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妹妹良心难安两颗灵魂尘埃落定(5) 这已是沧州地面,十几骑快马流星赶月般疾驰而来,这正是景清进京的人马。 将近黄昏时分,雾霭沉沉,牛羊归圈,村庄炊烟袅袅,大地一片暮色苍苍。 一个打前站的随从从前面返回,在景清面前下马说:“景大人,前面是桃林铺, 大镇子,住一宿吧。” 因为情况分外紧急,景清说:“不是说好了吗?只要马不累趴下,昼夜不息, 除了吃饭、喝水、喂马,一刻也不能停。” 随从说,他们没事,大人吃不消啊,昨晚上,大人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万一 有个好歹,他们怎么向国公爷和皇上交账啊。 景清说他这把骨头颠不散架子,又吩咐他们,如果他在马上坐不住了,就把他 绑在马鞍子上,行程不能误。 这支马队又向前急驰而去,消失在迷茫的地平线处。 徐妙锦并不知道她的信已向南京皇城飞去,桂儿一去不返,令她揪心。她站在 院子里,不时地向外张望,这已是掌灯时分了,看守宅子的大兵们也已点起了灯笼。 一个丫环走过来说:“小姐,吃饭吧,桂儿姐不会有事的,她那么机灵,又是 和小保子一起去的,两个大活人会走丢了吗?也许是徐王妃那里留饭了。” 这怎么可能,徐妙锦苦笑,也不好说什么。 一个男仆忽然说:“回来了,回来了!” 徐妙锦高兴得回头去看,只有李谦一个人一扭三晃地走来,脸上还带着笑容。 徐妙锦望望他身后,狐疑地问:“就你一个人?桂儿呢?” 李谦说:“桂儿可交好运了,王妃听说她绣工好,留她在那头绣几天活,让我 来告诉小姐一声,若是这边人手不够呢,你姐说了,再拨过几个丫环来伺候。” 徐妙锦怀疑的眼神在李谦脸上扫来扫去,她说:“小保子,你别跟我玩鬼。什 么急活,桂儿连回来一趟的功夫都挤不出来了?” 李谦说:“哎哟,这你可得自个问王妃去了。”说罢,他摸出几根古筝琴弦递 给徐妙锦说:“给,跑遍了半个北平城,腿差点跑断了,才算找到这么一家乐器铺 子,店名好古怪,叫什么‘声声慢’的。这回,我又可以听见小姐的琴声了,真好 听,比鸟叫都好听。” 徐妙锦拿着琴弦,一直盯着李谦,李谦赶紧说他还有事,徐王妃又请来两位妙 手回春的郎中,正在燕王寝宫里为他瞧病,一会还等着他送郎中呢,说有功夫再来 伺候小姐。他一溜烟似的逃走了。 徐妙锦心想,弄什么鬼花招!明明是假疯,还要装神弄鬼地请郎中!这一定是 掩人耳目。 徐妙锦猜得不错,起事前他们必须保持请郎中的频率。 燕王朱棣寝宫门外,岗哨林立,门窗紧闭,两位医生从门里出来,徐王妃与周 围的人都迎过来,徐王妃问:“不知病势减没减?” 一个医生摇头,他们经手后,已经两剂药下去,如泥牛入海一样,这症候太重 了。 另一个也说医道浅,已束手无策了。 徐王妃并不在乎,但必须显得很犯愁地打了个唉声,吩咐李谦拿诊金,送送两 位大夫。 寝宫里,郎中一走,朱棣疯态全无,又开始伏案写着什么,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响近,急忙扔下笔,把写的东西塞到褥子底下,顺手把一条花裙子套在头上,傻笑 着在地上扭来扭去。一见是徐王妃进来,朱棣立即停止装疯表演,从头上取下花裙 子,示意徐王妃插上门。 徐王妃说:“你看你,把人间的丑都献尽了。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也 不知高炽三兄弟到底出没出事,妙锦的消息也不知从哪来的。” 朱棣劝她别上火,不妨再等等南京消息。他始终不大相信朱允炆会这样蠢,全 天下的人都知道朱棣疯了,对他没威胁了,他无缘无故同时杀燕王三子,这不是要 背暴君之名吗?朱允炆也没这个胆量。 徐王妃说:“你既不信,妙锦说出来时,你怎么把持不住,现了原形了。” 朱棣叹口气,再清醒的人冷丁一听,也会不冷静的,他们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 啊。 徐王妃又提起了老问题,若没这回事,妙锦这是干什么? 朱棣冷笑,那用心可就很险恶了,只有一种推测,她是用这法子试探一下,看 朱棣是真疯假疯,如果是假疯,谁能承受得了丧子之痛?何况同时丧三子? 徐王妃说她小妹没这么有心计呀,再说,她不至于胳膊肘往外拐吧? 朱棣不满地说,有她大哥在后头指使,再乖的人也会变成恶人。 徐王妃很反感,却又不能驳倒朱棣。她只能这样开脱,小妹说过,她害怕徐家 受牵连,怕父亲的一世清名毁在朱棣手上,她倒也未必对朱允炆有什么好感。 朱棣只是哼了一声。 这时有人敲门,朱棣又急忙往头上套花裙子。 徐王妃走过去,隔着门问:“谁?” 门外答话的是李谦,他说:“是我,小保子。”声音里透着喜悦。 徐王妃从门缝里挤出来,问他什么事? 李谦把一封粘有一根羽毛的信双手呈上,原来是南京二舅老爷打发专差送来的 急信。 徐王妃急不可耐地拆开,一边看,脸上绽开了笑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转 身回到朱棣寝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