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为咸若暤熙同风礼仪之邦声名远播(2) 这一天,朱棣突然轻车简从地来到魏国公徐府,事先一点迹象都没有,快到了 府门外,李谦才通报门上,徐家闹了个措手不及。 管家慌慌张张地令家仆敞开大门,引导着皇帝来到后花园。徐家居然没有一个 像样的人出来接驾。 朱棣用揶揄的目光看着吃力地反复搬着石头的徐辉祖,他光着膀子搬来搬去, 那石头果然被他磨得亮晶晶的了,像涂了一层蜡。 朱棣站在一旁看着。管家说:“老爷,皇上驾到。” 徐辉祖放下石头,看了朱棣一眼说:“哪来的皇上?这不是被削了爵的燕王殿 下吗?” 朱棣说:“朕是永乐朝的皇上,就凭你这一句话,朕就可以办你个大不敬罪。” 徐辉祖说:“我知道,你是对我格外开恩,才没像杀方孝孺、齐泰那样杀我。 我不领情,皇上随时想取我人头,随时奉上,现在不取吧?那我可要干活了。”说 罢不再理他,又去搬石头。 朱棣很无奈,这时徐妙锦姗姗而来,她说:“皇上微服私访怎么访到我家来了? 我家可没人巴结着买官啊。” 朱棣显得很高兴:“你也知道朕惩治贪官的事?朕这法子比太祖高皇帝剥皮实 草如何?” 徐妙锦说:“高明。不过诱人犯法,这招儿阴损了点。” 朱棣笑了,只要她说高明就行。他说自己真是想让天下达到大治呀,这招是他 半夜里睡不着觉,看小太监用诱饵往笼子引诱老鼠悟出来的。这主意和纪纲所献之 计不谋而合。 徐妙锦不解地看着他。 朱棣说,老鼠未必不知道那笼子里是陷阱,可为了吊在笼子边上的一小块肉, 它还是不顾死活地往里钻。见利忘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这么简单。 徐妙锦承认,皇上这件事得人心,在老百姓那里,口碑不坏呀。 朱棣说:“你怎么知道?” 徐妙锦说是在鼓楼那里亲耳听到的。示众,贪官自己敲锣自报家门,她猜这都 是锦衣卫的纪纲出的馊主意。 朱棣笑而不答。 隔了片刻,朱棣突然说:“你放走了铁凤,是不是?” 徐妙锦装傻,这是从哪说起呢?铁凤不是让皇上特别惩办,送到青楼里去卖身 了吗? 朱棣说:“你还跟我装。什么事能瞒过纪纲的眼睛呢。” 徐妙锦暗吃一惊,这事怎么会走漏风声呢,老鸨子不是已经死了吗?她最怕的 是铁凤再落入火坑。再说,纪纲坐收贿赂两千两,他敢把这事捅出来吗? 朱棣说:“你女扮男装冒充嫖客,用重金买通了老鸨子,放走了铁凤,然后让 老鸨子假说铁凤跳了秦淮河,你还以为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吗?” 徐妙锦也不惧,她说,这又是纪纲蒙蔽皇上,她哪有那么大本事。可找老鸨子 对质呀。 朱棣告诉她,那老鸨子早淹死在秦淮河去了。话说得平淡无奇,像说把一双破 鞋丢弃到河里一样。 她吁了口气,不是铁凤出事就好。徐妙锦说:“皇上今日登门,是来兴师问罪 的吗?” 朱棣说,这事过去这么久了,若想治罪,也等不到今天了。他说徐妙锦是专门 跟他作对。这话可够重了。 为这事,徐妙锦鄙视朱棣,趁此机会,历数其咎。铁凤就是有一刀之罪,也没 有受辱之罪,皇上听信纪纲的坏主意,把罪臣女眷送到教坊里去卖身,铁凤说,他 将会在历史上留下最丑恶的一笔,远比瓜蔓抄的杀人和文字狱更让后人不齿。 朱棣叹了口气,过后他也后悔,当时是气的,那些人当着文武百官面前咆哮宫 殿,把他这个皇上骂得没个人样,那时只想解气,无所不用其极。现在,他已下旨 让那些罪臣女眷从良了。 徐妙锦沉思片刻说,她想告诉皇上一件事,但皇上未必肯信。 