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另一头,正在家里准备拆信的莫邪突然心口一痛,莫名其妙就让那并不锐利 的拆信刀给划破了左手掌心,此时电话响起,他皱皱眉心神不宁地接起了电话。 “小邪,”电话理的声音显然有些迟疑,“我是姑婆。” “放心吧,姑婆,”他试图略去心底怪异,笑笑而语,“你的声音我不可能 忘记的,干么这么不开心,难道钱全用光了?” 他笑了笑,用脖子夹住话筒,拉开抽屉取出消炎粉往掌心洒去。“你们出门 前我说的话是认真的,别的事情我或许辎珠必较,可只要是瑶儿喜欢的东西你就 尽管让她买,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听我说,小邪!”惠馨姑婆吸口气打断了他,“姑婆背着你做了一件自认 为是对你好的事情,虽然姑婆知道事后你可能会因此而恨死我,但只要是为你好, 我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姑婆!”这回换成是他打断她了,“你到底对瑶儿做了什么事情?” 那一字一字自牙缝迸出的话让惠馨姑婆听得心底发毛,他的强硬向来只用在 降鬼物,对于家人,尤其是长辈,他总极有分寸。 “小邪,相信姑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和瑶儿终究是人妖殊途无法自首偕 老的,她毕竟是只猴精,难保不会在无意中伤害了你…… “瑶儿她到底在哪里?”这一回他连称呼都省下了,冰冷的语气透过电话线 路依旧可以让人不寒而栗。 “她在……”惠馨姑婆叹口气咬了下唇。“小邪,瑶儿在亭亭家里,那天禅 和尚答应了,只要摇儿肯乖乖听话跟他回去她原来的地方别乱了天道,他说好不 会伤害瑶儿的……喂,小邪、小邪!你还在听吗?已经来不及了,你就放手了吧, 喂,小邪、小邪……” 被人抛下的话筒孤零零地垂挂在桌缘下头打着转,和那在仓卒间被打翻了一 地的白色消炎粉一样,无人理会。 从没有过这么一刻,莫邪如此痛恨自己没有翅膀、不会腾云驾雾的,他宁可 自己是鬼、是妖、是魔,至少他可以飞去救自己心爱的女子,他的心嚷着疼,他 的耳仿佛可以听见瑶儿的哭泣,他曾经答应过要用他的生命来保护她的,可他没 有做到。 重型机车呼啸狂奔,路上人车个个急急问避,就怕被这飞天似不要命的机车 骑士给撞飞了。 车子停在易亭亭家门口,左手推开惠馨姑婆右手拨远了易亭亭,莫邪凭着直 觉奔上了顶楼,果不其然,在那儿,窗很大敞,他看见了一个据着破布褡、持着 金刚杖正在撕去黄符的高大僧人。 见着了破门而人的莫邪,天禅和尚面无表情只是挑了下黑浓的 眉毛。 “把瑶儿还给我!” 即使莫邪强自抑制却还是无法掩饰住嗓音里微微的颤抖,他不 是怕眼前的 人,他怕的是他说出——“她已经烟消云散”的回答。 “你叫莫邪?”天禅和尚眯了眯有着钢铁意志力的坚眸,“听说你 在这个 时代里是专捉邪魔的,也就是说咱们还是同行喽,还听说你 颇有本事的,”拄 着金刚杖转了转,天禅和尚眸里蓄着浓浓的挑战, “这倒使得贫僧想开开眼界 了。” “对不起,我没有心情和你寒暄,”他冰冷着瞳光,“我只是来向你要回我 的女人!” “你的女人?” 天禅和尚鼻哼了下,“亏你整日捉妖除鬼,难道你不知她是只猴精?” “瑶儿是什么我比你清楚,你才认识她多久?你凭什么去替她下结论?”他 冷语,“瑶儿在我眼里很简单,那就是她是我会用一生去疼 爱的女人,如此而 已!” “阿弥陀佛,降妖除魔乃我辈中人份内之事,岂可……” “去你的降妖除魔!”