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治国以身试法官吏行贿谁是谁非(6) 两个月后,方行子和铁凤随着郑和的船队登上更加遥远、更加湿热的苏门答腊 岛。 在占城和满剌加,她们见庙就进,别人都误以为她们是虔诚的佛门弟子,她们 一无所获。余大纯也不瞒着铁凤,官方的寻找逊国皇帝举动也同样是失望连着失望。 在苏门答腊,方行子打听到林子深处有一座庙,她和铁凤便立即赶过去。 这里是一片热带雨林,方行子和铁凤背着弓箭,用宝剑开路,砍倒荆棘,在里 面钻行着。她们不时地拍打着蚊子。当她们看见余大纯几个人的影子时,暂时止步, 隐藏在树后,余大纯的消息也够灵的了,他又抢了先。 密叶披拂的热带树木掩映着一座中国式的小庙,余大纯他们进到庙里,里面真 有一个庙祝,又老又瞎,弯腰驼背,拄着一根棍子。 她们听余大纯问庙祝:“你是哪国人?懂中国话吗?” 庙祝真的是中国人,但带着浓重的广东口音,说话含混不清,听起来很吃力。 他说他是洪武二年坐船贩运景德镇青花瓷器过来的,遇大风在苏门答腊附近海 域翻了船,除了他,全船人都淹死了。 余大纯说:“你命挺大呀。” 方行子听老和尚说:“我逃过一劫上了岛,因为头天晚上在船上做了一个梦, 说我们的船化做一座寺庙,却是一座空庙,没住持,也没神像。我觉得是佛在显灵 救我,我就盖了这座没有佛像的庙,我也出家了。” 瞎和尚拿出几个椰子,摸索着找到砍刀,准确地砍开一个洞,挿里一根苇管说 :“喝吧,解渴又败火。” 余大纯把椰子分给从人,大家喝着,他问:“这几年,有没有走方和尚到你这 来过呀?讲经的、弘法的、挂单的……” 瞎和尚说:“啥讲经弘法呀,老衲连一本经也没正经念过,就会念一句经:‘ 南无阿弥陀佛。’” 余大纯哈哈大笑:“南无阿弥陀佛这哪是佛经啊,你这叫什么和尚。” 瞎和尚说:“念不念经都在其次,心诚就灵啊。” “这也对,”余大纯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外边来过和尚吗?” “来过,”他说,“有天竺的,有锡兰、古里的,也有咱们中国的。” 方行子和铁凤对视一眼。 余大纯追问:“外国和尚来不来我不问,我只问咱中国的,是什么样的和尚? 一共几个?” 瞎和尚说:“来时三个,在这病死了一个。” 余大纯问长的什么样? 瞎和尚说:“这不是骂我吗?我都瞎了,怎么能知道他们长的什么样?” 余大纯后悔失言,又问外来和尚相互间都说了什么? 瞎和尚直摇头,说的话多了,记不住。 余大纯让师傅别多心,说自己有个兄弟从小出家,后来和两个师兄弟结伴下西 洋来取经,一去无音信,自己是来寻亲的。 瞎和尚的警惕放松了,他说:“怪不得你这么刨根问底地找这三位僧人呢。你 问他们常说什么,对不对?他们话不多,唉声叹气多。对了,说得最多的好像是江 山社稷。” 余大纯十分兴奋地大叫起来:“是他们,别的和尚谁关心江山社稷!” 外面树林里的方行子说:“真找到线索了。咱们没白来。” 铁凤说,一定要抢在他们前面。 余大纯拿出一锭银子塞到瞎和尚手里,说:“我看师傅挺难的,这锭银子你拿 着,把庙修修,买点斋米。” 瞎和尚说:“太谢谢了,还是咱中国人向着中国人啊。上回那几个和尚也给过 我银子。” 余大纯又问:“他的法号叫什么,你记得吗?” 瞎和尚说:“好像一个叫应天和尚,一个叫应烟和尚,死那个叫应贤。” 方行子一听,眼泪刷一下流下来了。铁凤很觉奇怪,问:“你怎么了?”方行 子又不让她问,用手捂她嘴。 余大纯重复了三个法号后又问:“他们从你这离开,又上哪去了?” 瞎和尚说:“去了古里。是我让他们去的,我认识古里国拉塔寺的住持班克长 老,他在老衲这住过两天,还给过老衲一尊开过光的佛像呢。”说着托起吊在颈上 的佛像让他们看。 余大纯问:“你能肯定他们去了古里吗?” 瞎和尚说:“连船还是老衲帮他们找的呢。他们本想在这长驻的。这里又热又 潮又有瘴气,死了一个就怕了,走了。老衲让他们到古里拉塔寺去挂单,班克法师 人很好,一定会收留他们的。” 余大纯站起来,说:“谢谢法师了,你若愿意回咱大明王朝去,就跟我们上船, 现在可不是洪武朝了,隔了个建文朝,现在都是永乐朝了。” 瞎和尚说:“老衲一刻也不想动了,就在这坐化了,一了百了。哪处黄土不埋 人呢。” 余大纯他们往外走了,方行子和铁凤怕被发现,急忙蹲在丛林深处,待他们走 远,才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