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进站
没多久,北上的火车远远的就要进站了,站在第一月台的同梯弟兄们,热情的
向第二月台的我们挥挥手,而且大声的说再见。那种画面像是抗战或日据时期,亲
人要送走自己的孩子到战场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我们说再见时是笑着的,而且我
们不会去追火车。
第二月台的我们虽然跟他们都不相识,甚至他们是几营几连的都不清楚,但心
中有一种莫名的同袍情感,我们也拼命的挥手说再见。目送他们的火车离开,我的
心突然酸了一下,看着那最后一节车厢消失在铁道的那一端,我好象有那幺一种感
觉,北上才是我想去的方向。
我从包包里拿出这一个月来在军中收到的信,一共有二十五封,两封是皓廷写
的,两封是阿居,其它的二十一封,都来自同一个地址,同一个寄件人。那也是我
熟悉的地址,熟悉的寄件人。
我有个习惯,这个习惯也是到成功岭之后才开始培养的。
我会依照寄信人的代号,还有收到信的先后顺序,在信封的右上角编号。
阿居的信,编号是G1和G2,因为他的居字,我用G来表示。
皓廷的信,编号是H1和H2,因为他的皓字,所以用H表示。
而那另外二十一封信,我用的代号是L,L1到L21。
我拿起那封L1,那是L写给我的第一封信,我不知道她去哪里找人画了一个
我,这封信的信封是用半透明的描图纸做的,上面有我的画像,还有她涓秀的字迹。
里面只写了一首词。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一首宋词,是李清照的《一剪梅》,而这一段是词的后半
段。
告诉我这首词的人说,这首词要上下两段同时呈现,才有那满满的相思愁。
火车慢慢的往彰化的方向行驶,天空已经暗了下来,除了西边那一道紫橙相衬
的余夕之外。
艾莉,妳好吗?此刻B栋11楼的天空,是不是和我眼前的一样呢?
- 待续 - *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14)
我记得国家考试结束那天下午,我接到艾莉的电话,她正结束一个访问,在捷
运站里打电话给我。
子学,考完了吗?电话那一头的她,声音听起来是笑着的。
嗯,刚考完。
考得如何?得心应手吗?
不瞒妳说,既不得心也不应手。
啊...
别担心,这个考试自古以来本来就输多赢少,考完就好,上榜与否,老天知道。
你这幺看得开?
不是我看得开,是只有看得开这条路啊。
她说为了庆祝考试结束,要请我去喝杯咖啡,我们约在台北车站。我记得那是
个雨天,台北车站的屋檐在滴着硕大的雨水,我站在路边,眼前有个小贩正在卖雨
伞,我看了看手上那把伞骨已经断了两根的破伞,然后掏出两百块,向小贩买了一
把咖啡色的。
在选择颜色的过程当中,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选了咖啡色。一直到我付了
钱之后,我还在奇怪为什幺我会选咖啡色?天空突然响了一记闷雷,轰隆隆的。我
突然想起艾莉是个不喜欢拿雨具穿雨衣的女孩,这幺黄豆般大的雨,她一路走过来
也淋湿了吧。
自从毕业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艾莉,一直忙着准备国家考试,就连家里的大
门也很少踩出去过,就别说是跟艾莉见面了。那段日子每天的作息几乎都一样,而
且时间公差相当小,昨天起床的时间跟今天起床的时间绝对差不到三分钟,吃饭的
时间也是,念书的时间更是占了二十四分之十五。所以每天的动作就是起床,早餐,
念书,午餐,念书,晚餐,洗澡,念书,宵夜,念书,每一件事情的时间几乎都一
样,唯一不同的是睡觉的时间,因为我有在睡前收发E─mail的习惯,因为我
跟艾莉之间的连络,也只靠E─mail。
艾莉本来决定要补习考研究所,但后来她的亲戚推荐她到一家杂志社工作,那
是一家汽车杂志社,也因此她迷上了汽车,也迷上了开车。她在八月就拿到了驾照,
在我参加国家考试的前几天就应公司的要求下场飙了几圈,在E─mail里她不
断得告诉我那赛车场的刺激,还告诉我有朝一日一定要带我飙两圈。
在她的E─mail里面,你时常会看见很多你不懂的专有名词,或说是不明
白意思的动词。
例如:子学,有机会你一定要试试HONDA H22A的威力,那真是NA
引擎的艺术品之一。
又例如:子学,今天有辆硬皮鲨在试车的时候失控撞上了路旁的电线杆,我们
一行人跑上前去把人拉出来,虽然驾驶没事,但我看着那爆裂的引擎室,刚刚吹到
1. 3 bar的螺子被撞毁了,突然觉得好心疼。
到底什幺是H22A?什幺是NA引擎?什幺是硬皮鲨?又什幺是吹到1. 3
bar的螺子呢?我不得其解,但看着她发现了自己有兴趣的事物,我似乎也替她
感到快乐。
她还会在E─mail里附上一些照片,是她采访过或是她很欣赏的车子,甚
至她还告诉我她已经坐过法拉利,只是那法拉利并不是在行驶中而已。那些照片当
中,有一张是她站在车子的左前方,她的旁边有个男人,搂着她的腰,他的脸离她
的脸很近。
我的心像是被什幺东西打到,很难过,却一直不知道难过的原因。我希望这个
男人离她远一点,我希望这个男人拍照的时候不要随便搂着别人的腰。但我只是在
看到照片时难过,至于回信当中,我并没有响应艾莉什幺。我只是把那封信给删了,
然后难过的上床睡觉。
其实说真的,当我知道艾莉在汽车杂志社工作的时候,我有点没办法想象,一
个中文系毕业的女孩,怎幺会对汽车这幺阳刚的东西有兴趣呢?艾莉说,是我们男
人天生的观念错误,才会觉得女孩子不适合与汽车有关的工作。是你太小看女生了,
子学。,艾莉说。
她说,汽车只是个东西,而且是个没有限制性别使用的东西。凭什幺男孩子对
车子有兴趣很正常,而女孩子对车子有兴趣就是奇怪呢?
我没办法做任何的辩驳,因为她说得对。
而且我后来想想,一个会骑伟士牌的女孩,会对汽车有兴趣也算是有迹可循。
这时,天空又闪了一记闷雷,我撑开了咖啡小伞,因为雨被风吹到我的脚尖前。
艾莉不知道何时站在我的后面,我被她吓了一跳。
这是个好颜色,子学。
什幺?
她指了指我的雨伞。
我以为妳又要淋雨过来了。
我搭捷运啊,不会淋到雨的。
刚刚的访问还好吗?
其实我只是跟着前辈去记录的,但刚刚那辆S2000真的很快很快。
虽然我不知道S2000是什幺,但我还是笑着看她,她则是微笑的看我。
好久不见了,艾莉。,我说。
好久不见了,子学,你想念我吗?
在咖啡小伞下,她往前站了一小步的问我,这一小步让我几乎听见了她的心跳,
而我的心跳似乎也在应和着。
我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点点头。
* 总以为自己可以无视思念的存在,直到你出现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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