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爱有时也会失败,是我们都无法将其当真理来接受的事实。
※《漂鸟集》亦如是说。
再一次碰到徐艺君,是在学校的餐厅里。距离上一次见到她,好象已经有几个
月的时间了,我还记得她一个人靠在投币式洗衣机旁边,似乎在心烦着什么,从她
的眼神中你几乎可以感觉到她的心事很多很多,多到像一颗化脓的青春痘,随便一
挤就会爆开。
好,我知道我形容得很恶心,但很贴切不是?
我走到她的旁边,「嘿!七月天,热得要死的午后,一个人在洗衣店里洗衣服,
不觉得热到发烫?」我说。
「是你啊,内裤。」青春痘被我这么一打招呼,她终于回过神了。
「我叫林子学,不叫内裤。」
「喔,我知道了,内裤。」
「妳好象在想事情,想得很入神,连我进来了都不知道,心情不好吗?」
她看了我一眼,「是不怎么好。」她咬着指甲说。
「也难怪,这么热的七月天,就算妳一动也不动,皮肤依然会像崩裂的水坝一
样,汗水会迫不及待地流出来,心情会好得起来才怪。」
「我不是因为气温的关系影响心情的,」她撩了一下短衣袖,「是因为一件很
低级的事。」她又咬着指甲说。
低级的事?我很直觉地想到可以被归类为低级事的地方去,但越想越不可能,
她应该不是个会看A片的女孩,更何况看A片不会心情不好,更不会让自己心事多
得跟化脓的青春痘一样。
一个不小心脱口而出:「是因为A片吗?青春痘……啊!」我赶紧摀住自己的
嘴巴。
「什么青春痘?」她当然不得甚解。
「不,我是说,好热,好热喔。」随着我的干笑,有两滴汗水从我的颊边滑到
下巴,然后像个勇敢的跳水选手一样,想都不想地就往地上砸去。
这时烘干机嘟嘟作响,想必是她的衣服烘干了。
「这么热的天气,衣服晒半天就干了,还有太阳的味道,自然的好,为什么还
要烘干?」我很快地转移话题。
「太阳的味道?」她问。
「是啊,太阳的味道,我也知道这名词很奇怪,但那是我妈说的。」
「你妈说的?」
「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告诉我了,我印象很深刻。」
「你好象很听你妈的话。」
「我……」突然间,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我想,太阳的味道不适合在我的衣服上出现。」她说,并且伸手提起放在地
上的衣篮。
她收好了衣服转身就要离开,我再一次从她的眼神当中看见她深深的愁思。
「喂。」我叫她,她回头。「妳好象有心事,需要找人说说吗?」
明知这是在挤那颗青春痘,明知或许会弄脏自己的手,但我还是问了她,没有
理由。
她只是看看我,然后浅浅地笑了一笑,那勉强牵动的嘴角,像是千百斤重一般,
只能稍稍扬起那一秒。
这是几个月前,我还住在那神奇的学生公寓时遇到的徐艺君。
几个月之后,我已经住在B栋11楼,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住在神奇公寓。
学校餐厅里,她一个人坐在可以容纳十个人的位置上,很专注地盯着TVBS整点
新闻,我没有仔细注意到新闻在播什么,只隐约记得我们的阿扁总统又被骂了,理
由是九二一已经两年有余了,灾区重建的进度似不是尽如民意。
「嗨,青春痘。」我一时没记得改口,没想到几个月前一个临时的称呼到现在
我居然还记得!「呃……我是说,嗨!徐同学。」
我有些尴尬地笑着,放下我手上的餐盘,餐盘上的鸡腿较重,我的手有些失去
平衡。
「喔,是你啊,内裤,好久不见了。」
「既然妳坚持叫我内裤,那好吧,妳介意让一件内裤坐在妳旁边吗?」
「请坐啊,内裤。」
说完,她张嘴狂笑,而且持续了好一下子,附近的同学都投以「看到鬼」的眼
光。
我可笑不出来,说实话。你眼看着一个人已经把内裤当作你的名字,而你却只
能怪自己当初一个疏忽导致晚节不保,还笑得出来的话我佩服你。
「笑归笑,别噎着了。」
「不好意思,失态失态。」她的回答还带着笑声。
「没关系,从第一次见到妳到现在,妳一直都在失态,我已经以为这是妳的常
态。」
「第一次不算,那次我喝多了。」
「没关系,我不会把妳的糗态说给别人听的。」
「糗态?」她似乎有些紧张,「什么糗态?快告诉我。」
「没事,没事。」
我有些后悔选择坐在她的旁边,我只是抱着一种好久不见的心态来找个伴一起
吃饭的。
过了一会儿,我试着打破稍稍僵化的气氛。
「十一月天,微寒秋浓的午时,一个人在餐厅里吃饭,不觉得太浪费美好时光?」
「你有些笨,」她瞇着眼睛说:「管他是不是微寒,管他秋意浓或不浓,午时
的餐厅里,你不吃饭还能干嘛?」
「呃……」我有些尴尬地结巴着。「妳都这么……嗯……诚实?」
「没关系,你可以说我直接还有尖锐,我不会介意的。」
「好吧,直尖小姐,很抱歉打扰妳吃饭了,我还是到别桌去吃好了。」
「直尖小姐?」
我站起身,端起我的餐盘,「直接与尖锐的简称。」我说。
起身后,我四处环顾着,在大电视机旁边找到一个位置,那是个两人座位,我
回头向她微笑点头,并且快步离开。
其实,我不是不高兴,也没什么好不高兴的,只是我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平
时还好,吃饭的时候很可能影响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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