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还能调兵遣将投石问路看透假疯(5) 朱棣虽然疯了,寝宫门前依然是戒备森严。雨中仍有卫兵在站岗,提着风雨灯 围着房子巡逻的人更多,这一拨过去,另一拨又过来了。 徐妙锦带着桂儿向燕王寝宫走来。 有几个侍卫立刻上来拦阻,说王妃吩咐了,不准任何人进去。 桂儿让侍者看仔细了再说话!她是王妃的妹妹,谁敢拦挡。 侍卫是个认死理的主儿,他说王妃没说她妹妹可以进。 徐妙锦生气了说:“我不跟你犯话,你叫我姐姐出来。” 侍卫说:“王妃不在这里。有话明个说吧。” 徐妙锦一听,硬往里闯,侍卫用长枪拦挡,桂儿大叫:“真是反了!” 听见外面吵嚷,李谦从宫里钻出来,一见是徐妙锦,忙赔笑脸,说:“是小姐 呀。”又马上训斥侍卫:“混账,也不看看是谁,王妃让挡驾,还能挡她妹妹的驾 吗?” 随后李谦又婉转地对徐妙锦说:“小姐想进也行。不过,燕王刚睡着,他一连 折腾好几天了,今个好歹闭一会眼睛,是不是……” 桂儿说:“小姐不进去也行,你可别后悔。告诉你,出了天大的事了,可了不 得了。” 李谦眨巴着一对绿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妙锦,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李谦 深知,徐妙锦在燕王府地位特殊,连燕王都让她三分,便也不敢惹她,上回装吊死 鬼的事,她已经把李谦骂了个狗血喷头了。 徐妙锦煞有介事地附李谦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李谦惊得“啊”地一声大叫起 来,感到非同小可,不再挡驾。他连忙说:“快跟我来。” 跟着李谦一边往里走,徐妙锦一边说:“方才告诉你的话,由我来告诉王妃和 燕王,不准你露半个字,说走了嘴,小心你的皮。” 李谦说:“这事我哪敢说呀,唉,这不是白忙活了吗?将来连个传位的也没了。” 徐妙锦听出话中有话,却没有搭言。李谦这话等于说,朱棣有夺大位并传之子 孙的奢望,否则听说他的三个儿“出事”,何以有“白忙活”之叹呢?这样看来, 他的疯也是装的,徐妙锦更来气了。 此时,徐王妃脸上并没有什么难过的表情,她正准备一桌菜肴,听门外有脚步 声,一回头,见是徐妙锦闯进来,她脸色骤变,显得十分慌乱,第一个动作是把通 向寝宫的门关死,又连忙用一块布把摆满酒餚的桌面盖了起来。因为动作太急,把 几只碗碟碰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徐妙锦看在眼中,却装没看见。 徐王妃拉长着脸训斥妹妹说:“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姐夫疯成这样,我什 么心思都没有了,你帮不上我忙也罢了,还添乱。在宫门口又吵又嚷的,成什么样 子?天下这么大的雨,你跑来干什么?” 徐妙锦说:“我好几天没来看看姐夫了,来看看他,把门的狗仗人势,竟敢挡 我的驾,你说可气不可气?我倒要问问,这是姐姐吩咐的吗?” “是我吩咐的,别怪下人。”徐王妃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她说,这疯病又 不同于别的病,看了揪心,让人难受,所以不管是谁,她都不愿意让他来看燕王。 他人事不省,什么都不懂,看他有什么用? 徐妙锦说,话虽这么说,自己也总得尽一份心啊,大哥也总是关照她替他问候。 她环顾一下屋子,看了看摔碎的碗碟,忽然伸手揭去盖在桌上的红布,露出那 桌精致的菜肴,徐王妃猝不及防,一时,徐王妃变得极为尴尬,有点无所措手足。 徐妙锦说,姐夫病这么重,姐姐还有心思整治这么精致的菜肴啊?他能品出滋 味吗? 徐王妃渐渐镇定下来,说,有什么办法呢,也得挑他爱吃的做几样啊。