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逆子背罪名冤家路窄走为上(1) 晨钟暮鼓天天敲,早晨坐化和晚上圆寂的和尚除了墓塔有别,还有什么不同? 是否叨扰铁铉,朱棣曾犹豫再三,怕朋友背上“燕党”罪名,如果朱棣不做逆子贰 臣,“燕党”也就子虚乌有了。老虎变成猫,就没人害怕了,可哪个老虎愿意变成 猫呢?冤家路窄,想打发的没打发掉,想留的也留不成,三十六计走为上。 灵岩寺背后有一座拔地而起的灰白色大山,就像从天外飞来的一扇巨大的石屏 风,壁立千仞,这大概就是灵岩名字的由来。它给古老的灵岩寺增添了雄奇、空灵 的色彩。 号称中国四大塔林之一的灵岩寺塔林也果然与众不同,不亲眼来看,你想象不 到和尚坐化后是怎样在瓮中塔里长眠的。 孟泉林和铁凤在栉比鳞次的塔林里走动着、观览着。 铁凤望着那些奇形怪状的和尚坟,觉得奇怪,怎么外表有这么大差异呢?有钟 形的,也有鼓形的。 孟泉林告诉她,这是有不同的讲究的,早晨坐化的和尚,墓的形状就是钟形的, 晚上坐化,必是鼓形的。 聪颖的铁凤立刻明白了,这必是取晨钟暮鼓之意。 孟泉林说:“正是。” 两人向前走着,孟泉林突然说:“你没发觉你父亲对我们撒了谎吗?”他这种 感觉,是方才向灵岩寺方丈替铁铉捐银子时产生的。 当时铁凤也有同感,是呀,方丈一见他们拿出二十两银子,好像挺吃惊,甚至 说到铁铉的名字,他都有陌生感。也就是说,有可能她父亲并没来灵岩寺许过愿。 铁凤不好说父亲撒谎,她争辩说,那方丈倒也把银子收下了。 孟泉林说:“这话说的,白给我送银子,我也照收不误啊,没听人说吗?出家 人不贪财,越多越好啊!” 铁凤哈哈大笑,她说师傅也算是出家人,这么糟践和尚,小心遭报应。 孟泉林说他属于能出世更能入世的和尚,天上人间两不管,佛不管他,皇上也 管不了他。 铁凤说,那你可是齐天大圣了。他说出的怀疑,加重了铁凤的疑惑,父亲确立 好像是有意把他们支得远远的,难道是有什么事背着他们吗? “不是我们。”孟泉林说,可能只是背着他,铁凤是他女儿,只有孟泉林是外 人啊。 铁凤说:“不至于吧?我们家没把你当外人吧?”她怎么也想不出,家里出了 什么事,值得父亲这样小心翼翼。 铁铉家这时正热闹,天虽晚了,也得让这些饥肠辘辘的人饱餐一顿啊。铁铉夫 人亲自在厨房里坐镇,很快就四凉八热地上菜了。 外面的大餐厅闹闹哄哄,吃得正热闹,由管家陪着道衍和尚和众随从在喝酒吃 饭。 房门紧闭的小餐厅里就安静得多了,饭桌两端分坐着铁铉和朱棣,他们又客气 又斯文。 一杯酒落肚,铁铉没话找话,恭维燕王殿下,一路上分毫不取府县,不扰地方, 是清廉表率呀。据铁铉所知,途经的江苏、山东各府县,都知道燕王离京北归,都 准备款待殿下的,大家三天两头探问、通风,却一点消息没有,都以为殿下改道了 呢。 朱棣想笼络铁铉之心,就不想以冠冕堂皇的话敷衍,以实相告才显出对朋友的 信赖。他说自己没有那么清廉,也是不得已才销声匿迹的,皇上倒是好皇上,如果 被一群奸侫之臣包围,他也没办法。他不得不时刻防着发生不测。 他能对自己说实话,铁铉也对他有了好感。他就说,殿下好像有难言之隐,连 铁铉都风闻,燕王这次进京朝觐,主动要缴王印、册宝,消除了民间不少非议呀。 朱棣叹道:“即使这样,依然被人猜忌,我虽正大光明出京回藩,却如同逃难 一样,甚至昼伏夜出,你这里是我再三斟酌才决定拜访的一站。” 铁铉很感动,他也趁机巧妙地劝阻朱棣,让他放弃非分之想。他说:“谢谢殿 下对我的信赖。我想,乌云不能永远蔽日,他们疑心你要谋反,殿下只要安分守己, 不反,那一切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朱棣忽然问:“在山东地面的官场上、私下里有何议论?也有不利于他的言论 吧?” 铁铉以实相告:当然有。老实说,当初太祖皇帝驾崩,殿下挥吊丧之师南下, 他都觉得不妥。今天说了也无妨了,他去看殿下,并不仅仅是为尽地主之谊,而是 受皇命在观察动向的。 朱棣说:“你当时对我印象不佳,是不是?不然不会把那颗东珠退回来,是这 样吧?” 铁铉再次说明,东珠太贵重了,他承受不起,没有别的意思。他进一步说,殿 下在藩王中势强功高,本来居于领袖地位,新天子刚即位,即使他毫无不良之意, 那样招摇过市,在常人看来,也有恃强凌弱、危及朝廷的感觉。 “当时我是欠考虑,”朱棣绝不会承认有非分之心的,白盔白甲奔丧,他说是 想造一种声势,因父皇是戎马起家,愿以白盔白甲的军旅为他送行,却不料适得其 反。停了一下,他问:“那么,现在足下对我有所改变吗?” 铁铉委婉地说:“如不然,我会找各种理由婉拒殿下的。” 朱棣说,到不到济南叨扰,他也曾犹豫再三,他怕走露了风声,对足下不好, 无形中成了燕党,那我就对不起朋友了。 铁铉笑道,除非殿下日后真的做了逆子贰臣,否则有什么关系?他铁铉尽可以 大张旗鼓地接待殿下,不怕人说。 “铁公果然仗义。”朱棣端起酒杯说,试探地问,“铁公,你看未来天下走势 如何?” 铁铉说:“殿下要青梅煮酒论英雄吗?还是要听隆中对?” 朱棣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