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下城邑直趋京师南唐后主人尽其才(4) 雨过天晴,大地万物像被彻底洗刷了一遍,格外清新,钟山的漫山松柏更是葱 翠欲滴。 暮霭沉沉,西天像被烤红了,钟山的松海也滚上了金红色的边。朱棣站在长江 北岸龙潭大营高阜处一棵虬枝盘卷的老松树下,望着层峦起伏的钟山,树海中依稀 可见高耸的太祖孝陵碑,他感慨已极,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的独白:我回来了, 金戈铁马地回来了,太祖啊,你不愿看到和怕看到的这一天还是来到了。这是不期 而然的,但是,我可以告慰太祖在天之灵的是,我才最有资格承继你的衣缽,使你 的大业更辉煌…… 这样想了,他觉得坦然多了,仿佛真的是受命于天道,传承于太祖高皇帝了。 朱高煦引着李景隆来了,历来风流倜傥的李景隆显得很恭顺、很委顿,见了朱 棣,马上要行大礼:“参见燕王……” 朱棣讥刺地说:“这不是当年提六十万重兵的征燕大将军曹国公吗?我可不敢 受你一拜。再说,我已是被你的皇上夺去封爵,废为庶人的了,你怎么还称我为燕 王?这不是对皇上的不忠吗?” 一席话讥讽得李景隆无地自容,一时汗流浃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尴尬 地傻笑。 朱棣说:“不敢劳动曹国公大驾,不知有何见教啊,说吧。” 李景隆说,他是奉皇上御旨而来,朝廷愿割地求和,唯求罢兵、息干戈。 “什么?割地?割谁的地?割给谁?”朱棣用极度夸张的口吻说,“天下每一 寸土地,都是先皇一统天下得来的,传之子孙万世,谁敢把土地分割出让?这是罪 不容诛的,我听都不敢听,你却敢说出口!” 他倒有理了!李景隆噤若寒蝉,又哑了,哪敢驳他?现在是他嘴大,自己嘴小 啊。 朱棣揶揄地说:“怎么哑了?你统帅大军发号施令的雄威哪里去了?你回去告 诉朱允炆,当初加我大罪,削我封爵,贬为庶人,扣我三子,说什么大义灭亲。今 兵临城下了,想起求和了,不许!你告诉朱允炆,我并无野心,一如前言,我只求 除奸臣,正朝纲而已。” 李景隆总算找到了话题,他说:“殿下指认的奸臣齐泰、黄子澄已经罢免了, 这次是真的赶出宫去了。皇上说,一旦捉住他们,就送到殿下军前,请殿下任意处 置。” 朱棣不屑地说:“这把戏早该收场了。” 他竟把罢齐、黄官职的大事说成是把戏,那还有什么不是把戏呢?李景隆还想 说什么:“殿下……” 朱棣说:“我还算你的表叔吧,我还是念亲情的,不然,就冲你发六十万大兵 讨伐我的恶行,我当一刀斩你两段,还不快滚!” 李景隆抱头鼠窜而去,背后追来的是朱棣的大笑声。 李景隆征伐不行,求和同样是窝囊废,朱允炆认为自己所用非人,便又请出有 身价的皇叔谷王朱橞、安王朱楹去见朱棣,衔命媾和。 他们同样是无功而返。 朱允炆每次召见群臣,上朝的大臣日渐稀少,今天大殿上已是稀稀落落没几个 大臣了。 谷王朱橞上殿启奏皇上,他和安王朱楹衔皇命去见了朱棣,他倒没像骂李景隆 一样不留情面,问寒问暖,但对战和进退之事避而不谈。他们有辱使命,也是两手 空空而归。 朱允炆一听,竟放声大哭,这不是没路了吗? 解缙奏道,为今之计,皇上莫不如离京赴江浙,待筹得军队,再反攻回来。 柳如烟主张,去江浙,不如去湖、湘之地,那里土沃民丰,更有回旋余地。 程济反对,怎么都是逃走的动议?他以为,走了容易,回来可就难了。这里毕 竟是京城啊,京师一陷,天下震荡啊,可就难以收拾了。 方孝孺认为程济说得有理。他固请皇上暂不以万乘之尊仓皇出走,宜固守南京 待勤王之兵到来。万一有不测时再出走,去四川也比湖广、江浙要利于进退。说来 说去,他也没离开让城别走的“三十六计”。 程济说,南京城内郭即有九十六里,有二百多个堡垒,垛口一万三千余个,是 少见的坚固防守工事,民气也可用,如大家不慌乱,和衷共济,支撑几个月以待勤 王军到来,是完全可行的。 朱允炆说:“勤王之兵为什么至今不到啊?” 方孝孺说:“可再给天下府县发勤王诏书。” 程济表示怀疑,已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城外全是北方口音,诏书还送得出去 吗? 柳如烟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提议将诏书封在蜡丸里,混在中成药丸剂中夹带出 去。 方孝孺说:“这倒是个良策。” 于是建文皇帝旨准,令他们连夜制备一千个蜡丸诏书,以各种方式、各种渠道 带出城去,秘密分送全国各地,号召勤王。 朱允炆并不抱多大希望,死马当活马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