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窖 付永昌 今年的雨水真多,从春到夏就没怎么停过。墨溪河的水位涨了很多,天成酒 厂的酒窖位于溪边,让我时时担心会不会被水淹。 这几天好不容易晴了,得抓紧时间晒料。一大早我就起来,匆匆忙忙地往酒 厂赶。太阳已经出来了,照得寨子一片朦胧的金黄,热气隐隐地升腾上来,看来 今天是个大晴天。 经过演武厅时,见武师们没有在厅里晨炼,而是在厅外坝子里站成整整齐齐 的一排,全都穿着姜黄的灯笼裤,扎着绛红的腰带,赤裸着上身。他们的面前, 全都放着一个小瓦盆,不知要做什么用。 忽听得一片哗哗的水声,武师们上前一步,掬起瓦盆里的水往脸上泼。这倒 奇了,要洗脸也不是这种洗法呀!再一细看,那些武师们个个瞪大了眼睛,任水 泼上去也一眨不眨。 我看了一会儿,不明白他们在炼什么功,正想走开,突觉眼前有团红霞,定 睛一看,原来是付嫣紫坐在演武厅的外墙上。她坐在墙头,穿着一身夕阳红的纱 衣,那红里的一点桔黄让我感到双眼猛地被灼了一下。这夕阳红正是她初初长成 时与我共舞时穿过的颜色呀!虽然当年是西洋纱裙,现在是中式衣裙。这颜色是 我记忆中最美的色彩,唤起了我心中无限的温馨与柔情。 她一团红云般冉冉降下来,揪住武明君说:“武哥哥,我也要练!” 武明君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可不能随便搞着玩,你要瞎了眼睛我怎么 向太太交待!”周围的武师也齐声说:“七小姐到别处玩玩吧,这功不能乱练的。” “怎么会瞎嘛,你们都好好的!你就让我试一下嘛!”付嫣紫仍旧不依不饶, 缠着武明君不放,任他好说歹说,就是不听。 武明君急得一头汗,正没奈何,忽然看见了我,就象看到了救星,急忙高声 招呼我:“五少爷,您来得正好,七小姐平日最听您的话,您劝劝她吧!” 我问道:“你们这是干吗呢?” “练功呀!师傅的眼睛可以鼓出来又收回去,用余光就能看清四面八方,就 是夜晚也能看见东西。师傅说,练这个功得先用清水泼眼,练到水泼来眼睛不眨 了,再换成辣椒水泼。今天我们用的就是辣椒水,七小姐不知厉害,你可得劝劝 她,不然出了事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听了半信半疑,辣椒水能入眼?这样练功也真是奇怪,嫣紫也是,跟着瞎 起哄,不要命了。我皱起眉头说对嫣紫说:“你看你,玩什么不好要玩这个,你 怎么能和武师们比呢?不要眼睛了?” 她扁着嘴冷冷地望着我,一副既倔强又委屈的样子,却忍着不说话。我才意 识到,自从那次打了她一巴掌,我们就没怎么好好说过话,我忙了酒厂忙煤矿, 忙了过年忙孩子,最近又忙丧事,没顾着上陪她玩儿。她到南方玩了一阵子,才 回到寨子里来。 想到这段日子冷落了她,我心一软,又道:“你多和女孩子们玩玩,别整天 做这些危险的事,受了伤怎么办?” 她依旧一言不发,突然伸手摔了个瓦盆,一赌气走了。 武明君有些尴尬,不过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武师们捡起碎瓦片,又开始接着 练功。我也出了寨子,往酒窖走去。 酒窖在墨溪河边,途中要翻过一座山头才能下到河边。正是草木繁茂的盛夏, 山林间晨雾未散尽,金灿灿的阳光已照射进来,映得白蒙蒙的雾气也变成金色的, 一丝丝,一缕缕地游离在空中。一丛茅草高高地挑着一串露珠,那露珠折射着阳 光,仿佛是一串晶莹剔透的宝石,引诱着人去摘取。小鸟欢快地啼叫着,飞到离 人很近的地方,偏着头用乌溜溜的小眼睛望着你,然后扑楞楞地飞走了。这片山 林是小时候我和嫣紫常来玩的地方,在这里,我给她采花摘果,捕鸟扑蝶…… 我的眼前又出现了小小的嫣紫妹妹,五六岁模样,穿着红衣,梳着双鬟,雪 白的手腕上戴着银色的小铃铛,小狗似的一天到晚跟在我身后,要我做这做那陪 着她玩。