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挟天子以令诸侯虽仇必赏虽亲必诛(7) 为徐妙锦出家的事,朱棣憋了一肚子火,却又奈何不得,正无从发泄,恰好解 缙上了一个指责皇上纵容朱高煦的折子,他一下子成了朱棣的出气筒。 朱棣把解缙叫上殿,大发脾气,他把奏折掷在解缙脚下,说:“你竟能上这样 的折子?你这是离间朕的骨肉。” 解缙不卑不亢地说:“皇上,臣以为,皇上宽纵汉王,不让他到云南去就藩, 这不是爱他,而是纵容他、害他。这是有意无意地鼓励他们兄弟相争相斗。” 这话更露骨,矛头直指皇上。朱棣更加恼怒,拍案而起:“你还敢说!你这人 仗恃学问好,朕对你优待,你就狂妄不羁,连朕你都敢妄自非议,你别以为朕耳不 聪目不明,朕不能一忍再忍。”他要老账新账一起算了。 解缙说:“圣上明察,这一定是有人陷害于我。” 朱棣说:“汉王亲口告诉朕的,还会有错吗?朕铸一口永乐大钟,你居然说朕 是杀人太多,朕是良心不安,是为了忏悔而铸钟。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连这样私下里的悄悄话,皇上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皇上的耳目太厉害了,解缙 不能不震惊,无言以对。 朱棣不再姑息解缙,他向外面叫道:“来人,告诉吏部拟旨,发配解缙去广西 吧,去当布政参议,朕图个耳根清净。” 解缙苦笑后跪下磕头:“谢皇上。”爬起来后,他仰天长叹,一边下殿一边说 :“但愿我的预言不成为现实。” 朱棣愈怒,抓起龙案上的一块端砚向解缙砸去,没击中,砚台落地,碎成几段。 朱高煦从屏风后出来说:“广西不是太近了吗?” 朱棣也觉得不解恨,马上又吼道:“好,不让解缙去广西了,再远点,发配他 到交阯郡去当布政参议。” 殿上太监响亮地呼应着。 解缙的被贬,在朝野上下引起了不小的波澜,这就是敢直言者的下场,一向受 特别宠信的解缙尚且如此,别人更不在话下了。一时人人自危,害怕朱棣翻云覆雨。 这天早朝后,朱棣只留下夏原吉、宋礼、杨士奇等人在殿上。 朱棣说:“宋爱卿,运河疏浚不是完工了吗?” 宋礼很得意,他在折子里已奏明,皇上可能还没看,便又面奏一遍,这次治理, 可以称为水如人意了,命它向左,则左灌济宁,引水向右,则右灌临清,从此可以 不用海运,山东也不会年年发洪水了。 朱棣说:“好,朕要亲自去躬逢通水大典。” 宋礼说:“那真是万民之福。皇上还记得老船工白英吗?” 朱棣说:“朕怎么会忘?”运河开工后,朱棣就破格起用他为工部主事了,专 务整治运河防洪工程,朱棣问他干得如何? 宋礼说:“干得好,他还在会通河南旺闸门处为圣上立了一块大禹碑呢,他说 当今皇上就是造福子民的大禹。” 朱棣乐得合不拢嘴了,却说:“这个白英,真是多此一举呀。” 朱棣接着又指着挂在殿周围的一些书画作品说:“朕留下你们几位,还想让你 们看看朕收藏的书画。” 众人便跟着他浏览,好像在捉迷藏,因为朱棣把每一幅画的题款和图章盖住了。 夏原吉说:“皇上这是要考考臣子们的鉴赏力呀,所以把作者名字和图章都盖 住了。” 朱棣笑着默认。 杨士奇指着一张魏碑体长卷字斟句酌地说,这必是沈度兄弟二人的书法,堪称 当代书法领袖。 朱棣赞许地一笑,揭开盖住的名字,果然不差,是沈度的。 又一幅竹石图,夏原吉猜是夏昶的。 又说中了,朱棣说:“看来还真难不倒你们啊。” 又到了一幅中堂前,是酣畅淋漓的行书,大字写着:“一人之智,不足以处万 机之繁”。也同样没有落款。 朱棣问:“这是谁的?” 夏原吉把握十足地说,不看字也知是谁的手笔。 朱棣说:“这么神?” 夏原吉说:“只有一代明君,才有这样的胸怀。这当是陛下之作。” 朱棣哈哈大笑起来。他借机对臣子们说:“你们都希望朕是唐太宋、宋太祖, 朕又何尝没有他们那样的‘推赤之意’对待臣下?但你们为人臣的,也应该像魏徵、 李靖这些名臣一样,消除顾虑,直言进谏,忠于职守,帮朕治理天下。这样,朕孜 孜以求的永乐盛世才会到来。” 接着他又说,若臣子们尽忠报国,虽仇必赏,倘心怀不轨,虽亲必诛,六亲不 认。 夏原吉说:“皇上圣明。由于皇上虚心纳谏,关心百姓疾苦,天下安定,正是 盛世。” 朱棣却很清醒。他承认,现在还不算是盛世,他不会让臣子们的迷魂汤灌迷糊 了。他说自己自登极以来,因智虑有限,也有许多失误和不周之处。这才需要臣子 们及时匡救补过,以免挂一漏万、贻误朝政。 众臣子都说:“是。” 这对李谦上殿来,小声对朱棣说:“皇上,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从苏州回来了。” 朱棣知是选美女的事有眉目了,脸上露出笑容说:“让他在上书房等朕。” 李谦答应一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