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我欠你的债到底该怎么算?” 连续几天瑶儿都是醒在莫邪怀里的,在透进的晨曦里,她的神智甫一开始恢 复运作她就会这么傻傻地追问。 而他则会惯例地用自己的手和唇让她忘了这个问题。 “帐目细节太多,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列个清楚再算给你听。” “每次都这么回答,根本摆明着耍人!”她噘高了菱唇却很快便让他给吮去 了抗议的声音。 笨丫头,人都被吃干抹净了,还在想着还债离去? 哼!门儿都没有! 莫邪在心底窃笑,穷此一生,他都不可能会放手让她离去的。门铃声响了几 下,好半天后才有人来应门,门扉轻启,便让站在外头的惠馨姑婆险些跌破鼻头 上的老花眼镜。 来开门的少女微乱而卷曲的美丽长发散落到了腰际,那尚未打理过的姣好娇 容满溢着股慵懒而诱人的女人气息,少女殷红而鲜嫩的唇瓣及微露在衣襟外的嫩 肤,都写满了被爱过的痕迹。 “惠馨姑婆!”瑶儿发出了开心的大叫跳出门,笑嘻嘻搀着老人家走进了屋 里。 “这么早就来看我们啦?” 惠馨姑婆没听见瑶儿的问句,脑袋中像被炸弹炸过似的轰隆隆,瑶儿是好、 瑶儿是可爱,但毕竟终究是只猴精,惠馨姑婆连探问都不须就确定了身边这少女 已和前回相见时不同了。 她的一举手一投足漾出的女人风情谁都看得出,这是个恋爱中的女人。 而那能使她身陷情海中的男人自然是小邪! 因为瑶儿现在身上套着的衣服正是小邪的衬衫,那过大的衬衫穿在她娇小的 身躯上使她看来有些儿可笑,却是个他们彼此关系确定了的铁铮铮证明。 “早,姑婆!”站在厨房那头煮着咖啡的莫邪旋过了头,晨光下,他原就爱 笑的眼睑显得更加灿烂了,“突击检查呀?” “是呀!”惠馨姑婆努力调整着脸上的表情和心中的震撼,好半天才能恢复 自然,她眯眯老眼,“受你老爸之托,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干坏事!” 轻轻鼻哼了下,莫邪超前递给她一杯阿萨姆热奶茶,“请他省点心吧,就怕 我干的坏事他的心脏受不起。” “别担心,姑婆!”瑶儿坐在吧台椅上皱皱鼻子,冲着惠馨姑婆甜笑,“我 来当你的耳目,他如果敢干坏事,我就告诉你让他老爸来揍他,不收钱的唷!” “这么坏心?”莫邪坏笑移近她,一手拧了拧她高挺的俏鼻,另一手旁若无 人地滑上了她那裸露在长衬衫下的匀净修长美腿,“我若真被揍你舍得吗?” 瑶儿涨红脸微嗔,急急打落那只打算爬进衬衫里使坏的手,“别玩了啦,” 她压低着软腻的娇嗓,“姑婆在呢!” 惠馨姑婆在心底叹息,由小邪在她面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和摇儿打情骂俏, 更表明了他对于瑶儿的认真态度,他是想让她看清楚非毫无选择地接受他的决定 —— 他对瑶儿,是真心的! 惠馨姑婆脑海里响起了易亭亭的声音—— 姑婆,你一定要去看看,莫大哥这回是真的中了邪,他明知瑶儿是只猴精却 还依旧执迷不悟,人和猴精怎么能在一起?又怎能保证她将来不会突然伤了他? 他胡涂,我们可不能由着他胡涂呀! 由沉思回到现实,惠馨姑婆嘬口热茶,作了决定,抬起头她酸酸地唤了一长 声。 “小俩口一早就这么卿卿我我地,难不成是想酸死我这孤单老太婆?” “姑婆,你别理他!”瑶儿跳离了莫邪身边,蹦到惠馨姑婆身边寻求庇护。 “他这两天老是疯疯癫癫的。” “瑶儿丫头,说正经的,”惠馨姑婆顺势将娇笑着蹲偎在她身旁的瑶儿的柔 夷握进了掌心,“小邪这孩子很少会这么疯的,这世上能让他疯的,似乎只有你。” 一句话再度点红了瑶儿娇羞的容颜,她噘了菱唇垂首在惠馨姑婆身旁净磨蹭 着不出声。 “看来,”惠馨姑婆叹口气,若有所思望着莫邪,“我们莫家很快就要办喜 事了。” 他但笑不语,伟岸身躯斜倚在吧台旁,含笑的深情眸采却是对着惠馨姑婆身 旁的瑶儿所散发的。 “小邪!打个商量,今天早上把你的小助理借给姑婆用一下。” “这丫头笨手笨脚啥都不懂,你借她去做什么?”莫邪挖苦着,果然见到瑶 儿在瞬间去了娇羞,拾高了不驯的下巴眯着眸瞪他。 “再不懂也总是个女孩儿家吧?”惠馨姑婆笑着揉了揉瑶儿小手,“是这样 的,下个月我有个朋友要娶媳妇儿,我想去做套新旗袍,就让瑶儿帮我挑个布样, 也可以顺道帮她做几套新衣裳,瞧你这Boss对她苛刻得……”惠馨姑婆啧啧作声, 瞥视着瑶儿身上那过大的衬衫,“连套衣服也不舍得给她增添,你总不成天天让 她穿这个样儿上街跑来跑去吧?” “逛街!