莫邪毅然决然打断了对方,“要提这四字,论经历我 不会输给你,不劳你为我做注解,大和尚,所谓妖、所谓魔非关外型乃在一己心 念,一念正,虽邪亦圣,一念恶,虽圣亦邪,想当圣或想当邪仅在一念之间,我 问你,你捉瑶儿,是她曾害过人吗?” “那倒不曾,”天禅和尚沉吟,“可精即是精,难保她将来不会…” “依你的说法,那父母或血亲曾杀过人的婴孩应该一出生就杀了才是,因为 我们谁也无法保证,他将来不会延续了先人的恶业去当个杀人凶手。” 他冷笑,“以一个人尚未做的事情来判定她的罪业,就因着她的出身?这样 子公平吗?” 天禅和尚先是一愣,沉眉想了想竟然发出了大笑。 “年轻人好厉害的嘴,贫僧甘拜下风,只是论天道,这不是她该出现的时机, 更不该让她的出现扰乱了原有的世界。” “瑶儿所影响的人极其有限,”他冷哼,“她并未倾覆世界,并未大乱人间, 更没用法术去伤害别人,她影响最大的人只有我一个,而你可曾想过,也许这就 是我们早已命定了的姻缘,所以才会借由一个阴错阳差,将她送到了我的身边, 让我们可以延续未尽的缘?” 天禅又是一愣,心下一凛竟忍不住微微汗颜,他倒是真的从不曾用这样的角 度来思忖过这件事情。 “随你说吧,年轻人,”说不过人,天禅和尚索性豁出去的冷眯了眼,“如 你所言,瑶儿的存在对你影响最炬,那也不难,”天禅和尚将金刚杖抛了抛,在 手上转了转,一瞬间杖顶竟缓缓蕴生出一抹湛蓝激光,“就让贫僧做个顺水人情, 将她在你脑海中的印象全数抹净,也好彻底了结你们这段原不该存在的孽缘。” “我们不妨来赌一回,一强敌临阵莫邪依旧面无表情,”如果你真有本事将 我脑海中的记忆抹除了,那就证明我和瑶儿当真无缘,那我就不再向你索人,可 如果,“他眯了冷瞳,”你办不到,那你就得将瑶儿还给我。“ “哈!”庆禅和尚仰天讽笑,“好个无知小辈,不过区区一介凡子,即使真 有些擒鬼伏魔的微末本事,但想和我这拥有百多年修行的大和尚较劲,想抵御我 的法力,岂非螳臂挡车!” 莫邪冷冷掀唇,“是不是螳臂挡车这会儿还不知道,你究竟同不同意?” “同意、当然同意!”天禅和尚双掌搓动,霍霍眸中是好斗的恶芒,“我怕 的是待会儿你脑子被洗得太干净,连这个赌约都给忘记了!” 话语甫毕,天排和尚一个惊天重跺,连脚下地砖都被跺出了个大坑,霎时金 刚杖上艳蓝冷光便以雷霆万钧之势直直向莫邪射去。 不避不闪,莫邪仅用右手压破了左掌上的伤口,他以指沾濡了鲜血当笔,倏 地在身前空中迅捷如电画了道符,那符虽是凌空画成,却像是在他身前织了道金 刚铁网,硬生生地将天禅和尚射去的霹雳冷光弹解于无形。 “你?!我……” 见了那道凌空的符咒,天禅这经历过无数恶战,即 使身上受了 重创亦从不曾变过脸色的大和尚却突然失了血色,身子也因着心情 激动而微微起了颤。 “别再你你我我了,”莫邪面色未改,“按照约定,交人过来。” “年轻人!猴精的事情咱们待会儿再说,你先告诉我,”天禅和尚 冲上前, 扔下了布褡、陶钵和金刚杖,强而有力的双手死命拉着莫邪 双肩摇晃,“这道 符是谁教你的?” 莫邪不出声,冷冷的瞳眸打量着那身长高过自己一个头的古怪 和尚,抛去 了高僧风范后的急躁猴儿样。 “我为什么要说?” “你……我……”天禅和尚急得直搔头,“好,算我求你吧!” “不用求,你先告诉我瑶儿下落,我自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那只猴精……”天禅和尚咬咬牙瞪瞪铜铃似的牛眼睛,“可真是够倔的了, 我让她选要烟消云散还是乖乖回水帘洞里,她放不下对你的感情竟宁可选择烟消 云散,都不愿离开有你的世界。” “你……”他眸中起了杀气,掐指成拳,“你真伏灭了她?” “不,我没有!”照见莫邪神情大变,天禅和尚忍不住暗暗庆幸自己方才的 一念之仁,这年轻人比他所降过的所有妖魔鬼怪都还要可怕,天禅和尚续语, “那丫头口口声声念着阿弥陀佛让我下不了杀手,最后临时决定改用日月乾坤袋, 将她送回了水帘洞。” 水帘洞?她回家了? 