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疯人的戏从此结束(5) 东大殿台阶上下,武士林立,殿外长廊上,用巨型大缸盛油的灯火突突地冒着 黑烟,大殿里里外外灯光如昼,燕王府迎来一个不寻常的奇异夜晚。 文东武西,大殿里肃穆地按班站满了燕王府属臣,前面,朱高炽三兄弟,还有 朱能、张玉都站在最前列,柳如烟也在其中,他虽知朱棣末日已到,他还是得回到 燕王府来,也许能起点作用。连长史葛诚也在队列中。只有道衍和袁珙这一僧一道 站在旁侧。殿上太监也按部就班站定。人们都用眼神交流着彼此的疑问,谁也不知 道将要发生什么。 钟声响了,嗡嗡震荡,随后净鞭三响,殿上太监郑和高声唱诺:“燕王殿下升 帐喽……” 大多数属臣全都惊呆了,只有柳如烟和朱棣的几个亲信显得泰然自若。自从他 疯了,大多数属官谁也没见过呀,今天怎么会升帐?就在大家猜疑的当儿,藩王的 全副仪仗从大殿两侧徐行而出,在罗伞下,朱棣穿着藩王大装健步上殿。他没有马 上落座,炯炯的目光环视大殿,没等属官们跪拜,朱棣潇洒地摆摆手,说:“各位, 久违了!” 人们这才被唤醒,纷纷跪倒,喊出了“燕王千岁、千千岁!”的呼喊。 随后起立,人人脸上是喜悦和振奋的神色。 只有葛诚和身旁的卢振显得心事重重,交换了一个不祥的眼神。 朱棣坐下,双手扶案,说:“我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得神人相助,我服了神 医的两剂药,药到病除,那些恨不得我马上死掉的人,只好向隅而泣了。我将要带 领诸位立大业、同享富贵,愿与诸君共勉。”直到这时,他也不能承认自己是装疯 卖傻。 朱能大喊:“愿为殿下效力!” 张玉高呼:“愿为殿下驱遣,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类似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响彻东大殿上空。 朱棣摆手,东大殿院庭归于静寂。朱棣慷慨陈词道:“我乃太祖高皇帝、孝慈 高皇后嫡子,国家至亲。受封燕王以来,守边讨元,屡立功勋,天道酬勤,得太祖 奖赏,一向奉公守法,惟知报效朝廷。但幼主继位后,奸臣当道,横起大祸,杀戮 兄弟,变古乱常,我父皇母后艰难所创之业,即将毁于一旦,我虽一再退让,仍然 步步相逼,欲置我于死地,如各位不信,请随我去城上一看,我们还有生路吗?” 朱棣说完,带头向外走,众属臣跟随而出。 朱棣带领着属臣们陆续登上了端礼门城楼。望一眼城门外,人人都怵目惊心。 城下火把一片,人喊马嘶,骑兵来往奔突,再往远处看,也到处是军队。 朱棣对属官们说:“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一个为国辛劳的藩王的下场,太 祖高皇帝如在天有灵,能不痛心吗?各位说,我该怎么办?” 张玉带头喊:“不能让奸臣祸国,打到南京去,诛杀奸臣正国纲。”很多人附 和,激昂愤慨地呼喊。 朱棣忽然哭了起来,这一哭,城楼上又静下来。 朱棣说:“诸位的心是好的,一片至诚。我不忍心因为我一人连累了大家,更 不该因我挑起战端,把天下投入到兵燹火海之中。我一个人生死事小,只要大家知 道我朱棣忠于太祖高皇帝之心就行了,我想来想去,唯有一个办法,你们把我绑起 来,推出端礼门,交给他们,如能从此免去燕王府和北平全城百姓的劫难,我虽粉 身碎骨心也甘。”说到此处,朱棣又一次痛哭流涕。 很多属官被他感动了,纷纷跪倒在城楼上,大家一齐痛哭。 朱能说:“不能这样啊,殿下,天下还有公理吗?” 张玉说:“殿下有何罪,不能这样屈辱啊。” 有人甚至喊出来:“反了,我们跟随殿下反了。” 呼喊声直上云霄,以至于惊动了城下驰骋的骑兵,都举火把往城楼上照。 朱棣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命令朱高煦,马上带人去把张信一家老小接到府里 来。他悔不该放她母子出去,如他们遭遇不测,岂不是朱棣的罪过? 朱高煦面有难色:“这时候怕不方便吧?” “什么时候方便?”朱棣火了,“他有难,我能扔下不管吗?他不顾个人身家 性命,冒死来报信,我不伸手救他,够朋友吗?有人味吗?” 朱高煦说:“我不是说见死不救,我是说他不会有危险,谁看见他来告密了?” 朱棣说:“有人冒充他的轿夫,这几个人可能就是那几个侠客,他们还能认不 出张信来吗?即便没事,接过来又有何妨?” 朱高煦这才说:“我去就是了。” 城楼一角,道衍和袁珙这一僧一道远离众官,显得冷静而又悠闲。 道衍说:“袁道长相面是准的,燕王殿下帝王之才显露得多么充分,绝不亚于 太祖皇帝。” 袁珙说:“看面相是看不出才干的。更看不出人心。” 两个人都会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