逛街!Shopping!Shopping!” 这两个字眼是前几回她陪惠馨姑婆上街时学到的词儿,这会儿搬出来用得可 真够顺溜了! “糖炒栗子,”他笑,“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喜欢买衣服,这么喜欢血拼的。” “那是当然的喽!” 她皱皱鼻在惠馨姑婆身旁娇笑,“天下女子皆爱美,你是男人,不懂的啦!” 尤其,她甜蜜地臆想着,女为悦己者容嘛,一想到可以穿着漂亮的新衣裳让莫邪 看得目瞪口呆,她就笑得更灿烂了。 “拿去吧,姑婆!”莫邪递了一大叠的钞票给惠馨姑婆,“让她尽情地买, 全用光了若还能用赊帐的更好,最好让她欠我个几辈子都还不了。” “坏莫邪,敢诅咒我?告诉你,我上街一是为了买东西,二是为了捡金块的,” 她异想天开的说,“你就别让我捡回了一堆金块,不但够还债还够拿来砸你的脑 袋瓜子!” 惠馨姑婆不出声,净在心底叹息。 瑶儿心思单纯不明白,但她这老太婆心底可透彻明亮,小邪口口声声用债来 压瑶儿,说到底还不是想将这傻丫头给永永远远留在身边?就这样,瑶儿跳上了 惠馨姑婆的车和莫邪挥手道别,车行一会后她逐渐发现了熟悉的街道及招牌。 “姑婆,咱们是不是要去中国城呀?是不是上回我曾去过的地方?” “是呀!”惠馨姑婆没看向她,双目仅是专注在眼前的道路,‘市儿真聪明! “ “本来就是呀!”她坐在副驾驶座上笑嘻嘻的抱着车上小靠垫“我本来就不 笨的嘛,只有莫邪那种不识货的家伙才会看不出来。” 惠馨姑婆忍住了叹息,“瑶儿,你真的很爱小邪吗?” 她涨红了脸半天不敢出声音。 这问题好难的,莫邪和她都已经做尽了所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了,还要嘴硬说 不爱?莫说别人,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的,可当真要她承认?她又觉得好羞说不 出口。 “如果为难就别答了吧,”惠馨姑婆帮她解了围,“这问题姑婆问得蠢,你 的脸上早就写满答案了,瑶儿,”上车后这是惠馨姑婆第一回正视她,“既然你 爱小邪,那么于他有利却可能于你有害的事儿你还是会做吧?” “这是什么意思?”她摇摇头,单纯的脸上写满了困惑,“我不懂,姑婆。” “这话的意思是,”惠馨姑婆咬咬唇,有些不忍心再度别过了视线,“真心 爱一个人时,一定是希望他能平安幸福到老,一定是不希望看见他遇到不好的事 情吧?” “那当然!”瑶儿用力点了头,“爱和他斗嘴是一回事情,可如果有人想对 莫邪不利,我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而如果那将对他不利的人是你自己呢?惠馨姑婆吞下了问话,想了半天才慢 吞吞出了声音。“瑶儿,相信我,我们都爱小邪,虽然,可能用的方法并不一样, 身为他的亲人,如果我为了保护他而伤害了你,”转过了眸,惠馨姑婆眸里充满 歉意,“我很抱歉。” “我不懂……”她话没完,惠馨姑婆的车已在一栋大屋前停下了。 “这里是?”她偏着烧首好奇打量着。 “这里是亭亭的家,”惠馨姑婆好整以暇的坐在车上,“瑶儿,我们待会儿 要去的裁缝店亭亭熟,来之前我已和亭亭说好了,让她在家里等我们,你帮我去 喊她出来吧。” “没问题!” 她笑嘻嘻下车跑到门口按了门铃,接着就被请进大屋里,屋外车道上,惠馨 姑婆坐在车里凝视她娇俏背影的老眼好半天都无法收回。 “这个易亭亭还真是会摆谱,”瑶儿听从佣人的指示,循着楼梯爬上了大屋 顶楼,“自个儿下来就成了,还得人上来请?” 上了顶楼开了门后,一个震惊却在房里等着她。 “你……你是谁?”睨着眼前那身穿僧袍袈裟、头顶戒疤、右手托钵、左手 持着金刚杖,戴着一串沉沉舍利子佛珠的高大僧人,瑶儿不禁心生恐惧,转过身 她想逃出房去,门却“砰”地一声自动阖紧了。 “贫僧是谁?”僧人发出了沉冷的沙症声,眸中精光毕露,“猴精,你怎么 可能不识得贫僧?” “你?!天禅和尚!”她一边惊呼一边左顾右盼想寻出路,却见着屋里窗棂 全贴满了对方手写封缄的符印;天罗地网丝绳亦在角落里开动,这一些都说明了 对方绝对是有备而来的。 “你为什么非要捉我不可?”她发出了恼火的问句,“别说我们姐妹们整过 你的小事,就算我未循天意私自下凡可也没有害人呀!” “阿弥陀佛。”天禅和尚执钵垂首喃念佛号。