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们在这等就好。” 交代了两名保镖在车上等候,韦斯特独自下车,手捧一束盛开向日葵,依循 昨晚从母亲那儿抄来的地址,沿着门牌号码找寻。 随着不断攀升的身价,韦斯特的地位是今非昔比,带来的虽是卓越尊贵的荣 誉,相对的也产生许多负面的影响。除开身为公众人物的不便,人身安全是最堪 虑的问题,毕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觊觎财富的人总在暗处虎视耽耽,这逼得 他不得不聘请几名优异的保嫖,来维护本身及家人的安全。 在一处大门前站定,他抬头仰望门牌,再对照手中的地址,就是这儿了。 据说,可可和同学分租一间屋子,明年毕业后就会回台湾帮忙俱乐部的事业 …… 按下对讲机,等候半晌,仍无人来回应。看清楚几楼哪座,确认无误,他再 试一遍。 捧着这么一束花站在路上真不习惯,韦斯特下意识地回避路人投来的打量目 光。 花,他是收得够多,但自己花钱去买来送人,这可是生平头一遭,更遑论现 在抱着花在路上等人,说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怪的是,根本没人逼他这么做,是他自己见鬼的神经搭错线!韦斯特开始后 悔自己干吗学人没事去买花! 等太久,皱起眉,他的不耐反应在持续按着对讲机按钮的动作上。 难得来这么一次,预备想出其不意地给那妮子一个惊喜,该不会这么不凑巧 她不在家吧? “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一道陌生嗓音试探地询问,韦斯特收回手,侧头看向声音来源处。眼前是一 名年轻的黑人女子,带着善意的眼神打量着她。 “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位骆可可小姐!她是亚洲人。”微颔首,韦斯特有礼地 问。 这一看仔细,黑人女子的目光逐渐放射出惊喜的光芒,对于他的问话暂时抛 在脑后。“你你你……你是韦斯特·裴奇?!”她颤抖着手指着他,不敢置信地 指起嘴,生怕会克制不住激动地尖叫出声。 这么快就被人认出,韦斯特只能淡淡地苦笑,算是回答了。只希望她别大声 嚷嚷,惹来一堆看热闹的民众,届时他可可的面都还没见到,就得赶紧脱逃。 “噢!天啊!我居然遇到韦斯特·裴奇!”她的嘴张张阖阖,想笑又腼腆, 频频环顾四周,夸张的反应惹得韦斯特好不尴尬。 “小姐,你好,麻烦你,我想找一位终可可小姐。”他压低音量重申!以十 分客气的口吻,甚至可以说是带有请求她别大惊小怪的意味,就怕一个转眼,对 方变身成了广播电台,而他会难以脱身。 “噢!拜托,你可以先帮我签名吗?”置若罔闻的,她只顾着自己的讶异与 幸运,径自要求,并热情地拉起韦斯特的手猛握,毕竟遇到球王的机会不是每个 人都有的。 接过对方从背包里掏出来的纸跟笔,韦斯特只好先签上自己的名宇。 一见到他签完名后,黑人女子才重新正视刚刚被她消音的问题,“可可是吧? 她住我楼上,我带你上去。”她笑吟吟地说着。 “谢谢。”松口气道谢,他随后跟上她。 “你和可可是朋友吗?没想到她居然认识世界球王耶!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啊……”一路上探问从不间断,韦斯特只能含糊地回以无意义的音节和笑容。受 够了狗仔记者无远弗届的侵扰功力,他可不想因自己随口说过的任何话,而使可 可单纯的求学生活受到影响。 “我住这里,可可在楼上。”经过自己的房门顺道热情介绍,她脚步未停地 继续为他带路。 “就是这间。”功成身退,黑人女子最后投以倾慕的一眼,才留恋不舍地下 楼去。 然而,很可惜的是,半个小时之后,韦斯特仍旧等不到人。 不自觉地叹口气,心中隐升的失望之情,让他感到十分怅然。 将花束安整地拦在门口地板上,他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踩着不似来时轻快的步伐走下阶梯,他突然对自己过度起伏的心情感到不解。 她对他的影响不小,可不费吹灰之力地牵动他的思绪,为逗弄她而快意、为 想起她而欢愉、为见不着她而低迷…… 回头,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地板上那束向日葵,可可的容颜在下一秒浮于脑 海,他心一悸。 