朱棣说:“你虽对朕恼怒,朕却从来不把你当外人,你的话朕会不信吗?” 徐妙锦把纪纲看成是周兴、来俊臣一样的酷吏,还有那个陈瑛,更不是好东西。 她很怀疑,朱棣既然想当个明君圣主,不怕这些名声很坏的酷吏给他脸上抹黑吗? 哪有圣主周围有酷吏奸臣的? 朱棣说:“你说的何尝不是。”下面的话却让徐妙锦大为惊诧,原来朱棣朕早 知其坏,但坏有坏的用处,他们不坏,能想出放钓饵钓贪官的主意吗?他们坏,但 对皇上是忠心耿耿的,这就够了。 徐妙锦冷笑:“未必。” 朱棣警觉地问:“你知道什么吗?” 徐妙锦本想索性告诉他,放走铁凤,假说投水自尽、假验尸,这些都是纪纲和 老鸨子一起干的,他拿了两千两银子,怕犯事,最后杀人灭口,都推到老鸨子身上 了。 但她一想,这对铁凤不利,人死账烂,倘朱棣得知铁凤在逃,他又会撒下天罗 地网去捉拿她了,为了庇护铁凤,她只好姑隐其恶。 朱棣知道人朝野上下对纪纲、陈瑛颇多非议,有人其至上折子请皇上杀了他们。 朱棣自有主意。想杀他,随时有机会,理由都不用找。人无完人,她徐妙锦不也和 皇上不一条心吗?水至清则无鱼呀。 徐妙锦说:“皇上今天到我这来,就是为说这个吗?” 朱棣说:“不是。你姐姐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该常去看看她。她这些年太劳 累了,也没个人帮她,朕一直想让你进宫帮她一把。” 徐妙锦说:“你还没死心啊?我姐不是说过了吗?等她死了你再想这事,她还 没死呢。” 朱棣说:“她现在不会反对的,宫里人越来越多,妃子们各个都像乌眼鸡似的, 朕也好,你姐姐也罢,把后宫这一摊子交给谁也不放心呢,只有交给你,我们二人 都放心。” 徐妙锦嘻嘻哈哈地说:“行啊,你让我姐姐来请我进宫,她退位,我当皇后, 能办到不?” 朱棣一脸苦相,又无可奈何。 他又一次碰了钉子,回宫后坐在谨身殿里发了一会呆,忽听远处有一阵仙乐飘 来,他问李谦,这是哪个宫? 李谦说是仁寿宫,不久前朝鲜国贡来的美女都住在那里,朝鲜美女个个能歌善 舞。 朱棣来了雅兴,传旨立即驾幸仁寿宫。 仁寿官庭院里回响着陌生的乐音,那是来自朝鲜的伽倻琴声。有一个妙龄女子 自己打着长鼓翩然起舞,长裙、紧袖短袄,一双鞋像两只小船。她的舞蹈是纯粹的 朝鲜风味,她姓吕,是来自朝鲜的美女之一。 朱棣进了仁寿宫,几个朝鲜女子请了圣安,朱棣坐在上面,让她们照样歌舞。 他周围还有一群美女,与他一起观舞。其中一个长得十分妖娆,杨柳细腰,她腰间 还挂着一个长长的有流苏的绣囊。她也是新从朝鲜进贡来的美女,姓权。 朱棣问权美女:“你姓权,是吗?你家是做什么的?” 权氏女说:“回皇上,臣妾父亲是工曹典书权执中。” 朱棣又问权氏女:“吕氏妃长袖善舞,你会什么?” 权氏从腰间绣囊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玉箫,他说:“臣妾会品箫。” 朱棣说:“你品一曲朕听听。” 权氏女便吹奏起来,因为其音委婉动人,连歌舞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朱棣 大为高兴,他说:“这真是天上仙乐啊,朕就封你为贤妃。”又对跳舞的吕氏女说 :“封你为婕妤。”又封崔氏说:“封你为美人。”接着又一连封了好几个。 几个朝鲜美人都跪下谢恩。 朱棣坐下,说:“都来和朕喝酒。喝得多的有赏。” 这帮妃子们立刻围上来,争相向朱棣敬酒,朱棣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