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势金钱与心血感情亡国之君与一代明君(3) 两条小船相继靠上了黄河北岸。 船夫把马拉到岸上,方行子付了船钱,方行子把铁乌云牵给孟泉林,自己换骑 了他的马,二人沿着大路急驰而去。 当方行子和孟泉林追到三岔路口时,已经追上了朱棣一行。 方行子认为,他们毕竟有二十多人,你我二人势单。强攻不行。 孟泉抹根本不用方行子插手,让她在三岔路口等他。他自信,凭他这神箭就要 他命。他的设想是:追过去,装成赶路的,超过他的车驾,射回马箭,射中后就快 马走人。 没等方行子答应,她突然愣住了,她往前一指说:“师傅你看!” 孟泉林举目一望,也大吃一惊,只见对面大路上尘土冲天,一彪人马飞奔而来, 前面大旗上有“燕”的字样。 原来这支人马是张玉带领,从北平出来接应燕王的。张玉的骑师很快驰近朱棣 车驾,张玉滚鞍落马,跪在朱棣马前说:“殿下受惊了,末将特来接应。” 道衍长吁了一口气,在黑驴背上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他虽是和 尚,却很少念“阿弥陀佛”。 朱棣也很兴奋,他说:“你这和尚,我好像头一次听你念阿弥陀佛。” 道衍说他一向跟殿下担惊受怕,想念阿弥陀佛,可没心情,想念也念不出来呀。 朱棣哈哈大笑,对张玉说:“快起来,你到了,我们就算到北平了,我们就不 再是亡命徒了,我们都饿了,也馋了,快给我们弄一顿好饭吃,大碗酒大块肉,尽 管上。” 张玉让燕王殿下放心,他已经在前面镇子里的星月楼酒馆里定好菜了。 郑和带着随从们欢呼起来。 此时方行子和孟泉林就站在三岔路口老榆树下,眼睛发直,又懊悔又无奈。 望着前面的情景,孟泉林颓丧地用马鞭子抽打着靴子说:“完了。” 方行子反倒笑起来。孟泉林没好气地说:“你还乐?” 方行子也很纳闷,朱棣这不是又一次命不该绝吗?难道说真是天意吗?为什么 几次灾难都让他轻易地躲过去了呢? 孟泉林说:“也许吧。也许冥冥中就非让这朱棣惑乱天下不可了。不过,他躲 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终究有一天,我会取他的人头报仇。” 朱棣总算化险为夷,平安地回到了北平燕王府。 徐王妃特地备了一桌朱棣喜欢吃的菜肴给朱棣压惊。她听说燕王殿下这次进京 历经磨难,九死一生,她在家里真为朱棣捏一把汗呐。当然,她心里并不轻松,三 个儿子仍陷于京师,她的心头像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朱棣故作轻松地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朱允炆奈何不得我,他想削我的藩, 又有顾忌,不管怎么说,我此行争得了人心,他才不敢把我怎么样。” 徐王妃忧虑重重,朝廷不放高炽他们回来,证明他们还是不放心朱棣。 这是明摆着的,朱棣并不讳言。朱允炆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了,幼冲皇帝宴请 他时所说的话,都是言不由衷的,朱棣说的,他也未必相信。一提到让高炽他们回 来,他竟编出个兰亭诗会来搪塞,这不是好兆头。 徐王妃听说皇上还派人追上殿下,送了一封御笔信?她问是什么意思呀? 朱棣概括为四个字:敲山震虎。显然有人告密了,连燕王府里养大鹅的事皇上 都知道了,他在信里还开了个玩笑,说南京咸水鸭好吃,不知北平的咸水鹅滋味如 何,他要品尝品尝呢。 徐王妃很纳闷,是谁告的密呢?葛诚不可能了,几次情报都被咱截获了,他已 是一条翻了白眼的死鱼,他送不出去任何情报。 朱棣哼了一声,恨恨地不让她东猜西猜的了,送密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大 哥徐辉祖。 