他该不会…… 收回视线,坚定地步下楼,隐约之中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走出公寓,拢拢来克,迈开大步朝停在街角处等候的黑色轿车走去,车里其 中一名保镖机敏地立刻下车,绕过车头打开车门等候。 正当上车之际,模糊的笑闹声飘进韦斯特耳里,他单脚踏入车里的动作停顿, 下意识地回头望,竟不期然地瞧见可可的身影。 欣喜之情立即掩过低迷,他旋身欲往回走,然,她身旁的另一个人却教他硬 生生地止住动作——“拖韦斯特的福,我又赚到一项丰盛晚餐。”何孟儒笑容满 面地一手抚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手搭在可可的肩上。酒足饭饱好不快活。 “吃吃吃,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用手肘顶了他一记,可可笑昨。 所幸在离乡背景、枯燥乏味的求学过程中,结识同为台湾人的何孟儒,两人 互相……呃……不是啦!应该说受他照顾啦,互相陪伴,生活中也多了些乐趣, 否则她可能问得早包袱款款回家去了! “呵!我还知道,昨天有人心情不好,在醋桶里泡了一整晚,把杂志扔在地 上踩,踩不够还拿来射飞棋。”他戏夸地笑讽着,瞥看她的弯弯桃花眼里故意堆 满暧昧,边说边远离她。 “厚!大阿懦!你居然拐着弯取笑我!”可可咆吼,伸长了手劈出一记铁沙 掌。“追向落跑的他。 “本来就是,还怕人说。暗恋就暗恋,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不痛不痒,他 自地再撩拨。 “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拿胶带把你的臭嘴给封起来。”哇哇大叫。阿儒这两 天是吃错药,早晚都绕着这个话题转,弄得她心情乱糟糟。 “哎唷,发火啦!你想封就让你封啊!前提是你抓得到我才行!” 封得了他的嘴,封不了她的心,这一年的事实证明就是她迷上了韦斯特还不 自知,身为好友的他当然不能让她继续懵懂下去啦! “死何孟儒?等我抓到你,一定把你稀少的眉毛给黏掉,让你不能见人!” 一咬牙,发狠的可可卯足了劲追,一年来沉迷高尔夫球的收获除了球技进步之外, 就是体能状况变得十分良好,不一会儿就追上阿儒。 “哈哈!暴力女,好可怕!”可可一个飞扑,跳上他的背,勾住他的颈子, 啪啪啪的打击声不绝于耳。 两人在回公寓的街道上笑闹着,浑然未觉这番景象全落入韦斯特眼里。 远远地冷眼旁观,他们快乐亲呢的模样令韦斯特眸色逐渐转暗,抿成一线的 薄唇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她有男朋友了?母亲说的室友,该不会就是她身边的男子吧? 思及此,垂在两侧的手握成了拳,这发现莫名地令他不悦,在心湖翻涌的酸 涩拧紧了他的心。 闷闷沉沉的窒碍感让他深深吸了口气,以迅速沉淀乍见他们亲密互动时的震 荡。 窈窕淑女,有人追求根本不足为奇,他为什么要这么的反应过度,为什么心 头又这么地不舒坦?! 难道……是真的?方才浮掠而过的感觉不只是一时的错觉,而是内心的真实 反映? 所以说,那些偶尔想起她便会莞尔轻笑、会心情愉快的感受是源于爱意? 所以说,他一种糖能吃过十几年,含在嘴里、忆在心里,她才是真正主因? 所以说,买花的举动不是神经搭错线,而是自然而然的示爱表现? 所以说,他才会如此期待今天能见到她? 所以说…… 韦斯特很讶异,原来,他平静的心在未知的情况下已被她触动;原来,他喜 欢她的程度竟在不知不觉中超出自己的想象! 流窜于心头的酸涩感早被这震撼给压住,不曾想象过这种感性超越理性的混 乱,也不曾想象过情绪忽上忽下的失控,这种深深为一个人所吸引的力量令他无 所适从,突如其来的强烈认知也令他有些适应不良,他该好好地冷静一下才对。 “上车。”酷着一张脸,韦斯特朝静候在侧的保镖下达指令。 他是属于那种一旦决定了某事,就绝对不放弃的人,如同他达到了称霸球坛 的目标。