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雨了,而且还是倾盆大雨,坐上渚铭惟的车后,余璃从后视镜看见时耘樵 骑着车尾随在后,连雨衣都没有穿,一路跟着他们到餐厅,然后他们进餐馆吃饭, 他则待在外面淋雨。 饭吃到一半,时耘樵还站在雨中,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看他站在雨中,即便只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余璃也无法坐视不理。 放下手中的餐具,她拿出一向搁在背包内的雨伞,起身准备走出餐馆。 “余璃? ” “我去去就回来。” 撑起伞,走入大雨之中,她快步走近时耘樵。“你这是在做什么? 雨下这么 大,万一生病怎么办? ” “你在乎吗? ”任由雨水滑落脸颊,时耘樵脸上露出一抹冷冷的笑。 那笑容比雨水还要冰冷,让余璃不自主打了个冷颤。“时同学,你快到里面 躲雨。” “你还没回答我,你在乎吗? 如果我病了,你会在乎吗? ”逼问的口吻,让 他每个问题都显得咄咄逼人。 余璃无言了半晌,才幽幽地开口,“你是我的学生,我当然在意你会不会生 病。” “就这样? ” “是的。” “那个人呢? 是因为那个人,所以你拒绝我? 因为他才是你喜欢的类型? 你 要的真正的绅士是吗? ”时耘樵冷冷的指向站在餐厅门口的渚铭惟大叫。 雨声虽大,渚铭惟却听得清楚,然而他没有立场多说什么,选择权在余璃, 他知道此时若他加人战局,为难的是余璃。 所以他只是站在远处关注,没有上前搅局。 “他伤过你的心吧? 为什么你还会傻得任凭他摆布你的人生? 我这么在乎你, 你却始终不肯多看我一眼,为什么? ” “你只是在发梦,这不是感情,我是你的老师! ”余璃第~次大声说话,她 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的,时耘樵会越陷越深,到时候受到的伤害就越大,一如过 去的她。 身体的伤可以很快的愈合,感情的伤却可能跟着自己一生无法抹灭。 “清醒一点好不好? ” “清醒? 我很清醒! 我一直很清醒! ”他又不是初识情滋味的少年郎,怎可 能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呢! “不清楚的是你,作梦的也是你! ”他直言戳破她 的防护罩,狠狠还击。 “就算是那样,我也知道自己不喜欢你,不能喜欢你,不会喜欢你。”她冷 静的告诉他,企图用最残酷的方法让他清醒。 唯有如此,他才能走出她的世界,不再逗留。 “你是说真的? 是真的吗? ”时耘樵近似疯狂的瞪着她问。 “是真的,你永远只会是我的学生,这个关系永远都不会改变。” “不! 我不认输! 我不会放弃! ” 她的拒绝让时纭樵受到不小的打击,手猛一催油,机车瞬时飞奔了出去,直 到他离开了,余璃这才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渚铭惟上前扶起她,让她靠着自己。“这样真的好吗? 要不要我去追他回来 ? ” “他迟早要受到伤害,不如让他一次痛个够。”决刀斩乱麻,她知道这样太 狠心了,但是却又无可奈何,感情事本就是要你情我愿,一方不妥协,永远都不 能成就一个圆。 “我送你回去。” 抽回自己的手,她没有看他。“让我自己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余璃……” “拜托,不要连你也要让我烦恼。” 教室的桌子空了一个位子,原本该坐在那个位子的时耘樵缺席,好几个女生 一整节课都注视着那个空位,不时的交头接耳。 余璃很清楚时耘樵没上课的原因,昨天发生的事情到现在还盘绕在她的脑海 中,她多少也会担心,那时候雨不得那么大,她怕他意气用事骑快车受伤,可是 一整天学校并没有接获相关讯息,只要没有事,就算是好事,她只能消极的这样 想着。 下课钟一响,一群女同学就围绕过来。“老师,你知不知道时耘樵为什么没 来上课? ” “我不清楚。” “他没打电话来请假啊? ” “没有。” “那可不可以给我他家的电话? 我想打去关心一下,听说他自己一个人住, 万一生病了也没有人知道。” “他有管家。” “咦? 老师怎么知道? ” 不自觉的脱口而出,她只得连忙圆谎,“上次他管家有到学校来帮他拿过东 西。” “这样啊? ” “我还是想要他家的电话,他没来上课我们都很关心。” “同学就该互相关心对不对? 