莫邪闻言皱眉心一沉,可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无论如何,他的瑶儿并未消 失! “是的,水帘洞,你要去寻她待会儿我自会带你过去,现在该轮到我了,年 轻人,”天禅和尚急急用手揪紧了莫邪领带,“快告诉我,你那符咒是谁教你的? 运劲抽掠,他由天禅和尚掌中拉回了领带,边低头整弄边漫不经心出声。 “没人教,那是我打从娘胎出来时就会的。” 闻言天禅和尚高大的身躯恍若受了重击,硬生生被震退了几步。 “你没撒谎?” “没必要!”他抬高轻蔑的眸子,“骗一个秃驴我找不出乐趣何在?现在, 你可以带我去水帘洞了吧。 “对不住,请再等一下! “等?”莫邪冷哼,“怎么,你还有屁没放干净?” 无视于他不敬的言词与态度,天禅和尚语气中有着虔诚的请教。 “能不能请你脱下鞋让我瞧瞧?” “干么?你这修道和尚的兴趣是闻人臭脚?” 天排和尚笑得客气,没理会他的冷言冷语,见拗不过这古怪家伙,莫邪坐倒 在地卸下了两脚的鞋袜,此时的他已可约略猜出天禅和尚想看的是什么东西,只 是不明白他的用意。 莫邪打从出娘胎时脚底就带有胎记,在他脚底,一左一右并拢一起恰是一个 奇异的火焰图腾,乍见此图腾天禅和尚慌了手脚,急急跪倒在地嘴里还直嚷着师 父。 “师父?!”莫邪抱着脚板左看右瞧还好玩地嗅了嗅,才漾起了玩味的笑容, “大和尚,你是不是没睡醒?” “天禅福缘深厚,今日方能得以再见师尊隔世圣颜!” 跪在地上猛磕头再抬起头的天禅和尚双目泪汪汪,眼泪鼻涕直 冒着水泡儿, 莫邪瞧了只觉恶心,半点也无法与眼前家伙有感同身 受的激动。 “隔世?” 他哼了哼,“你的意思是上辈子我曾是你的师父?” “是的、是的!”天禅和尚拼命点头,“徒儿尚未悟道前你已是一 代盛名 高僧,为了入你门下得你指引,徒儿可是费尽功夫的。” 他单手支颊意兴阑珊,“把我说得这么厉害,可末了我还不是比 你早死?” “说来说去,”天禅和尚想起往事咬牙切齿,“还不都怪那水帘洞 里的猢 狲野猴王?也就是为了这档子事,我才会那么痛恨那些个由 水帘洞里偷跑下凡 的猴精,生怕她们为祸人间!” “你是说我的死,”莫邪挑眉,“和孙悟空有关?” “是呀!”天禅和尚点头,“孙悟空大闹天庭,玉皇大帝派出了天兵天将想 将他降伏,师父你亦受托在围捕之列,那场恶斗激战了数 日数夜、日月无光, 由天上打到了陆上再打到了海底,孙悟空神通广大是一点,另一点,是他机变巧 谋狡黠难驯,而你为了回身保护另位仙家受到了重创,终至不治。”语末天禅和 尚再度动容低低饮泣。 他打了个浅浅的呵欠,“这么听来上辈子的我法力也并不怎么样嘛,连只猢 狲儿都打不过?” “不是这样的,师父!”天禅和尚急急辩清,“你是败在宅心仁厚,一心只 想驯化那厮而不愿伤了他的性命,才会让他有机可趁的,在你圆寂前,盘腿人定 后的你,最终叨念的还是遗憾着未能完成驯化他的心愿。” “嗅!”他起了好奇,“那么在我死前的最后一句话究竟是什么?” “今世无能来世盼能继续伏魔志业,尤其要降的是这冥顽不灵的泼猴儿,即 便是,降服了他的一根毫毛,我也方能甘心而无憾呀!” 一句话同时刷白了两个男人的脸,因为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了瑶儿的来历—— 她正是孙悟空身上的一根毫毛幻化成形! 而他,也当真驯伏了这只猴精,让她心甘情愿为他留下,甚至宁愿面对着烟 消云散的结局。 方才莫邪曾说过的话再度在两人脑海中同时响起—— 你可曾想过也许这就是我们早已命定了的姻缘,所以才会惜由一个阴错阳差, 将她送到了我的身边,让我们延续未尽的缘? 上天巧作安排,凡夫净皆无言!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