还记得有一次她非要我给她抓许多红蜻蜒,把它们的头拧下来穿成一串 当珠子戴。我说你干嘛非要红蜻蜒的头呢,用小红果子串不也一样好看吗?她却 不依不饶,非要抓蜻蜒。后来我才明白,她是喜欢蜻蜒那红色的晶莹的复眼。结 果那天我没少杀生,晚上想起来颇为不安,老半天没睡着觉。 丛草掩没了小路,行走其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露水润湿了长衫下摆,几 只苍耳粘在了上面。我俯身摘下苍耳,又想起这是嫣紫最喜欢做的恶做剧之一, 摘下大把带刺的苍耳,见人就往人家身上粘。当然这得乘人不备,要是被发现了 可没人愿意乖乖地让她粘。如果遇上长辈,还得讨一顿好骂。嫣紫老觉不过瘾, 有一天软磨硬缠地粘了我一头一身,还让我扮作刺猬在地上爬,不许我拿下来… …唉,那时候为了哄她高兴,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一时太多的记忆涌上来,使我的脚步在山林间徘徊不去。走到酒窖,日头已 升得老高,工人们正在清窖,干得热火朝天。 其实水稍稍淹一下还不太要紧,照旧可以出酒,只是酒质较为醇和,没有原 来的那么猛烈。怕只怕大水淹,那就一时难以恢复生产了。 看见酒窖一切正常,我放下心来。本该去煤矿看看,但我不想动。我好象有 点心神不定,不知做什么才好,一会儿吩咐工人做这个,一会儿又叫他们做那个, 搞得他们无所适从。实际上这些工人都是熟练工,不要我操心也完全知道该干什 么。 我在酒窖磨磨蹭蹭地混了一天,直到天黑尽了才慢吞吞走回家。唐合香和母 亲早已做好饭菜在等我,两个小儿在一旁咿咿呀呀,烛光下一派温馨和睦的景象。 母亲脸上洋溢着安宁与满足,唐合香也是一脸幸福。此情此景往日会让我感到温 暖,觉得自己一个孤苦的私生子能有这样的好日子,也应该知足了。但是今天, 我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烦,心头好象压了什么,沉甸甸的。 见我回来,她们高兴地招呼我。母亲略带责备实则疼爱地说:“这么晚了才 回来,也不怕饿坏了身子。” 唐合香忙给我盛上饭来,说道:“娘非要等你回来才肯吃饭呢!以后没事早 些回来吧!” 我含着一口饭含含糊糊地答应着,觉得那口饭硬硬地梗在喉弄里。 吃过饭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依旧焦燥不安。唐合香问:“你今天怎么啦? 是不是酒窖被水淹得很厉害?” “不关你的事!”我不耐烦地凶了她一句。她愣了,顿时眼里涌出了泪花。 我很少这么对她说话,立刻意识到不该这么粗暴,急忙又说:“对不起,是我不 好。” “永昌,你有什么烦心的事不能跟我说?我是你的妻子啊,有什么我都愿意 为你分担。”她眼泪汪汪地望着我,又道:“我老觉得有时候你阴沉沉的不知道 在想什么,怪怕人的。” “没什么,是我自己心情不好,可能是太累了。”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强笑 道:“别为我担心。” “你累了那早些休息吧!我去给你打洗脸水。” 我拦住她:“不用了,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她没有阻拦,只是有些忧 虑地望着我。 我提了个灯笼出了宅子,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难道唐合香的温柔贤淑竟 使我想逃离?我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寨子里有些喧嚣,各宅子都灯火通明,佣人们进进出出,正在收拾饭桌。