老师,你快点给我们他的电话啦! ” 几个女生语气越来越强硬,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强行索取,光那一句同学应 该互相关心的借口,就让余璃不得不拿出联络簿,将电话号码给她们。 几个女孩当着她的面就打起电话来了。 “你好,请问时耘樵同学在吗? 我们是他的同学,他今天没来上课,我们很 担心他。” 一个讲完,另一个就把手机抢过来继续轮番上阵。“他生病? 真的啊?!那我 们可以去看他吗? ” “伯伯,请您告诉我们住址,我们这就去探望他。”又一个抢过手机接口。 余璃在一旁,不想听到都很难。 时耘樵生病? 是因为昨天淋雨的关系吗? 还是因为骑车太快摔伤了呢? 她的 脑袋开始自行想像,为自己昨日的强硬态度自责。 “老师,我们要早退。” 一班三十四个学生,女生总共十二人,大姐头带头请假,一群人全部挤到桌 前来,算一算,最少有七个人要请假,请假人数就占了五分之一,看起来还真像 是集体罢课。 “学校会查问,你们一、两个代表去探望,不记旷课。” “老师,这样不公平啦! 我们都想去啊! ”有人嚷嚷。 “算了,就记我们旷课好了。”有人对校规不屑一顾。 年轻气盛并不是男生的专有名词,这年头叛逆的女孩也不少,而这所学校的 学生大部分是有钱人家娇贵的小姐、公子,脾气自然比一般人来得更大。 请假不成功,她们索性旷课,拎着书包鱼贯的走出教室,余璃拦阻无效。 每当这种时候,余璃就会感到有些挫败,她连管理学生都没有魄力,偶尔会 思考自己到底该不该继续留任教育界。 但是她始终不想放弃,也不认为不爱读书的孩子就真的是坏孩子,她尽量用 自己的爱去包容,并且循循善诱这些还拥有着美好未来的学于。 渡化是真的很难,但是她深信总是有法可想。 学生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开始起哄要她讲她的爱情故事。 好奇心不易满足,尤其是对爱情充满了憧憬的学生,年轻,所以总希望可以 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然而只有她最清楚,烈焰过后要付出怎样的代价,那往往不是一个人就可以 承担的后果,还会累及家人。 “翻开课本,快要考试了,得加强才行。” “吁! ”学生轻吁,对这样的结果相当不满。 而余璃呢,想上课,脑中却又想着时耘樵到底怎么了,下课后她是否也该去 探望一下? 好复杂! 她的思绪变得混乱,理不清,越理越糟糕。 最近,思考成了渚铭惟最常做的事情,但是用来思考工作的时间缩短,反而 常思考他与余璃的未来。 他自觉欠了她太多,所以不敢太过于勉强她,想保持绅士风度,一步步的靠 近她,让她习惯后再恢复过去的关系,他不想让她有太大的包袱。 但是,压抑可真是一种酷刑,面对情敌还可以一笑置之更不容易,天晓得每 次遇见时耘樵对余璃示爱,他有多渴望把情敌打倒。 他并不如外表般的那么有自信,如果他不曾伤害过余璃,他大可大方表达自 己对她的情感,但偏偏他曾彻底的伤过她,而且感觉得出,她至今仍活在当时的 阴影之中。 所以,他只能选择守候,也只能守候,但静静的守候,远比他想像得还要困 难。 忘了自己正在股东会议上,几个报告听得朦胧,一旁的秘书已经低声唤他不 下三回,他却恍若未闻。 “咳! ”老股东只得佯装咳嗽,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一声不够,一群人纷纷起而效尤,才终于把他拉回现实世界。 看见一群大老盯着自己,他一脸尴尬,“抱歉,说到哪了? ” “总裁似乎有什么心事? 是否是关于直航问题? ” “直航没什么问题,请各位放心。”收抬起纷乱的情绪,他再度换上企业管 理人该有的严肃表情。 股东要的只是利润,看得到实质的利益,就没有人会在乎他刚刚到底为什么 闪神,加上他平日形象良好,也不太会有人对他的行为举止有意见。 但是散会时,还是有几个父执辈的股东关心的询问他,“什么时候请何叔喝 喜酒啊? ” “是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听说和你常在一起的几个企业家第二代都找到另 一半了,怎么就是不见你有什么风吹草动呢? ” “贤侄啊,游戏人间可要适度,安定的家也很重要,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 总是要有个贤慧的女人当后盾才行的,况且你也该考虑生几个继承人了,免得你 爹老是担心没有孙子承接事业。” “各位叔伯放心,该请大家喝喜酒时,我一定不会瞒着你们的。” “那就好。”