说着,还一边把骆巧儿和张丽锦两人往外拉。 “等一下,再给我们一点时间。”骆巧儿想要挣脱狱卒的手。爹爹还没有把 那个人是谁交代清楚啊! “不行,太子马上就要来了,不能让他看见你们在这里,快走快走……”无 奈狱卒一点情面也不留,半推半赶她们出牢房。 临上马车前,骆巧儿突然瞥见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她看见那人身边跟了几 名护卫,吴大人也跟在他身后,狱卒见到他也下跪行礼,看样子他的身份地位应 该颇为尊贵……方才狱卒提到说,等一下太子要来,莫非……那个人便是当朝太 子? 骆巧儿望着他的身影,越想越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看过似的,突然脑海里 灵光一闪……是他……那次她无意间闯入后院,看见正在和君远舟说话的那个人, 原来他就是太子—— 在回程的马车上,骆巧儿不断想着爹爹说的那个人。只知道一个姓氏,要怎 样才能找到他呢?就算找到了,爹爹说他行事乖异,肯不肯帮这个忙还是一个问 题。而太子……她曾经在君府见过他,可见他和君远舟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看 他们相处的样子,似乎交情还很不错。 对了,还有那幅画…… 她记得那时君远舟从吴进宝府里偷出来的,便是一卷画轴。陈永进送了吴进 宝一卷画轴,君远舟拼了命偷出画轴,他和太子交情匪浅,父亲因为一卷画轴被 认为通敌叛国,太子去牢里见父亲……这些人和事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发什么呆?”张丽锦的声音冷冷响起。“还不赶快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办 法可以救你爹。” “我正在想。”骆巧儿不经心回了句。她试图把这些事情串连起来,好像就 快要理出脉络了。 “瞧你那样子,好像真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张丽锦冷哼一声,她从开始 就不喜欢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女儿,再加上她知道骆巧儿竟然不识字,从小便在街 头混大时,更是打从心底瞧不起她。 瞧,她连一件衣服都穿不好,要不是特地请人把裙子改短。她还不会走路呢! 还有,竟然连梳个髻都嫌麻烦,就随便拿条彩绳把头发系住,要不是段行疼她, 体贴她不习惯这些,特准她这么做,她早就好好把她教训一顿了。这么没有教养 没有知识的人,连跟她坐同一辆马车都不配,又怎么配当她的继女呢?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见骆巧儿似乎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张丽锦更是生气,怎么说她也是她的长辈,她难道连这种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吗? “啊——” “要死了,干嘛突然叫那么大声?”张丽锦被骆巧儿突如其来的大叫声吓到, 连忙拍拍胸口,瞪着骆巧儿。 “我知道了……” “哼,你又会知道什么?” “停车、停车……”不理会张丽锦的冷言冷语,骆巧儿急急叫车夫停下马车, 然后打开马车门跳下去。 “喂……你要去哪里啊?”张丽锦追问。 “我去一个地方,二娘先回去吧!”骆巧儿抛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大步 跑掉。 见骆巧儿已经跑远,张丽锦知道叫不回她,才关上车门,忍不庄嘀咕。“都 这个时候了还乱跑,真是的,一点家教都没有……” 不顾街上行人的侧目,骆巧儿往隐约记得的方向跑去,她想快点见到君远舟, 见到他,所有的事应该能水落石出了吧……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