那 些不用做活的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此时刚吃过他们的午饭,又上了牌桌子或 又拿起了烟枪。对他们来说,此时时间还早,正是午后,他们的夜晚尚未到来。 我在小路上站了一会儿,琢磨着这时候能上那儿去。我和兄弟们一向不怎么 来往,很少窜门,何况我根本就不想见人。在寨子里胡乱走走也行,但我也不想 遇见佣人和寨丁,此时正是他们来来往往的时候。我想了半天,决定到酒窖去看 看。 这个酒窖不是出酒的酒窖,是寨子里的储酒室,专门储藏酿好的酒,有的用 大木桶装,有的用大小坛子泥封,每逢红白喜事,大办宴席时就从酒窖里一坛坛 运出去。我的酒厂产的酒也有相当一部份储存在这里。 酒窖是埋在地下的,是个地下室,四壁全用石头彻成,温度较低,利于酒的 长期保存。 走到酒窖门口,发现门虚掩着。我吃了一惊,难道有人在里面?除了要办酒 席,平时很少有人到酒窖里来取酒。 我小心地推开门沿着台阶走下去,空气中有潮湿的新鲜的酒香。我皱了皱眉 头,难道有酒漏了?突然有人咳了一声,我一呆:谁在这里? 在一排排高高叠起的木桶旁有一小块空地,快贴着屋顶的墙上有一个窄窄的 风窗,一缕月光从窗口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线。一个红衣的女孩垂 着头坐在这一小片光亮里,身边是一个开了封的黑色小酒坛,酒香阵阵,正从里 面飘散出来。 在灯笼的红光中,女孩的红衣呈现出温暖的夕阳红,虽然十分柔和,我仍感 到好象一簇火苗一样把我一下子点燃。我失声叫道:“嫣紫,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抬起头来,我才发现她已喝了不少酒,脸红朴朴的,眼睛水汪汪的,意识 有点涣散。她认出我,咯咯笑道:“永昌哥哥你来得正好,我在喝你酿的酒呢! 来,你来陪我喝呀!”她捧起酒坛,喝了一口,呛得咳起来。酒水淋漓,泼了不 少在衣襟上。 我放下灯笼,走过去拿下酒坛,说道:“你又在胡闹,你有几分酒量,这样 喝法不醉倒才怪!”天成酒厂酿的酒颇猛烈,岂是她一个女孩家能喝的。 她任我拿走酒坛,并不反抗,却顺势扑到我怀里,喃喃地道:“永昌哥哥, 你不陪我玩了,我好闷啊!” 她的头搁到我肩上,沉沉的好像要睡着了,酒香混着体香,使我迷醉。刹那 间我想起那一年初到寨子,小小的嫣紫妹妹摇摇摆摆地走过来要我抱,当我抱起 她,她也是这么无比信赖地将头搁到我肩上,甜甜地睡着了。我心里蓦地涌出许 多柔情,这些日子,我是疏远了她,忙其实是借口,我心里想要逃避这种不正常 的情感,我有家了,不能再象从前那样。 我无限爱怜地捧起她的脸庞,她喝多了,脸颊绯红,浑身滚烫,在灯笼的红 光下更显娇艳动人。她呻吟了一声:“我好热啊,永昌哥哥你的手凉凉的真舒服。” 她捉着我的手往下滑,我摸到了她温润的肌肤,盈盈一握的双乳如忽忽跳着的鸽 子般蹦到了我手中。我只觉头嗡的一声,血好像一下子冲上大脑,使我几欲昏倒。 她撩开纱衣,搂着我的脖子,紧紧地贴在我身上,仿佛一松手我就会消失无 踪似的。我想要推开她,却更紧地拥住了她的腰。这时放在台阶上的灯笼突然无 缘无故地跌下,在地上燃了起来,火苗忽地蹿起老高,我心里一惊,脑中略为清 醒:这里到处是酒,可别引发大火。 纸灯笼瞬间就燃尽了,酒窖里重新一片漆黑,只有这一小片月光照着我们。 她小猫一样在我身上挨挨擦擦,身体温软馨香,我重又迷醉,情不自禁地吻向她 芬芳的双唇。她略略退让了一下,立刻迎上来,任我热烈地吸吮。 我俩纠缠在一起,倒在酒窖清凉的地上,倒在那一片银白的月光里。她炽热 的身体点燃了我体内的大火,这火焰无法抑止地升腾起来,将我俩化为灰烬。 我感觉我们早就在一起过了,在那个漫长的艰难的新婚之夜,唐合香只是个 载体,其实真正在一起的是我们俩。