倘使,静思之后所厘出的结果依然相同,那么,无论在何时何地,他必 会掳获可可的心,而方才那男人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时序匆匆,一年多的日子转眼又过。这期间可可已完成了英国的学业。 由于骆彬南上了年纪又过于忙碌,体力大不如前,是以,她或多或少分担了 些成立俱乐部的事务。 这规模庞大的球场花了两年多时间,一切从无到有,在众人齐心努力下,如 今已全部完工,在所有大小事物都准备就绪之后,接下来的,便是开幕事宜了。 从三个月前预售限量创始会员证的动作,到最基本的发消息、广大宜传,曾 经允诺的韦斯特也依约排出空档,要在开幕时剪彩造势,自此,开幕前的准备已 进人最后阶段。 世界高球冠军莅临台湾,纯私人型态特地为球场俱乐部剪彩的消息一传开, 造成了一股旋风,根本无需花钱广告,报章杂志便已如火如荼地谈论,间接提升 俱乐部的知名度,许多媒体记者们无不严阵以待,暗中密集注意着最新动态。 更有成千上万的球迷为近距离目睹偶像的风采,不惜花下重资购买会员证, 只为俱乐部定下了惟有创始会员方能在开幕当天参与酒会,并欣赏到韦斯特为新 球场开打的特别规定。 想当然尔,这出自于可可的构想十分成功,名额五百位、所费不菲的会员证 挟着球王魅力,不消几日便被抢购一空,其他动作慢些的人只能扼腕兴叹。 也因此,明白自身魅力与影响的韦斯特,很有先见之明地将行程提早了一个 星期,免得被那些势必在开幕前两三天到机场守株待兔的媒体途个正着。 此刻,俱乐部副总经理正开着九人座车,载着可可前往机场迎接远道而来的 韦斯特,以及他另两名随身保嫖和专任杆弟。 包装精美的向日葵静躺在身旁的座椅兀自绽放灿烂,可可望了望,一抹淡淡 的笑容在唇畔渲染开来。这是待会儿要送给韦斯特的,算是回报他一年多前在英 国白跑一趟的心意。 回忆那天,在家门口看见那束花时她是相当讶异的,可惜花束并没有附上卡 片表明送花者是何人,直到两天后碰上住在楼下的黑人邻居,经由她万分兴奋地 形容之后,她才知道韦斯特来过。没能与他见上一面,令她十分懊恼。 当然,道谢的电话她打过,可都得再经过伯父、伯母转告,很难联络上他本 人,而且也没接过他回应的电话,或许各自都忙吧,几次之后,她便没再打了。 坦白说,那束花收服了她的心,让她正视了阿儒一直取笑她的话,尤其又经 过了这一年时间的累积,她无法再否认深深受他吸引的事实。 也许,她对他的爱恋早已滋生了吧! 也或许,一开始的别扭排斥是内心骄傲的反映,其实只是气恼他没有以对待 淑女的方式与她相处,因此在他收敛戏谑的言语行径之后,她才会如此迅速地消 弭敌意…… 直到后来,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容貌、言谈、眼神、似笑非笑的表憎……他的 一切一切,随着那期间的短暂回忆,一天一点地侵蚀她的心,在她来不及发觉的 时候,她心版上已镌下了无法忽视的印记。 窗外的风景提醒了可可车子已驶进机场,鼓噪的心愈跳愈快速、愈跳愈强劲, 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捧起花束置于怀间,她发觉自己好紧张,紧张得全身 发僵,得连连深呼吸才能抑制不由自主的轻颤。 若非倾心于他,她不会在得知他来台的日期后,便计数着日子,连着好几日 睡不好觉,满心期待睽违两年的再次碰面。 然,倾心归倾心,崇慕归崇慕,表示善意已是她最大的界限,阿儒鼓吹什么 告自啦、示爱的,那是不可能的任务,毕竟她是个女孩子,该有的矜持还是得有! “可可小姐,到了。”在人境处门口停车,副总经理回过头提醒。 “好,飞机若没误点,他应该已经在通关了,绕一圈再回来,时间应该差不 多。”看看腕表飞快说道,她捧着几乎有她半个人高的花束赶紧下车,免得让航 警盯着瞧。 在自动门开启前,可可迅速整整仪容,扬起嘴角要自己镇定从容,门开之际, 她做了个深呼吸气哽住,眼瞠大,自动门后的拥挤情况令她当场呆若木鸡,僵立 在原地。 这是虾咪情形?! 一大群的媒体记者,还有新闻节目的SNG 现场连线……不安的预感在爬升, 如蕈状云般在她头顶笼罩。 哇哩咧……该不会是有什么特别人物也要出现在机场吧? 这么一来,韦斯特不就等于自投罗网? 还是……根本就是他提前来台的风声走漏了? 不论这些媒体是不是冲着他而来,总之,现场人那么多,他只要一现身肯定 是一场浩劫……不,错了,是骚动。 