“还没害人并不代表不会害人, 你终究是个猴精,不容于天地正道之间,更不该出现在这千年后的世界里,扰乱 了原有的天纲。” “我没有害人也自信绝对不会会害人,难道就因为我不是人,就不该有生存 的权利?” “若贫僧真做如是想,方才你一进来,我就用收妖钵将你化成血泥让你烟消 云散,别说人你将连猴精都不是了!”天禅和尚漠漠冷语,“就因为贫僧查过了, 你来到这儿纯属贪玩,不但不曾害过人,甚至还曾帮忙杀了几个恶鬼积了不少善 缘,所以才决定给你个选择的机会。” “选择机会?” “是的,”天禅和尚点点头,严峻的冷眉扬了扬。“我可以让你作个选择, 一是化为轻烟一缕,什么修行、什么道为、什么人身全都化成了空,彻彻底底地 和这个世界挥手道别。” “那么另一个选择呢?”瑶儿轻启后,微黯嗓音全然不像她平常的声音了。 “另一个就是,阿弥陀佛,基于我佛大慈大悲的原则,我饶你不死,可你得 进我日月乾坤袋里,回到你原来的地方继续你未完的修行。” 回水帘洞?换言之就是秃和尚大发慈悲想带她回家喽? 瑶儿闻言脸上却没有浮现得以活命及回家的兴奋。 她也不懂,她原先不是一直在找寻回去的方法吗? 她想念猴老大、想念姐妹们,也想念那满山的飞禽走兽和原本熟悉的生活, 那么,现在有人自愿要帮她解决问题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连一丝丝的喜悦都没 有? 在这个新世界里,在这叫什么“下凡欺死狗”满地洋鬼子的鬼地方里,她除 了满身的债务,应该什么都没有,那么,为什么她的心会一点儿都不想离开呢? 瑶儿深吸口气眼角却冒出了无法自抑的泪水,只因她突然想明白了莫邪的意 思—— 让她尽情买,全用光了若还能用赊帐的更好,最好让她欠我欠 个几辈子都 还不了! 隐藏在这番话下的真正意思是他想和她纠葛生生世世,他想与 她永远不弃 不离,怎么打也打不散。 她如果真这么走了,想再回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上回能来 到此纯属误 打误撞,安东尼奥那老吸血鬼的棺材都随着尸骸烧得干 净了,且现在她身边又 多了个天禅老秃驴看守,她还能有什么机会 去误打误撞巧遇莫邪? 想到自己再也听不到那声“糖炒栗子”,瑶儿的心,像是要碎了 似的,天 知道,这两天在床上缠绵时,她还曾想要帮他生个小娃娃的 呢! 我会有娃儿吗? 当然会有! 莫邪的嗓音笑扬在她的记忆里。 这是雌性生物所有的特权,她会和她所爱的男人在这里为他们的情爱,孕育 出永恒的见证。 看来他们是来不及拥有共同的娃儿了,瑶儿遗憾地想着,只不知那娃儿将会 像他多些还是像她?会不会也和她一样有条长尾巴? 如此的想法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也松了眉头。 “怎么?想清楚了,”天排和尚拂了拂袈裟油管,“肯乖乖随我回去了吗?” “我可没这么说!”抬高了螓首的瑶儿换上了不驯的神情,既然已经作了决 定,那么眼前这厮也就不再可怕了,这和尚本事惊人,她没打算用她的“石化术” 去自取其辱,真要消失,也该消失得有骨气吧! “臭和尚!捉高了你的臭钵子吧!”她哼了哼,“还有,省省你满嘴的阿弥 陀佛和仁义道德狗屁,猴精也是一条性命,别嘴里净嚷着我佛慈悲,手里却时时 想着收人性命!” “大胆妖猴,”被抢白而极度不悦的天禅和尚,用力顿了顿手上的金刚杖, “看样子你还当真不怕死呢!” “死就死喽,双眼一闭神魂不知多舒畅呢!”总好过那没日没夜的漫长思念 吧! 她闭上了眼睛心底和莫邪告了别,死后若有轮回,他们也许、也许还能有机 会的,可要她这会儿乖乖合下他回到水帘洞里,那真是比要她去死还要痛苦万倍。 “你想得太简单了,还想着轮回?”天禅和尚脱清了瑶儿的念头冷言冷语, “我早说过了,你若当真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将是永远的烟消云散。” 瑶儿睁开了意志坚定的瞳眸。“臭和尚!想显本事就别再拖拖拉拉的了,还 是说,你得要我帮你多念几句‘阿弥陀佛’你才下得了手?” “死猴精,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天排和尚怒火腾腾,下一瞬,金刚杖和 收妖钵同时朝向瑶儿速速祭飞而去。“为维护天理正纲,你就给我消失了吧!” 法器扬喧,屋里,在传出了一声少女尖叫后,恢复了宁静。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