不然,为什么她的身体是那么熟悉和亲切, 就好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她低低地呻吟着,舒展四肢,把她美好的身体呈现给我。我不再是新婚之夜 那个慌乱无知的少年,我一遍遍抚摸着她,含着她樱桃般小巧的乳头——那是少 年时令我意乱情迷的地方。她用美妙的低吟与喘息回应着我,使我更加痴狂。 当我进入她,她猛地颤栗了一下,仿佛受到了一记重重的鞭打。我支起身子, 停住了,意识有部分回来:她喝醉了,我却没有。为什么我如此轻易地就丧失了 理智,越过这不能回头的界线?但是晚了,我已身不由已,所有的恐惧与伦理道 德都被抛在脑后,眼前只有这个亲亲的嫣紫妹妹,比世上所有的亲人还都还要亲。 我不能将她放手,我要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把她永远放在我心上。 我们合二为一,血浓于水,亲密无间。我拥有着她就像拥有着自己。我们在 黑夜里打着旋儿沉沦,浓重的夜色掩盖着罪孽的快乐,然而有着一小片圣洁的光 芒,如同这一缕银色的月光,将我们照亮…… 让一切发生吧,如果那是注定要发生的! 付嫣紫 天哪,我都做了些什么! 当我从地上爬起来,酒已醒了大半。虽然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但还是能够意 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坏事,一件大逆不道的事。这件事是和永昌哥哥一起做的,就 像小时候我们俩合作做过的无数恶做剧一样。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自从早晨在演武厅碰见永昌哥哥,我就一整天气鼓鼓的 想着他。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是爹和他,现在爹没了,他又这样子疏远我,我 出门了这么久,他都没来问过我一句外面好不好玩,让我伤心死了。 有时候我想像小时候那样缠着他,又感到他已不是以前那个对我千依百顺的 哥哥了。他老是皱着眉头板着脸,一开口就是教训我,让我感到陌生和害怕。我 也赌气不理他,可是这么久了,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突然想到酒窖去,我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和一群兄弟姐妹玩捉迷藏,我们俩 躲到酒窖里空的大酒缸里,谁也没找着我们。后来天渐渐黑了,他要回去,我却 不让。我感到呆在凉凉的黑黑的酒缸里很舒适,和他在一起也不觉酒窖阴森可怕, 反而感到很隐密,很安全。那时候他对我真好,我说不走他就不走了,陪着我。 我靠着他睡着了,醒来已是半夜,却见他睁着眼注视着黑暗的虚空,手里紧紧捏 着自己做的一把小木刀,仿佛在说:坏人别想过来,有我保护着嫣紫妹妹呢! 酒窖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过好像狭小了一些。这几年几个哥哥的酒厂生意都 不坏,酒窖里酒堆得满满的,几乎没什么空的大酒缸,我找了半天才找着一个。 不知是这个缸开口太小还是我长大了,勉强可以进去,有点卡。我用手撑着缸沿, 把上半身搁缸口,只觉索然无味。没有永昌哥哥陪着,做什么都不好玩。 天一点点黑了,只剩一缕朦胧的天光从高高的天窗透进来,一个个大酒桶那 么凄凉地立在那里。我突然很想喝酒,没有永昌哥哥在,有他酿的酒陪着也一样。 我找了一个天成酒厂出的小坛子装的酒,打开封口喝了一口,哇,好辣!