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炮一响众志成城菩萨之意天意岂可违(4) 朱棣突然出现在端礼门城楼上。他只带了张玉、李谦和郑和三人。他俯在栏杆 上,望一眼城外旗甲鲜明的官军,只见临时搭起的中军帐辕门前,旗帜林立。李谦 说:“殿下,看他们的人,多得像出洞的蚂蚁似的。就是想打,也打不过呀。”朱 棣很自信地说:“有时候一个计策抵得过雄兵百万。” 李谦和郑和交换了欣慰的一个眼色,他们崇拜朱棣,犹如敬奉神明一样虔诚。 朱棣对张玉说:“把我的信射过去。” 张玉便拉开弓,把准备好的绑着书信的箭射了出去,正中辕门前的旗杆上。 张昺、谢贵、景清三人正在中军帐议议事,一个佥事进来,手里拿着一支箭, 说:“禀报三位大人,燕王府有回书了。”说着把箭放到案上。 景清解下信一看,竟是全部属官名单,他说:“朱棣怎么这么乖呀?” 真是出乎意料,张昺没想到,朱棣连射暗箭伤了魏国公的事也道了歉,还答应 严惩凶手。他不但照张昺他们提的名单交人,连他们认为他必说无此人的张信也答 应交出来。 谢贵说:“是吗?”张昺看过信后递给谢贵。 谢贵看完,乐了,他是一向笃信武力的。他认为这都是大兵压境压出来的。燕 王也到底不敢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啊!如果没有十几万大军控制了北平城,又包围了 燕王府,他会这么老实? 张昺分析,他调兵的地下通道被我们堵上,这可能是他不敢作困兽斗的根本原 因。他敢妄动,那真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了。 景清较为慎重,他持疑义,提醒二位还是不要轻信,朱棣足智多谋,他会不会 在耍手腕? 谢贵不以为然,耍手腕能耍到哪去?他不交人,我们就冲进去嘛。他应当知道, 我们奉上谕,是不会手软的,更不会同他讨价还价。 张昺也说:“好吧,他不是让我们到城楼下面谈吗?我们就去。他想骗也骗不 过去,不按名单交人,让我们点验,我们会答应吗?” 景清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三人便起立,佥事便领命向门外喊:“给三位大人 备马!” 当张昺、谢贵、景清三人被弓弩手、藤牌手簇拥着来到端礼门城楼下时,仰头 望去,城上有三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口中塞着棉花。每人背后立着一个扛鬼头刀的 人。 张昺向上喊道:“燕王别来无恙?” 朱棣就站在前面,他向下面拱拱手说:“三位大人辛苦。” 张昺说:“燕王不必客气。”又说他们是奉皇上圣旨行事,不敢有丝毫马虎, 请燕王海谅。 朱棣更有自知之明,既已接到皇上诏书,他说自己就不再是藩王,不过是庶人 一个了,回头他会把印信、册宝一并缴还。 景清夸赞了朱棣,称他这是为人臣的明智之举,我们也是奉皇命行事。看见你 病愈,这样健朗,这是好事。 朱棣说,病了一场,想不到己是物是人非。请各位大人转奏朝廷,朱棣从无异 心,即使受奸人陷害,也一定逆来顺受。决不使各位为难。停了一下,他又说他对 部下督束不严,致使歹徒放暗箭伤了魏国公,魏国公是他舅兄,于公于私,他岂能 与他过不去?为表他朱棣的愧悔诚意,已将这三个歹徒捉拿到案,现在绑在这里的 就是。 那几个被指为“歹徒”的人挣扎着,口中呜呜乱叫,却发不出声来。 随后朱棣对几个背鬼头刀的刽子手下令,当着三位大人的面行刑。 三个刽子手都喝了一口酒,把酒喷在刀刃上,每人扯住三个“歹徒”的头发, 向后一拉,鬼头刀从右向左一抹,只见鲜血蹿上了城楼的屋檐绘饰上。 随后三颗人头从城楼上抛下来,滚到了护城河草坡上。 景清和张昺、谢贵交换了一个眼色。 张昺道:“杀歹徒,这是你的诚意。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交燕王府犯官?” 朱棣说:“随时。请大人进城点验,然后带走。但请网开一面,放府内无辜者 出府去求生吧,朱棣不忍心看着这些人无谓地受牵连,那我朱棣更是良心受谴责了。” 张昺请朱棣放心,只要是名单以外的,都可放他们去自寻生路,绝不为难。 朱棣说了声“好”。燕王府属臣,按朝廷所开列名册,共一百零三人,加上道 衍、袁珙,还有张信,共一百零六人,朱棣已全部拘捕在案。 张昺三人不由得很是惊异,朱棣真会这样听话吗?这反倒使人怀疑了。有诈没 诈? 朱棣回身令李谦、郑和下城楼去,把犯官全带上来。 李谦、郑和匆匆下楼。 朱棣趁此机会,又向他们三人拱手说,自己是继周王等五王被废的第六个藩王, 毫无怨言。各位带兵入府时,财物、金帛随他们籍没、查封,朱棣没半点怨言,这 本是太祖高皇帝所赏赐,归于皇家,也理所应当。只是太监宫女们没罪,他们个人 的一点钱财、衣物,请大人们高抬贵手,放过他们,让他们出宫后不至于冻死、饿 死……说到这里,朱棣已哽咽难言。 城楼下的三位大员也被深深打动,想不到他是个这样有情有义的人。景清说: “请殿下放心,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们不会把两只眼睛全睁开的。” 朱棣又在城楼上拱手说:“谢谢,那就拜托了。” 这时从城楼台阶下冒出一片人头,正是燕王府属官,道衍、袁珙为首,每个人 都是五花大绑,由士兵看押着,依次分成几排,站到了城楼上。最后一个被押上来 的是张信。 张昺感慨地对谢贵、景清说:“我真没想到,他这样识大体。早知如此,我们 几个拿着密诏进燕王府,当他面宣读不就完事大吉了?何必兴师动众,弄得北平城 沸沸扬扬,皇上知道了也得怪我们无能。” 谢贵并不后悔,话又说回来,不大兵压境,不炫耀武力,他也不会这么乖。 景清也颇为感叹,朱棣也算识时务呀。 这时朱棣又对属下下令:“请出藩王印信和册宝。” 李谦、郑和便用金盘托出印信册宝来。朱棣随后说:“把我也绑起来,然后开 城门,放吊桥,请三位大人进来点验罪官。” 景清看到,李谦真的拿绳子来捆朱棣了,一边捆一边掉泪。 张昺于心不忍,在城下叫道:“这大可不必了。你如此重责自己,难能可贵, 我等奉上谕,只削你的王爵,没有捉拿归案的旨意。” 李谦便又替他松绑。 朱棣又重复命令:开城门,放吊桥,请各位钦差大人进城。 沉重的嵌铜钉的巨大城门缓缓开启,吊桥也放下来。 景清又一次提出了疑问说,我们就这么进去?会不会有诈? 张昺无论如何看不出有欺诈的迹象。 谢贵仰头大声说:“为慎重起见,我们要带一百名护卫进去。” 朱棣说:“听便。” 谢贵也放心了,他说:“那咱们进去吧?” 景清沉吟了一下,虽然并未释怀,见他二人都这样有把握,如自己再固执己见, 他们会说他胆小而看不起他,景清只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