他吃不 出滋味来,就可以喂他猪狗食了吗? 这时,从里间寝宫里传出一声不耐烦的吼叫:“饭菜怎么还不上来呀?”这正 是朱棣的声音。 这可不像疯人的语气。徐妙锦和桂儿交换了一个眼神,却发现徐王妃脸上的肌 肉都僵硬了,她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这疯子喊什么呢?”急急忙忙奔进了里屋。 徐妙锦看了桂儿一眼,桂儿会意地笑笑。 突然,朱棣几乎光着身子冲了出来,手里拿看鸡毛掸子追打着徐王妃,徐王妃 样子像极恐惧,双手抱着头,围着桌子逃避,朱棣边追打边狂笑着,喊着:“我是 太白金星下凡,专斩你这白骨精,你哪里逃?” 徐妙锦和桂儿不得不转过身去。忽听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原来朱棣把桌子掀 翻了,菜肴洒了一地,朱棣狗一样趴在地上,一边用双手从地上抓菜,胡乱往口里 填,一边大叫:“来呀,这是王母娘娘的蟠桃会,都来吃呀……” 徐妙锦看看时机已到,她从壁上摘下一把宝剑,猛然砍在屏风上,砍去一角, 她大叫一声“够了,朱高炽他们三兄弟都让人家杀了,你还在这胡闹!” 如晴天霹雳,在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在朱棣耳旁炸响时,他本能地现了原形,他 “啊”了一声,忙问:“哪来的消息?” 徐妙锦作出很沉痛的样子说:“是桂儿刚从国公府听来的,还有错吗?朝廷认 为你是装疯,如放了朱高炽他们,你必反,所以先杀他们以永绝后患。” 徐王妃一声长嚎,接着哭背了气,咕咚一声倒地。 朱棣愣了一会神,方才瞬间的清醒又消失了。他扯了桌布胡乱围在腰间,拾起 两只碗,相互敲击着,边舞边唱:“大风起兮云飞扬,壮士一去兮,垂泪对宫娥… …”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干的话。 他的胡言乱语又令徐妙锦如坠五里雾中。 朱棣忽又捶胸顿足地大哭起来,他不时地偷觑徐妙锦一眼,他心里想,天呐, 徐妙锦说的是真的吗?这不是天丧我吗?没了三个儿子,我的一切心血不是全都付 之东流了吗?他恨得咬牙切齿,朱允炆啊朱允炆,你表面温文儒雅,你比蛇蝎还毒 啊,我朱棣与你不共戴天! 朱棣狂舞着,他看着哀哀哭泣的徐王妃,内心里又有了某种疑惑,徐妙锦会不 会是用这个来试探我是真疯假疯?完全可能,幸亏我没露声色……但是,方才的瞬 间,可是露了原形,她会注意吗? 徐妙锦已经从朱棣瞬间的表情看破了,却不想点破,她说:“姐夫,姐姐,事 已至此,非人力可挽回了。你们也别太难过了,我再派人去打听,你的事我不会说 出去的。”后一句说得模棱两可,故意留下悬疑。 说罢,她拉着桂儿走了出去。 宫女们已经喷水把暈厥的徐王妃唤醒过来,仍止不住哀哀地哭。朱棣说“哭有 什么用!现在得想想怎么办,是不是马上起兵,他无缘无故杀我三子,这就是起兵 的理由。” 抽咽着的徐王妃说:“还是找道衍他们拿个主意吧。”她四下一望,问:“妙 锦呢?” 这句话提醒了朱棣,他忽然大叫一声:“不好!万一妙锦是来试探我真疯假疯 的呢?” 徐王妃说:“不会吧?再说,方才你并没露马脚啊。” 朱棣毕竟愣了一下神。她临走说了一句,你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这是什么意 思?往坏处想没亏吃。朱棣说必须马上派兵包围妙锦住处。限制她的出入。 徐王妃吃了一惊,她不赞成,包围妹妹的寝宫?这太说不过去了吧? 此时“无毒不丈夫”的信条占据了朱棣的心,生死存亡关头,顾不得了,如果 错怪她了,事后负荆请罪就是了。 徐王妃再三恳求,朱棣才答应,绝不伤害徐妙锦,但也绝不准她离开燕王府半 步,至少在朱棣起兵前。既然是为了大计,徐王妃也只好听凭朱棣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