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圣女的渴望与躁动比兵法更厉害的是人心(4) 成群的南军俘虏正被集结起来。白沟河畔到处是人。朱高煦下令,给每个战俘 身上拴块石头。 张玉不明白他的用意,就问:“你这是……” 朱高煦想省事、省力,就俏皮地说我给他们一个全尸。 张玉这才明白,他是要杀降,既不是坑埋,也不是刀砍,而是要把降卒沉入白 沟河底。这未免太残酷了,他提出了异议,这不好吧?杀降卒,这是违反燕王军纪 吧? 朱高煦不以为然,说燕王所立的军规没有不准杀降这一条,都是不得扰民的。 张玉终觉不妥,主张还是押回雄县由燕王殿下亲自发落为好。 朱高煦振振有词地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幸好我们离主帅只有几十里, 若是隔上千里,也都把降卒押回去发落吗? 张玉还要说什么,朱高煦已不再理会他,见那些降卒人人背上了大石头,成排 地站在了河岸上。朱高煦下令:“还等什么?都给我推下河去!” 燕军士兵得令,一拥而上,纷纷往河里推人,有人感到像玩游戏一样有趣。只 见河水不断翻花,落水的南军士兵嚎叫着、怒骂着,咕咚咚地相继葬身水底,想漂 也漂不上来。朱高煦竟愜意地笑了起来,他对张玉说,秦将白起坑降赵国兵卒四十 万,太笨了,得挖多少大坑啊? 张玉一声不吭,一方面不满他的做法,一方面也替他捏一把汗。 果然,他触怒了朱棣,朱高煦没把杀降当回事,朱棣却看得比天大。 第二天上午,朱棣在白沟河畔集合队伍。 天阴着,大风吹皱了白沟河水,河畔旷野上佇立着燕军的方阵,帅旗飘飘,刀 枪林立。另一侧站着降卒的方队,个个垂头丧气,大气也不敢出,他们叫绑石沉河 的举动吓坏了,生怕燕军故伎重演。 队前新立起一个巨大的合塚,朱能按朱棣的吩咐,让人扛来一根五尺长的白木 桩,朱棣命人拿来笔和砚台,他濡墨挥毫,在白木桩上写下这样几行字:白沟河之 役,燕军虽胜犹败,偏将朱高煦水淹降卒三千,是以为耻辱之碑。 坟前站着被五花大绑的朱高煦,他斜眼看了朱棣写的碑文,心里没底了,直打 鼓。 木碑插到了合塚前。好多将领忐忑不安起来。 朱棣手提长剑,重盔重甲地站在阵前,以极其沉痛的语气说:“各位将士,我 朱棣举义兵是为了清君侧、诛奸佞,是为了安社稷、保百姓,滥杀无辜这不是求生, 而是速死,多杀人正好可以使我们的对手死拼到底,一夫拼命,百夫莫当,我们首 战告捷,夺了雄县、莫州,可我却以为,所得甚少,所失甚多,得了城池,失了人 心,你还有什么?” 众将士都静静地听着,白沟河两岸一片寂静,只有秋风贯耳。 朱棣骤然提高声音说:“将杀降罪魁朱高煦斩首示众。” 这可能是朱高煦做梦也没想到的,眼里顿时露出了惊恐和不解。 方阵里起了一阵骚动。 张玉知道朱棣是要挥泪斩马谡了,不管真假,他都得力保,他便第一个站出来 :“殿下,我是偏师主将,若讲有罪,我罪更大,末将请替朱高煦伏法。” 朱棣怒道:“你敢惑乱军规?下去!” 紧接着,朱能又出列求情,杀降固然不对,念朱高煦是初犯,我们又是破敌三 万,大获全胜,纵然无功,也不该阵前斩将。 丘福跟踪而出:“况且高煦是燕王爱子,战场上舍生忘死……” 话没说完即遭断喝:“岂有此理,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难道因为他是我的儿 子,就可以犯法不究了吗?” 方阵前面的将领都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定在袁珙和景清脸上。 袁珙毕竟是有谋略的,他首先是肯定,朱高煦本来该杀,但今天杀他,殿下有 不教而诛之弊。他要平分秋色,各打五十大板。 景清不能不佩服袁珙,他太神出鬼没了,好一个“不教而诛”,亏他想得出! 景清面带揶揄神色地看着袁珙。 朱棣问:“你倒派我的不是了?” 袁珙诡辩的本事是一流的。他说,杀降和侵扰百姓是不同的,用兵与安民也不 能同日而语。古来征战杀伐,杀不杀降,要看情形而定,这是兵法所系。如果俘虏 多而又不降,无法处置反为害,杀降是为了确保胜利。不杀降,是殿下的仁慈之心, 但与军事无关,况且燕王的军规中无此条款,倘赫然写在纸上,又有人违犯,理当 杀无赦,而既然没立这一条,就将朱高煦杀掉,那不是不教而诛吗? 很多将士喊起来:“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