几个大老哈哈大笑,先后离开。 耳根终于落得清静,他对一旁的秘书说:“我下午要出去,将行程都替我排 开。” 秘书面露难色,“报告总裁,您下午有个重要的约会。” “什么约会? 不可以排开吗? ” “和威尼尔的倪小姐约好了,是要讨论关于威尼尔所有货物海运的案子。” “天,我都忘了。”看来他最近真的是心有旁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 知道了,我出去一趟,然后会直接去赴约,约会是几点? ” “六点在喜鹊楼。” “我知道了,你把资料整理好,六点在喜鹊楼的门口等我,我会直接过去和 你会合。” 交代过后,他就离开公司前往优明中学,这些日子,和余璃一起吃饭是他最 期待的一件事,虽然只是简单的一顿晚餐,却总是令他的心中充满了温馨,大概 他也适合当个居家的好男人吧。 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原来心情的变化可以这样的巨大,他从没想过自己会 从一个游戏人问的恶男,转变成居家男人。 由此可见余璃对他的影响。 然而在门口等到五点四十五分,仍不见余璃走出校园,最后他只好下车询问 一个正要离开学校的老师。 “余老师今天提早走了喔。” “提早走了? ” 为什么余璃提早下班却没有告诉他? 转念一想,自己的这个问题也好可笑, 这些日子他总是准时接余璃下课,然后就带着她到处品尝美食,却始终没有做一 件事。 那就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彼此的手机号码。 出了什么事呢? 她为什么提早下课? 生病了? 还是另有要事? 脑袋一片紊乱,他下意识拨打一组熟悉的电话号码。“是我,可以告诉我余 璃的手机号码吗? ” 突然接到渚铭惟电话,还被这样要求,话筒另一端的姚诗琪愣了半晌才回过 神来“渚大哥突然找余老师有事? ” “是有些事情要问她,快把电话号码给我。” 渚大哥从不曾用那么急切的口吻对她说话,姚诗琪警觉到事情不太寻常, “我找一下。” 她边找号码边纳闷的猜想,渚大哥是否是在追求余老师? 完全没想两人早就 相识,还误以为是她爸妈牵成了红线呢。 给了余璃的电话号码,姚诗琪不忘叮咛。“余老师是个很好的人,你要对人 家好一点喔。” “傻丫头,这种事不用你交代我也知道,谢谢了。” 挂掉电话,他飞快的拨打余璃的手机号码,但是却不断传来—— “用户关机中,请稍后再打……” “铭惟在追求余老师,真的假的? ”在姚家的餐桌上,姚诗琪才刚提出自己 的猜想,就引起了家人的激烈的回响。 最吃惊的莫过于季梵峻,他频频摇头,直说:“不太可能,余老师不是渚喜 欢的女人类型,她太安静了。” “那也未必,像余老师那么好的女孩子,我要是有儿子,也想把她娶回来当 媳妇。”姚爸一点都不同意女婿的看法。 “我也这样想,余老师的优点你不知道,她真的很善良,连被女学生打了也 没有告诉学校,还让那个女学生顺利毕业,像她那种好女孩哪里找呢” “被打? ”季梵峻轻吁了一声。 “后来那个女孩变好了,还回去跟她道歉和道谢,说感谢她当时没告诉校方 让她退学,她现在才能进入好的公司,并且遇到了现在的男朋友,如果当时让那 女孩退学,说不定她现在就在牢里悔过了。” “好吧,就算她是个好老师,可是我还是不认为他会喜欢余老师。” “那渚铭惟干么向诗琪要余老师的电话呢? ”塞了一嘴食物的姚诺然,终于 把食物咀嚼完毕,这才加人家人的讨论。 “也许有某些事情我们不知道。” “某些? 你说的某些是什么? ” “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会不会想像力太丰富了啊? 余老师那么单纯的女孩, 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姚爸第一个不赞同,他可是每天和余老师朝夕相 处的同事,她有没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他应该会比较清楚吧? “你可不要随便破 坏人家的名誉,人家还没嫁人呢! ” “爸,我又不是那种意思,我只是有那种感觉而已。” “感觉不切实际。” “好啦,你们岳父、女婿也不必辩论了,找个时间问问余老师不就得了。” 姚妈怕两人闹得不愉快,连忙遏止两人继续辩论此话题。