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也有恶念坏人未必无情(5) 道衍是不召而至,他离开北平,只有世子朱高炽知道。 朱棣对道衍的不期而至虽觉突然,却也高兴,正有些事要请教他呢,他就来了。 朱棣叫人收拾了一桌素席,陪道衍吃过,又品茶聊天。 道衍说:“老衲这次从北平南来,是专程来进一言的,再不说恐怕要误事了。” 朱棣说:“你不来我也要请你来了。请讲。” 道衍说:“自起兵以来,往来奔突,所占的城池却只有北平、永平、保定三郡 而已。这样下去,要打到哪一年?” 一句话说到朱棣心里去了,这也正是他所忧虑的。 朱棣的主张得人心,这不错,得人心者得天下。在道衍看来,也不尽然,百姓 也好,官员也罢,更多的人并不关心谁当皇上,谁当皇上他们跟谁走,喊谁万岁。 道衍的话深入浅出,一语中的。朱棣承认,前一段他还是太拘泥、太迂腐了。 所谓人心向背是什么?向强者、背弱者,视坐龙廷者为向背。 道衍十分高兴,来前他还怕说不服朱棣呢。如今京师虚弱,军队全都派出来对 燕军作战了,如此时改弦更张,甩开官军劲旅,宜火速南进,兵锋直逼南京,那才 能底定天下。 这和朱棣想到一块去了,他们都认为,一城一地争夺,忽胜忽败,拉锯而已, 何日才能成大事?靖难之役不能再旷时日久地拖下去了,必须义无反顾,临江一战。 道衍又进一步分析说,三年来,一些城池,为什么我们总是得而复失?为什么 不能很快推倒朱允炆,就因为他还是皇上,人们视他为正统,他坐在那,即使是牌 位,是尸位素餐,也还是可以号令天下的力量。反过来说,若是殿下占了那风水宝 地呢?那朱允炆不过是流寇、是丧家之犬而已,不会再有人拿他当回事了。 朱棣高兴得击掌道:“好极了,马上起兵南下,从今天起,一座城池不占,兼 程倍道,直下南京,我真的等不得了。” 他们谈得兴奋,又下起棋来。 这时太监黄俨和程济风尘仆仆地在营帐前下马,他把程济留在帐外,自己踉跄 地进入大帐,一下子栽倒在朱高煦面前。 朱高煦叫人扶起他来:“你怎么来了?北平出了什么事吗?” 黄俨要了一杯水,咕嘟嘟地喝下去,一抹嘴巴说:“我是来给公子送喜讯来了, 差点把马跑死。” 朱高煦说:“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大堆?你慢慢说。” 黄俨捂着屁股一扭一扭地说:“骑马骑的,屁股都铲痛了。等我把带来的人安 置了,再详细跟你说。不过,我可答应人家了,得放人家回去。我好歹把他弄来, 没他就没证据呀。” 朱高煦说:“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呢!” 黄俨说:“等你听明白了,就得大摆宴席庆贺了。”他就把当今皇上有密信给 世子的事说了一遍,这不正可利用吗? 朱高煦一听就乐了,不管真相如何,世子背着燕王与敌人私通信件,就等于谋 反,这机会终于让他等上了,真是天从人愿呵。 此时朱棣和道衍的话题又转了。朱棣问:“你看世子到底怎么样?” 道衍的评价很简捷,做事审慎,对人宽容,以德自守,不滥用权…… 朱棣并不以为这全是优长之处,他皱了皱眉头,在他听来,怎么这评价和朱允 炆差不多呢。 道衍自有他评判帝王的尺度,这是做一个守成之君的美德呀,朱棣是开拓疆土、 建立太平的大才,不能让所有的君主都以殿下为标准,那就找不到可以承继大统的 人了。 朱棣很得意地笑了,他旋即又试探地说,也有人说世子城府很深,暗里笼络死 士,甚至与朝廷也有往来。 道衍说:“若这么说,我就是他的死士。” 朱棣又笑了:“我忘了,世子是交给你辅佐的,说他的短处,也等于揭道衍法 师的疮疤呀。” 两个人不由得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