放他鸽子好了,否则,她这一走进人潮中,很可能会被踩成肉酱!她畏惧地 评估着。 无奈,情势不允许她再有其他想法,场内倏地一阵骚动,尖叫声此起彼落轰 得她耳朵嗡嗡作响,紧接着就被四面八方涌现的人群结挤得像颗陀螺晕头转向… … 随着飞机穿过层层云海,到达台湾领空,眼底下的物体逐渐放大、清晰,韦 斯特的心情也跟着愈渐开朗。 因为他知道,心底那个人儿会在机场里等候着他的到来。 顺利降落所产生的震荡传来,如同他悬挂的心即将得到归属。 比预定行程提早一星期来台,为的只是想多偷得几天的宁静好好与可可相处。 再者就是,他一向疲于应付媒体,更讨厌媒体那种不顾隐私、死缠烂打的问话方 式。 这回来台的心情与上回截然不同,虽然名义上是为了开向剪彩而来,然而, 只有他知道,可可才是最终目的。 早在一年前离开英国之后,他就对她在心里的地位做了厘清,情绪受牵动的 原因当然是情生意动的结果,而且,随着日益增加的想念,他更能确定那样的感 觉叫爱恋了! 只不过,他始终幕着自己所定下的各项目标努力,将感情之事暂缓于后,如 今……是时候了! 两名保镖随行在旁,与杆弟一行四人迅速地通了关,韦斯特戴上墨镜,球帽 压低,原以为完成通关手续后就可以马上与可可见面,然后静静地离开机场,没 想到,提早来台的消息还是曝了光。 一入境,嘈杂的声音便随着一大群守候的媒体记者涌了过来,两名保嫖连同 杆弟立刻护在韦斯特的左右前方严阵以待,一堆麦克风,摄影机来势汹汹地挤到 韦斯特的面前,将他们团团包围。 “裴奇先生,请问是什么原因让你秘密提前来台?” “请问你对成为PGA 史上第一个缔造‘美国大满贯’的球员有什么看法?” “请问二度成为你绊闻女友的凯特蕾丝是你的正牌女友吗?” “请问你与合资开设球场的骆家有什么关系?” 一大堆杂七杂八的问题接踵而来,让人招架不住,韦斯特嘴巴紧闭得活像蚌 壳,一声也不愿多吭。 该死!刻意闪避还是躲不过! “对不起,裴奇先生经过长途飞行,相当疲累,各位媒体记者们若有问题, 可在俱乐部开幕的记者会上提问。很抱歉,借过,谢谢。”还好,训练有素的保 镖在第一时间排开挡在他面前的麦克风,让他得以脱身。 韦斯特一路快走,各家媒体仍不死心,试图抢拍独家镜头或捕捉只字片语冲 收视率。行进间,墨镜底下的眸子不断搜寻可可的行迹,不一会儿,他望见一抹 身着粉色线衫的娇小身影被夹在人潮之中,像不倒翁似的被撞得随时就要跌倒— — “别推啊!”伴随着踉跄,可可惊呼。 “不要挤啦!”她自顾不暇,怀中的向日葵花束已然变形。 “……”救狼哦!这群疯狂的人根本对她的抗议声置若罔闻,她只能自求多 福。 “啊——”凄惨惊叫,砰!跌倒! “啊——”吃痛哀嚎,哪个杀千刀的居然在混乱中狠狠踩过她的手。 “噢!”吃力欲爬起,可不知又是哪个“夭寿骨”的膝盖朝她尾椎顶了下, 害得她当场又往地面扑倒! 可可脑子里猛然浮现多年前有歌迷参加演唱会,在混乱中被乱脚踩死的新闻 …… “可可——”惊见那抹身影倏然消失在人潮中,韦斯特第一时间意识到她跌 倒了。 “借过!”蚌壳终于开口,所有的媒体倏地安静下来。 穿过身前的保镖,他急着察看她是否无恙,然,礼貌话语并无法驱散阻挡在 前的记者们,他不禁板起脸孔,沉凝低吼,“让开!” 众人微晒,只见韦斯特眼色担忧,急切地排开人墙,朝某处疾走而去“你没 事吧?” 继续为着爬起而努力的可可忽闻一道饱含浓浓关切的嗓音传来,反射地顿住 动作,抬起头来,诧异地见到韦斯特宛如天神降临般来解救她。 望定那只看起来十分可靠的大掌,可可呆愣地微张小口,一时反应不过来。 见她狼狈不已,头发凌乱,显然“打着惊”的模样,韦斯特眉心一拧,倾下 身来搀扶她。 “有没有受伤?是不是摔到脑袋了?”他忧心视察,体贴地替她理好衣领, 抚顺她前额凌乱的发丝,那呵护的模样惹来一阵刺目的闪烁。 本能地偎近他,躲避令人睁不开眼的闪光灯,接连而来的突发状况使得可可 回不了神。 “车子呢?”戴着墨镜不怕闪光的韦斯特护住了她,保镖与杆弟也及时跟上, 展开制止。 “在外面。”她下意识地答道,在他拥护下随着他的脚步而行。 保镖的护驾功力显然不差,他们很快地步出机场,可可一眼就瞧见停在几步 距离远的座车,一行人连忙奔跑上车,终于摆脱了媒体,结束一场混乱。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