诤臣直言打掉门牙广建耳目耳聪目明(5) 夜里,秦淮河上灯火辉映,画舫穿梭驶过,留下一阵阵丝竹管弦声和红男绿女 的调笑声。 纪纲和翠媛坊的老鸨子也坐在一条小船上,纪纲自己亲自划船,这多少使老鸨 子感到不合身份,但也没多想。 说起放走铁凤的事,老鸨子说她心里一直打鼓,铁凤这件事总算瞒过了皇上, 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纪纲说他自己可是担着天大的嫌疑呀。 老鸨子说,纪大人坐收两千两银子,还不知足? 纪纲说:“你捞的不是更多?你的嘴怎么乱说呢?你说嫖客女扮男装干什么? 又说铁凤没失身,是处女,你这不是给我找事吗?” 老鸨子狡辩:“我没说呀,我嘴最严了,跟拿线缝上的一样。” 纪纲说:“这事连皇上都闻到风声了,我不能让你这张破嘴把我送到阎王那里 去。” 老鸨子看到了他眼里的凶光,她发觉事情不妙,后悔单独上他的船,万一他想 杀人灭口怎么办?老鸨子就说:“快划到岸上停船,我憋不住尿了。” 纪纲恶狠狠地说:“那你到水里去尿吧。”趁她不防,猛一推,把老鸨子推下 水去,老鸨子在水里蹿了几下,纪纲怕她浮上来,又用桨用力把她向下按,直到水 里不再冒水泡了,他才从容地划船远去。 他放心地登岸弃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明天早上还要陪皇上到浙江去私访, 走前不把隐患排除,真怕离京后出麻烦。 纪纲猜到这次要倒霉的可能是浙江湖州知府马睦,他把自己的府治吹得天花乱 坠,引起了朱棣的怀疑,此前已派纪纲暗察过一次,纪纲回来奏报,他是好大喜功, 蒙骗天子,湖州是一片民不聊生景象。 朱棣便决定拿他开刀来了。朱棣此行,还带着朱高炽和一群大臣,他们都是微 服,轻车简从地沿乡村土路来到一处乡村。这里的村道都是新垫了沙土的,并新夯 实的,还洒了水,平整而无任何车辙印。 陪同巡查的湖州知府马睦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呢,喜滋滋地步行跟随着。 朱棣本来是瞒着马睦的,他够神通广大的了,朱棣刚刚驾临杭州,他就赶到行在去 伺候了,朱棣也不好赶他走,他便一路跟着。 朱棣在轿子里说:“朕到湖州来,是谁透露信息给你的?” 马睦不敢说出朝中透信的人,一口咬定他在朝中没有熟人,也无同乡、亲友。 故无人给他透信。 朱棣不信,也不想现在深究,走了一程,他突然命轿夫驻轿。 他从轿里下来,蹲下身,看了看路面上的新夯的土,说:“你不知朕下来巡视, 为什么让百姓用新土垫道啊?这路上连个车辙印都没有,是你不准乡下人走吧?” 马睦狡辩说:“回皇上,这里农家过得殷实了,都愿意拿出积蓄修桥补路,这 是积阴德的事呀,并不用臣来支使。” 朱棣显然不信,但也没再言语。 一连路过几个村庒,朱棣都没进,到了岩上村,朱棣突然要进村,他对马睦察 言观色,他好像并不惊慌,朱棣暗自思忖,是因他毫无欺瞒心里坦然,还是虽有假 却早已弥合得天衣无缝? 朱棣一行来到一户农家小院,院子扫得很光,一家老小都面有笑容地出来迎接, 没牙的老头认不出是皇帝,还说:“贱民给大官人请安。” 马睦说:“还不领家人跪下磕头,这是当今皇上啊。” 没牙老头吓坏了,忙拉着家人趴在院子里磕头,口称“万岁”。 朱棣说:“都起来吧,日子过得怎么样啊?” 老头抖抖地说:“托天子洪福,好啊、好啊。” 朱棣问:“粮食够吃吗?” 老头说:“吃不完呐。” 朱棣说:“粮食仓在哪?朕看看。” 老头便领朱棣一行到了后院的小仓房,那里有一个用芦席围起来的粮食囤子, 米是满的,囤子上头形成馒头状,粮谷金灿灿的。 朱棣抓了一把米,在手里搓着,子粒饱满,他显得很满意,他对马睦说:“你 的折子里说湖州田谷丰稔,闾阎乐业,朕还不信呢。看来你府治有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