徐王妃认为不可能,他不常到府里来,他是个直肠子,真的看出什么来,会指 着你鼻子来质问的。 朱棣问,他走后不久,他是不是也回南京去了? 徐王妃说:“是呀,如果是他,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朱棣说:“你妹妹不是住在府里吗?她不是不怕吊死鬼,闯进过槐树林吗?” 徐王妃解释说,后来她被我说服了呀,她主要是怕出了事会使徐家连坐,我跟 她陈明了利害,说明一点谋反的意思也没有,准备谁备不过是自卫,也不能等着别 人宰割呀,她就不再说什么了。 朱棣知道徐王妃对小妹妹感情特殊,向来不允许别人有半句非议,特别护短, 所以朱棣的话说得比较温和、婉转。妙锦没城府,幼稚,嘴又不严,有些事不得不 背着她点。她知道了倒无所谓,她会告诉大哥的,那就等于告诉皇上了。朱棣又提 出建议,最好找个理由送徐妙锦回南京去,省得在这惹麻烦。 徐王妃说:“这会弄巧成拙,引起她的怀疑,她从小在燕王府长大,她爱呆在 这就呆在这吧。我注意她就是了。” 朱棣在地上走动着说:“幸亏你哥哥到南京时我已离开,否则不知会怎么样呢。” 他已意识到,现在真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朱棣与朝廷势不两立的局面是不可改 变的,说到底,他的存在会让当今皇上睡不着觉,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耶?很有 意思的是,天真可爱的方行子居然劝他放弃藩王爵位,回南京赋闲,天下就太平了, 类似的话,铁铉也流露过,真可笑,他们倒是旁观者清了。 徐王妃问,这方行子是谁? 朱棣告诉她,是方孝孺的女儿,也许是儿子。 徐王妃笑了,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怎么连儿子、女儿都分不清了? 朱棣说,这人她也见过,去年南下吊丧,在临淮关被方孝孺拦住,有一个伶牙 俐齿的小将,说话很刺耳的…… 徐王妃想起来了,是个很英俊的少年,白白净净的像个女孩。 朱棣说,正是他。他现在是皇上身边的宫中侍卫,这次专门带了皇上御笔信追 朱的就是他。 徐王妃忧心忡忡,她也认为,现在是到了决断之时了,她问朱棣想好了没有? 朱棣回答,不想好也得想好。想退都不行,退无可退,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那个方行子还讽谏他,想让他学周公,朱棣说他倒想当周公,可谁是周成王?周成 王可没有想把周公赶尽杀绝呀。 徐王妃又拐到了她的心事上,万一起事,也得把儿子弄回来呀。 朱棣当然不会让三个儿子送命。但这事很棘手。朝廷对他不放心,恨不能随时 置他于死地,所以他们没动,这次也没把他怎么样,除了他们没有借口外,更主要 的是认为朱棣现在不敢反,不敢反的理由,就是三个儿子扣在朝廷当人质呢。这真 成了他的心病了。 徐王妃悔不当初,当初就不该上方孝孺的当,他让三个儿子代父进京吊丧,这 是个陷阱。 朱棣觉得必须想个办法,让高炽哥三个尽快回北平来,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徐王妃忧虑地说,谈何容易。朱棣亲自找皇上要人,他都不放,还能有什么办 法?停了一下,徐王妃又出主意,让他二舅暗中相助,让他们哥几个找机会自己逃 出来,岂不更好?朱棣又不担嫌疑。 朱棣觉得很难。他们一切行动都受太监的监视,表面是侍候他们的,实际是监 视,连送他出京那天,太监都不离左右地跟着。 徐王妃说:“那怎么办?不能把孩子扔在南京不管啊。” 眼前没有危难,朱棣说只要他不动,孩子们是安全的。 徐王妃说:“你能保证朝廷也不动吗?如果在你离京前皇上就得到密告,我看 殿下就回不来了。” 朱棣只能说从长计议,总会有办法的,他还要再去问问道衍和袁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