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才如渴为我所用看破红尘洗去腥污(5) 朱棣的上书房龙案上放着一幅刚刚杀青的《虎彪图》,是朱棣自己的习作,近 来他闲来无事,很迷恋水墨丹青和书法碑帖。 朱棣心情很好,孙子来了,便拉着孙子朱瞻基对弈,他前几天一连输给朱瞻基 三局,今天想扳回来。 朱瞻基越来越不好对付了,朱棣可不敢像从前那样边想心事边下棋了,必须全 身心投入。很快,棋枰已快下满棋子。 朱瞻基执白,下一子,朱棣说:“很厉害呀,朕几乎没有还手余地,你的白棋 中腹已完全安全了。” 朱瞻基得意地说:“我若腾出手来抢占九位,我就赢定了。” 朱棣说:“可不是,我这里快成了闲棋冷子了。” 这时李谦进来说:“袁大人、解大人到了。” 朱棣便欲拂乱棋局:“不下了,不下了。” 朱瞻基托住朱棣的手不依地说:“输了棋又想不算,不行,等皇祖父接见完臣 子再把残局下完。” 朱棣只好说:“好,好。” 袁珙和解缙已经进来,解缙看了一眼残局,明知故问:谁执黑?这不是中了十 面埋伏了吗?必败无疑,想反败为胜,那等于期待咸鱼翻身,不可能的。 朱棣承认他执黑,半年前,他与瞻基下棋是十赢九,现在几乎是平分秋色了。 他言语中透露出来的尽是对皇孙的夸赞之意。 袁珙也看了一眼棋局,也说皇孙这种下法,很难招架的。 朱瞻基跟着李谦出去了。只有一个端茶上水的小太监留在门外。 解缙注意到,墙上新添了一幅《虎彪图》,一大虎,三小虎在嬉戏。朱棣说: “这是朕学着画的,你们看,画得如何?这虎像不像?” 解缙向来不会顺情说好话,他说像并不难,难的不是形似,而是神似。 这也对。朱棣也不跟他计较,反而说:“请解爱卿为《虎彪图》题字如何?” 解缙说:“那不是狗尾续貂了吗?”虽是谦词,也不中听。 朱棣说,你为什么不能锦上添花呢? 解缙便拿起笔来,蘸饱了墨,站在画前,稍一思忖,潇洒地题了四句诗: 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 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写毕,他解释说,虎虽凶,也有爱子舐犊之情。皇上做此画,是皇上心中有割 舍不下的骨肉情怀呀。 这首诗简直是深入到朱棣心里去了,他大受感动,眼里泪光闪闪。 朱棣借这个话题说,请他们二位来,是想问立太子之事。诚如百官上表所言, 再拖下去,恐有乱萌。 解缙还是老话,他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皇长子仁孝宽厚,天下归心,这是帝 王之资,当燕王世子时已为天下人所拥戴,他不知皇上还在犹豫什么? 这带有指责口气的话令朱棣很不高兴。但他忍着没有发作。 袁珙也说,周王上表请立皇长子为太子后,隆平侯张信,还有黄淮、尹昌隆几 十人又接连上表请立皇长子了,这便是呼声,拥戴的呼声。 朱棣说:“那天张信被朕把门牙都打掉了,你们也听说了吧?”说这话并没有 愧悔之意,反倒像是威胁。 解缙早听说此事了,皇上向张信透露了想立皇次子的意图,他于是说事干天常, 这是违祖制乱天下,又有对太祖高皇帝大不敬之语,这才惹怒了皇上的。 朱棣冷笑一声,仍有余怒,他忽然对袁珙说:“测测八字如何?你不是神算吗?” 袁珙说:“好啊,皇上自从开了顺风船后,不信这个了,神算有时不如人算啊。” 解缙窃笑,朱棣也一笑,他伏案写了几张帖子递过去。袁珙反复看着,越看越 皱眉头,他说:“皇上写错了生辰八字了吧?” 朱棣坚持说:“没错呀。” 袁珙要了三张纸,重新写了三张帖子。解缙凑过头来说:“你这人太莫名其妙 了,怎么将三个人的生辰八字胡乱组合了呢。” 袁珙笑而不答,朱棣说:“随他便,看他有何主张。” 袁珙把重新写好的八字帖子递上去,说:“皇上请看,这才是三个人应该有的 生辰八字,皇上莫非是有意混淆的吗?” 朱棣点头说:“你说对了。那么,你能说这三个人的前程吗?” 袁珙挑出其中的一个说:“这个是天子的生辰八字。” 朱棣沉着地又挑出一个:“这个呢?” 袁珙说:“这个嘛,更了不得,是万岁天子。” 朱棣沉吟不语。 解缙说:“怎么会有两个天子?” 袁珙说,一个是未来的天子,一个是未来的太子,当然是两个天子了,加上当 今皇上,是三代天子呀。 解缙明白了,这三组八字,分别是朱棣本人和朱高炽、朱瞻基的,朱高炽还只 是个“天子”而已,而朱瞻基居然是“万岁天子”,这还了得?为了江山永固,朱 棣也得传位给“万岁天子”呀,而这中间的桥梁和过渡人物便是朱高炽,你说立不 立他? 解缙故意说:“这么说,这是大殿下和皇长孙的生辰八字了?” 袁珙点头。 朱棣叹了口气,说:“这难道真的是天意吗?实在令朕委决不下呀。” 解缙见朱瞻基恰好笑着跑过廊下,他灵机一动,趁热打铁地说:“如不立燕王 世子为太子,只可惜了皇长孙了。” 朱棣心里一动,立刻掉头去看朱瞻基,他正欢蹦乱跳地跑着。朱棣忽然站了起 来,痛下决心地说:“你们最终帮朕下了决心,好,就册立朱高炽为太子,尽早办 册封典礼。” 袁珙和解缙二人额手称庆,相视而笑。 谁也没防备,负责上茶的小太监是个宫中小细作,听声的小太监觉得立太子的 情报能卖大钱,忙悄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