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官无以正民言路之危重于水路(6) 朱棣在坤宁宫客厅里愁眉紧锁,很不开心的样子。 徐皇后进来,说:“皇上十天半月不一定到我宫里来一次,每次来,必定是心 事重重的样子,给我看脸子。” 朱棣这才勉强笑道:“谁让你是朕的长孙皇后了呢。” 徐皇后说:“皇上敢比唐太宗,臣妾可不敢妄比长孙皇后。是不是又有不可解 的难事了?” 朱棣说:“可不是。朕登极越久,这事越把朕缠得死死的。” 徐皇后早猜到了,就说:“是为立储的事吧?” 朱棣点点头,连声叹息,他现在才体会到当年太祖高皇帝为立储所伤的脑筋了, 确实是难啊。难在手心手背都是肉,也难在各有千秋,谁又都不是完人。 徐皇后说,立储君,关系到社稷长治久安,若不怎么称立太子为立国本呢,这 事是要慎之又慎。 朱棣说:“有理,可你又等于没说。” 很久以来,徐皇后就想说的话,今天一吐为快了。她说,这事迁延成今日局面, 全因为皇上暧昧,他总是很赏识老二的勇悍,认为像皇上自己,而对高炽,皇上明 显地不喜欢他的儒生之气,这与当年父皇对他和朱标的难以抉择太相似了。 言下之意是他犯了朱元璋同样的毛病。 朱棣当然也不是不喜欢高炽,他做事稳重,有板有眼,从不盛气凌人,朱棣曾 把大臣们的奏章分给他和朱高煦两个人同时阅看,高炽从不挑剔文中错字,只注重 关切军民利弊的内容,他也并不平庸,靖难时与徐皇后一起守北平,以区区万人拒 五十万敌兵,保住了北平没有陷落敌手,被人认为是奇迹,这就很不容易。 徐皇后说:“淇国公丘福是力主册立老二为太子的吧?” 朱棣说,这自然,他们是在战场上建立的友谊。但更多数的大臣看不惯高煦的 凶悍、跋扈,都倾向于立高炽,他们强调的是遵祖制,不能废长立幼。 徐皇后又建议,该多听听赞善大夫道衍法师的想法。 朱棣说,自从答应他入佛门静养,他一头扎进普济寺,很少出来,不问不答, 有时问了也不答。 徐皇后说,也许他因为陛下久拖不决而生气了。据她所知,道衍法师是全力主 张速立高炽为太子的。 朱棣不得不承认:“这倒是。” 徐皇后说,这事确实不能再拖了,不早定储位,三个皇子各有自己的老师、属 官、太监和亲戚,他们会使出各种手段为自己的主子争储位,好孩子也会被带坏, 迟早会有乱萌。 这话并非耸人听闻,朱棣岂不明白其中利弊?他想再多听听,是该决断了。不 过说了半天,徐皇后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他没听出来。 徐皇后说:“我说多了,不是有后宫干政之嫌吗?” 朱棣说:“你说了这么多,若讲干政,早都干了。朕在一本正经地问你,当然 是请你干政了。” 徐皇后说:“皇上的话对,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大稳,老二有气魄,当一国之 君,还是稳为上吧?”这是一个母亲的艰难抉择,也是不得已的取舍。 朱棣早料到她是这个态度,他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个长相秀气的八岁男孩进来了,他就是朱高炽的儿子朱瞻基,他见了朱 棣和徐皇后,马上行了大礼,问:“皇祖父、皇祖母好。” 朱棣笑问他怎么没去上课? 朱瞻基沾沾自喜地说,他赢了先生,所以放了他一天假。 徐皇后说:“这是怎么回事?打赌吗?打赌赢了就不上学?太新鲜了。” 朱棣说:“朕的孙儿能赢七旬大儒,值得一贺,休课七天也值,且说说是怎么 回事。” 原来朱瞻基在外面买来一本《夏禹书》,老师说是真的,朱瞻基看过后说是伪 书,因为里边有七个字是甲骨文,还有五个是彝文,这两种字在夏禹时怎么会混在 一起用呢?先生便去请教了翰林院的一些人,都说是伪书,后来由解缙先生一锤定 音,也判定这套《夏禹书》是伪书,朱瞻基赢了,先生便放了他一天假。 朱棣高兴得把朱瞻基举了起来,连连说:“这是朕的孙儿,朕的孙儿自然会这 么聪明。” 徐皇后也笑了,说:“今天在奶奶这吃饭,是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