“有件事情我倒是想说, 听说苹果怀孕了。” “嗯,朴理诺前几天有提过,现在他把苹果当成皇太后供奉着。” “那你们呢? 怎么还没有任何消息? ” 呃! 真是放松不得,她最怕就是长辈拿这种问题来逼迫,挺着大肚子怎么办 案啊? “我吃饱了,去上班了。”姚诺然连忙脚底抹油,准备落跑。 “我也……”季梵峻紧跟着准备开溜,但却被一旁的姚爸给拉住。 “你给我等一下! ” “喔……老婆……” 季梵峻一脸可怜状,可是姚诺然怕爸妈将矛头指向自己,只好在大难来时各 自飞了。 “你们该不会是在避孕吧? ”姚爸问。 “我们可是想抱孙子想得都快疯了,你不会是不想要小孩吧? ” 姚妈的表情更可怜,使得季梵峻内心的罪恶感不断攀爬。 “妈,小孩不是我一个人就有办法生的,诺然说怀孕会影响工作,暂时不打 算生小孩。” “男人一点魄力都没有像话吗? 这种时候身为男人就该拿出魄力才对,不生 小孩干么结婚? 难道真要等着离婚吗? 你要是敢玩一玩就放手,我肯定把你卸成 八块喂角吃。” “我不敢有那种想法,我也想要小孩,我妈更急。” 说不急的恐怕只有他亲爱的老婆姚诺然,她是工作狂,抓坏蛋比生小孩对她 更有吸引力,甚至她喜欢烟硝味可能还胜过喜欢他。 有时候他还会嫉妒她的工作和伙伴,更夸张的是他很想直接把她的配枪给丢 进太平洋。 “妈,你们不要欺负姐夫啦,这件事我可以证明,真的是姐暂时不想生小孩, 她把你们炖的补药都喂巧虎吃了。” 巧虎,姚家的大狗。姚妈听了脸色惨白,“难怪它最近老是发春乱叫,我才 在想怎么反常了呢! ” 强精健身的补药,补得连狗都变成一尾活龙了。 “这都不是我说的……”季梵峻连忙撇清、撇清,不撇清他会死得很难看。 在罪恶感驱使,余璃提早离开学校,来到时家大宅附近,却没有勇气去按时 门铃,只是站在附近的大树后,偷偷看着时家的动静。 透过铝花雕的大门,可以看到大宅的大门紧闭着,早在她刚抵达的时候,学 校的女学生就鱼贯离开。 当时只见时家的管家出来送客,不见时耘樵本人。 “我是不是应该买个水果叫人送来……”她自言自语着。 这时候,她真希望有个人可以替她拿主意,她是拒绝了时耘樵,可是却不希 望他受伤或生病。 然而,她就这样站在树不良久,甚至到天色渐渐暗了也没有察觉到。 她想了许多理由去拜访,却都因为提不起勇气而放弃。 就在她转身想回家时,一阵车嚣由背后呼啸而来,然后引擎声在她身旁持续 响着,几乎是与她并肩而行。 “时耘樵! ”当她发现旁边的机车骑士是何者时,不禁吓了一大跳。 “你为什么在这里? ” “我……你……生病……”她在说什么啊?!对方只是个学生,她有必要怕成 这种德行吗? 气自己太过于柔弱,她做了个深呼吸,并且挺直腰杆。“听说你生病了,我 来看看。” “罪恶感使然? ”缓慢的骑着机车,从安全帽的挡风罩里透出一抹冷冷的目 光。“如果是那样,大可不必,收起你的善心,我好得很。” “时耘樵,我知道你对我很不满,但是生病就该躺在床上。” “你还会关心我? ” “我说过,你是我的学生,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时耘樵冷冷的指控她,“别忘了,你伤我最深、最重。” 余璃无语,他说的很正确,但是她也很无奈,不能接受他的爱慕,就注定会 伤害到他,世事难两全,她只能尽力去做了。 然而时耘樵无法体会她的善意与关心,依然浑身是刺,她一开口,他就反击。 “收起你的倚老卖老,你真以为自己可以当我的老师? 别忘了,我可是哈佛 的学生。” “是,你说的没错,我是教不了你什么,我只是念在你是优明的学生,一视 同仁罢了,既然你精神这么好,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再见! ” 任性的时耘樵随即丢下尚在启动的机车,任由车子倒地摔坏,只顾着上前抓 住正欲快步离开的余璃。 透过他的手,她感受到他过热的体温,诧异的瞪眼,“你在发烧?!” “死不了! ”他摘下安全帽,余璃更清楚看到他双眼布满了血丝。 他真的在发烧,而且温度很高。 “你有没有看医生?你该躺在床上! 快回去好好休息。” “你不走,我就听你的,乖乖躺在床上休息。”他抓着她的手谈起条件来。 “时耘樵! ” “怎样?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一直跟着你,直到倒下为止。” 拗不过他,余璃只得被迫留下来照顾他。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