都 说天成的酒烈,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喝了几口之后,也就不觉得特别辣了,整个 胸口热乎乎的,整个人也热乎乎的,我跌坐在地上,仍牢牢地抱着酒坛子。我想 这时候永昌哥哥要是在身边多好,我们可以一起喝他酿的酒,我们还没一起喝过 酒呢! 仿佛上天听到了我的愿望,仿佛他听到了我的呼唤,他竟然手执灯笼,真的 来到我的面前! 我终于和永昌哥哥在一起了,那么亲近,那么密不可分。我知道我在做坏事, 但我不怕。那时候我心里燃着熊熊的烈火,充满了疯狂的念头,什么也不害怕。 后来我酒醒了,才有点儿害怕。可是看见永昌哥哥一言不发,站得离我远远 的,我就生起气来。我对他说:“你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我们做了 坏事。”他摇摇头也不言语,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到他非常非常的沉 重,好象有什么东西使劲地压着他。我走到他面前,把头拱到他怀里,又说: “永昌哥哥,我真高兴你要了我。我不怕下地狱,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他紧紧地搂着我,身子不住微微发抖,好像很冷,好像我是一床被子,可以 为他抵挡寒冷。他把我搂得那么紧,紧得我喘不过气来,紧得象用尽了他所有的 力气,以至于他几乎站立不稳,退了几步,抵住了身后的酒桶。 头顶传来寨丁巡夜的脚步声,又渐渐地远去了。夜真静,静得可以听到他狂 乱的心跳和急促的喘息。他似乎在尽力拖延着不肯离开,似乎这里是安全的而外 面是危险的,一踏出这门就会身处险境。我也不想离开,我很久很久没和他这么 亲近了,他的怀抱就是世界上我最渴望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说:“我们走吧!你先出去。”他放开了手,忙不迭 地推了我一下。其实以前我们俩深更半夜常在一起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那时候 根本不怕人说什么,我们是兄妹嘛。现在做了坏事,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坦荡了, 难怪有句话说“做贼心虚。” 我摸索着出了酒窖,外面明亮的月光和远处宅子的灯光使我睁不开眼,就像 突然到了明晃晃的太阳底下。我停了一下,才渐渐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线。我急 急忙忙地离开酒窖,远离那个地方使我心安一些。我撑着一口气走出老远,才发 觉脚软绵绵的,浑身都痛,头痛得犹其厉害。这一散了劲,差点没力气走回去。 回到宅子灯还亮着,双悦正坐在灯下打盹,如果我没交待要她先睡,我没回 来这丫头就不敢睡。她睁开困得迷离的双眼说:“小姐你可回来了,你上哪儿了?” 这个笨丫头总是这么多管闲事,多嘴多舌的。我对她说过无数次了,不关她 的事就别多问,她答应着一转眼就忘了,总是犯同样的错误。平时我会忍不住又 要骂她几句,这时却懒洋洋的没心思,我只是说:“少废话,去打洗澡水!” 她正要去,我又叫住了她:“算了,不想洗澡了,你去睡吧!”我身上残留 着永昌哥哥身上的香味,那种长年酿酒留下的甜香,我最爱的味道。如今它那么 深刻地融入我的身体,萦绕在我肌肤深处,我舍不得洗掉。 我就这样去睡觉了,睡在淡淡的甜香里,睡在永昌哥哥的气息里。这样我虽 然一个人睡着,也就像有他陪着一样。我要他时时刻刻陪着我,永永远远和我在 一起。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