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谈兵封为大将皇恩浩荡改杀头为流放(4) 当桂儿又来到“大都”雅间给纪纲倒酒时,再次发现他撅着屁股趴在间壁墙处 偷看。 桂儿犹豫着正要退出去,纪纲发现了,恶狠狠地训斥她说:“臭哑巴,我不用 你倒酒,再不准进来。”说罢将她一推,推出房门外,用力关上了房门。 隔壁,孟泉林喝了一口酒说:“他们不严密地监视你吗?我设想到,一听说找 你出来吃饭,燕王传下话来,这么痛快地答应了。” 景清说,燕王不在北平,是徐王妃答应放他出来会客的。 孟泉林很惊讶,北平危在旦夕,朱棣不知道吗?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放心地离开? 景清称朱棣是个奇才呀,一般人不会想到,北平城里只有几千老弱残兵。精锐 之师悉数东进了,在救援永平后,又打下大宁,这会儿也许正和宁王俩饮酒呢。 孟泉林也不得不承认,朱棣真是个难以琢磨的人,李景隆大兵压境了,他这边 却敢唱空城计。 这正是朱棣用兵奇诡的高明处。他把李景隆几十万大军诱到北平城下,对南军 来说不是好事。 景展翼很敏感地说:“父亲方才说什么?南军?你也管官军叫南军?这不是谋 反者的叫法吗?” 景清苦笑着说:“在朝廷看来,我不也是胁同谋反的人吗?不然何以下谕旨诛 我三族。” 孟泉林说,后来皇上不是又格外开恩了吗? 景清并不会因此而轻松,格外开恩,只是改杀头为发配而已,并未宣布景清是 无罪的呀。 难道景清说的不对吗?孟泉林和景展翼一时也答不上来。 这时桂儿又像个幽灵似的进来,默默地给他们斟酒,她看了一眼板壁墙上的洞, 仿佛正有一只偷看的眼睛在闪动,桂儿偷偷拉了景展翼的衣襟一下,景展翼没明白 她什么意思,孟泉林却说:“你出去吧。” 桂儿犹豫着,只得出去。 女儿见景清始终提不起兴致来,就说:“父亲还是有心事,难道是有什么难言 之隐吗?” 景清说:“哪有什么难言之隐。” 景展翼说:“他们这么放心让你出来,他们不怕你一去不复返吗?”她倒想和 父亲趁此机会一起远遁他乡。 景清喟然长叹道:“从前也许怕,天天、时时有人监视,我上过吊,都死不了。 现在不用看着我了……” 景展翼诧异地与孟泉林交换了一下目光,景展翼问:“父亲,你不会是真的降 了燕王吧?”她提出一起逃出虎口的设想。 景清眼里汪着泪,他没有正面回答。说:“你走吧,再也不要来看我了,我也 不可能跟你走,我能走到哪去?哪儿也不是我的归宿。展翼你也躲起来为好。就当 你的父亲已经死了……”说毕,他站起来就往外走。 景展翼追到了走廊,拉住他的袖子,又把他拉回到房间里,女儿说:“父亲, 我求求你了,不要再回燕王府了,那是魔窟啊!不管你做了什么,都是可以洗雪的, 不能深陷不拔呀,父亲,你可是最把人格、操守看重的呀。” 她给父亲跪了下去。 景清悲凄地说:“从染房里扯出来的布,还有白色的吗?” 女儿似乎明白了父亲的难言之隐是什么了,他真的成了燕王朱棣的人!她不认 识似的打量着景清,她的心隐隐作痛,心在流血,全家人为父亲付出那么沉重的代 价,他却变节了……景展翼还不灰心,她说:“可不从染房里退出来,不是越染越 黑吗?” 景清想甩脱女儿,可景展翼抱住他的腿不放,景清说:“你再逼我,我就从这 楼上跳下去!” 景展翼只得松开手,眼巴巴地望着父亲走了,背影消失在楼梯下。 门开处,哑巴桂儿站在门外不断地比划,这次引起了景展翼的注意,走到门口 问:“你要告诉我什么吗?” 桂儿松开攥着的拳头,里面有个小纸团,景展翼打开,上面有这样一行字:隔 壁有人监视你们。 景展翼又惊又怒,扭头一看,墙洞处真有一只眼睛。她用手撕了一块馒头,一 塞,堵死了洞口。 纪纲的眼睛上糊了些馒头渣,他揉着眼睛离开板墙,又走到窗前,打开窗户, 伸着脖子从楼窗向下望,见景清上了轿,这才又坐下吃饭,他听见隔壁房间里景展 翼招呼跑堂的说:“跑堂的,来,算账吧。” 景展翼好不失望、好不惆怅,急不可耐、千里迢迢来寻父,却是这样悲惨的结 局,她不甘心,也不相信父亲会真的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