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官无以正民言路之危重于水路(2) 一个时期以来,京杭大运河北段的漕运不畅,会通河一段经常堵塞,朱棣很焦 急,他一直想把北平作为首都,如果水路不通、北方经济不繁荣,百官就有理由反 对。 于是朱棣择日带朱高炽和工部尚书宋礼等微服出巡。他们乘坐一条小船,在拥 挤的运河里行船,也被堵塞在漕运船中间动弹不得。前面很多运粮船横七竖八地拥 堵在一起,塞满河道。陆上有纤夫在吃力地喊着号子拖船。 一些船夫无奈地坐在船上打瞌睡,有的在啃干锅盔。 朱棣问邻船一个有山羊胡子的船老大:“喂,船老大,运河上常堵船吗?” 船老大说:“客官这不是尝到滋味了吗?” 据山羊胡子讲,北段运河,元朝时还行,到了本朝,从没疏浚过,十次出船九 次堵,每次过临清会通河这一段,跟过鬼门关似的,得预备下十天半月的干粮。 朱棣亲自拿起竹篙在水里探着深浅,拔出的篙上全是淤泥,这里淤得太厉害了, 水深不足三尺,哪有不搁浅的。 宋礼说,从洪武初年起,会通河不但废了,还常发洪水,南粮北运,全靠海运, 海运险远多失亡,而河运则由江淮达阳武,发山西、河南丁夫,陆挽一百七十里入 卫河,历八递运所,民夫不堪其苦。 船老大说:“说也白说,官府不疏浚,百姓遭殃啊。事实上,会通河这一段早 已不能用了。你们看。” 他用手一指,只见远处号子声声,有成百上千民夫拉着纤绳在拖船,大绳勒入 赤背纤夫肉中,漕运船吱吱嘎嘎地蜗牛一样缓缓移动着。 朱棣望着满河船只沉吟着,他让李谦拿了些酒肉出来,邀请船老大:“请过来 一起吃。” 山羊胡子船老大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宋礼说:“正有运河上的事要请教,别客气。” 那船老大便从邻船上跳过来,盘腿与朱棣对坐,说了句:“那我就不客气了。” 端起酒碗就喝。 见山羊胡子这样粗俗无礼,李谦想上去制止等他,但朱高炽用眼神阻止了他。 朱棣耐心地问船老大:“老艄公叫什么名字呀?” 船老大说他叫白英,汶上人。 朱棣又问他当漕运船工多久了? 白英敞开怀喝酒吃菜,他说自己从洪武十年起就为官府漕运粮食,大半辈子了。 河道不通事小,年年发洪水泄流不畅,这一带百姓都逃荒去了,如不信可到村里去 看看,十户人家九户空。 朱棣问:“依你看,这运河怎样才能疏浚,洪水怎样才能不发啊?” 白英吃着酒肉,对朱棣说:“看起来,你这大官人像是个关心漕运的人,是个 赚黑钱的漕运大户吧?” 朱棣一笑说:“你说能不能修吧?” 白英用奚落的口气说:“皇上肯出银子就行,你能作得了皇上的主吗?” 朱棣很认真地说:“我能作得了皇上的主,你尽管说。” 白英哈哈大笑:“你好大的口气呀,就你,敢作皇上主?皇上整天大鱼大肉地 吃着,还管百姓死话?” 朱棣的脸色不好看了。 宋礼怕他说出更犯忌的话来,急忙呵斥说:“住口,你面对的就是当今天子呀。” 白英还不信,打量着朱棣,哈哈笑着说:“他是天子,那我也是了。” 李谦狠狠踢了他一脚,抽出刀来架到白英的脖子上,说:“大胆刁民,还不跪 下认罪,你竟敢当面辱骂圣上,你是找死呀!” 看来这是真的了!白英吓坏了,身子瑟瑟发抖,酒也不敢喝了,一时不知如何 是好。 朱棣说:“别吓着他,不知者不为罪,朕还要靠他治水呢。” 宋礼说:“白英,圣上不怪你,还不跪下谢恩!” 这一说,白英才如梦初醒,惶悚地跪下:“唉呀,天呐,草民真是有眼无珠啊, 小民做梦也想不到能见到皇上啊,请皇上恕小民杀头之罪……” 朱棣说:“起来吧,你能帮朕出主意,治好运河,又利漕运又防洪涝,朕还要 奖赏你呢。” 吃过饭,应朱棣之邀,山羊胡子白英充当向导,他们开始了北段运河的实地踏 查,这要在河滩沼泽地里跋涉,太辛苦了,宋礼和李谦百般劝阻,可朱棣执意要 “事必躬亲”,便只好听之任之。这举动让白英十分感动。 他们一直在临清、汶河等地转了七八天。 这天,他们来到南旺下面地段,朱棣、宋礼等人都挽着裤腿,拄着棍子,在白 英带领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沼泽地里,踏查着。 白英说,若想根治水害,光疏浚运河不行,元朝治河时,就没有注重调解水量, 洪水来了无处泄,还不淹庄稼、淹村庄?” 朱棣问:“依你看,怎样调解为好?” 白英遥指远处高阜处,说出了他考虑了几天的成熟设想。南旺地处鲁西山地, 地势高耸,北至临请,地降九十尺,可分水于南旺,引汶水过去,筑一道五里长的 戴村坝,挡住汶河,不让它向南注入洸河,而让它向北一百八十里经张秋流入大海, 应当在南旺的两头与运河交接处筑闸,这样一来,关闭北闸,水就向南流,关了南 闸就向北流,这样一治,从徐州到临清多大的漕运船都淤不住了。再发洪水,也有 泄洪道了。这叫水如人意。 朱棣喜形于色地说:“好一个水如人意!”他转对宋礼、朱高炽说:“工部官 员、山东府县父母官们,有谁能说得这么明白?好,白英,就请你协助工部尚书宋 礼治水。” 白英说:“有皇上为民做主,我累死也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