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鹿为马回头是岸百战老将魂断大漠(5) 卸石棚山寨鼓乐喧天,红烛高照、彩灯高悬,在一派红光的山寨聚义厅里,唐 赛儿正在为两对新人主婚,桂儿跑前跑后地忙活。十字披红的孟泉林、柳如烟两个 新郎正与方行子、景展翼在拜天地,在司仪的唱喏声中完成各种程序。 闪电式的婚礼是唐赛儿的提议,她正想找一个可以乐呵的由头呢,一听说两对 男女相恋好几年了,她就以义军头领名义,非要为他们主婚不可,他们也只好顺水 推舟。唐赛儿是借机让义军上上下下大吃大喝一顿,明天好与官军血战。 方行子是最积极的,她要来一个快刀斩乱麻,尽快结束缠绕着四个男女的感情 纠葛。 景展翼是最高兴的,发自内心的拜天地、对拜。 柳如烟是最被动的,精神就有点恍惚,他还没有从方行子的温馨里走出来,又 要重温与旧恋人的甜蜜,还缺乏一个过程。他与景展翼在喝交杯酒,却不时地从酒 杯上沿溜方行子一眼。 孟泉林是最超然的,好像在练操,动作机械,又像在履行某种义务,面无表情。 方行子最为复杂,流露在她脸上的,既有对柳如烟和景展翼的祝福,也有内心 的某种失落,更多的是对孟泉林的歉意。 在司仪“送入洞房”的吆喝声中,两对新人被伴娘搀走了。 唐赛儿送到大厅门口,说:“好好过一个晚上的洞房花烛夜,明天就得跨马上 阵了,官军围上来了。” 她转过身来,对大厅里已开始吃喜酒的士兵们说:“喝吧,喝他个一佛出世、 二佛升天,不过,守寨门的、布防的可不许沾一滴酒。” 一片欢呼声响应着,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搳拳行令声和酒碗的碰撞声。 柳如烟和景展翼入了洞房后,桂儿替他们关好房门,悄悄走了。 当柳如烟揭去景展翼的盖头时,柳如烟说:“你上了红妆,比平时更美。”景 展翼嫣然一笑。她抱住柳如烟的胳膊,把脸贴在他胸前说:“直到现在,我的心才 算放到该放的地方了。”她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柳如烟抚摸着她的秀发,却没有出声,景展翼倒是尘埃落定了,而他此时心里 却乱糟糟的,恍惚在云雾之中。 景展翼发现柳如烟总有点心不在焉,就扬起脸看着他:“你好像不高兴?” 柳如烟敷衍地说:“没有啊。”但眼睛还是禁不住走神。 景展翼说:“你还想着方行子吧?” 柳如烟说:“你说什么呀,都到这一步了,我为人夫,她为人妻,都有了归宿 了。” 景展翼说:“是呀。我万万没有想到,方行子会爱上她师傅,这真是再好不过 的结局了。如果不是这样,就是方行子把你让给我,我也不会幸福,我这心一辈子 也不会踏实。” 方行子和孟泉林就更不会踏实了,他们的洞房里,空有红烛红帐子,却没有应 有的欢快和谐。 孟泉林不在,只有方行子一个人在灯下看书,她早已卸掉了新娘的一切装扮, 恢复了平日的男装,以至于宫斗来看她时大吃一惊,问娘是怎么回事。方行子说小 孩子别多嘴多舌,把人们塞在褥子底下的大枣、板栗和花生捧了一大把,塞给宫斗 让他回去吃。 方行子样子在看书,却多半天翻不过去一页,她显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特 别是不时传进来的呜呜咽咽的箫声凄婉哀伤,更令她坐立不安,师傅会吹箫,却不 常吹,只有神情悒郁时才吹。洞房花烛夜里吹箫,这都是她方行子的罪过呀,她深 感自己伤害了孟泉林的感情和自尊。 他真的很敬重师傅,他是个正直的好人,可让方行子嫁给他,她还没这种冲动, 如果勉强捏合到一起,又觉得既毁了自己,也更对不起孟师傅。 箫声传进了不远处的另一间新房。正在铺床的景展翼忽然停住了,她侧耳谛听 着:“你听,好像是有人在吹箫,好凄凉啊。” 柳如烟打了个哈欠说:“也许是巡夜的螺号声。” 景展翼认真地说:“不,是箫声。是孟师傅在吹箫,他倒不常吹,不快活的时 候才吹。”景展翼很纳闷,今天是洞房花烛夜,和金榜题名时一样,是人生最快活 的时候,他怎么吹起箫来了? 柳如烟已脱了鞋上床:“你管人家那么多事干吗?” 景展翼说:“不对,这有点不对劲,我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柳如烟半开玩笑地说:“他不是你的新郎,我才是,你别弄错了呀!” 景展翼说:“我也是和孟师傅患难与共过来的,我不放心的事不能不问。”她 还是跑了出去。 呜咽的箫声在空寂的夜里显得特别悲凉。孟泉林坐在树下,像一尊石像,箫声 缠绕着他。 景展翼悄悄来到树林边缘,静静地听着。她正要上前搭话,忽然看见方行子也 走来了,她坐到了孟泉林身边,孟泉林仿佛没看见一样,依然吹他的箫。 方行子充满歉疚地说:“孟师傅,我对不起你。跟你结为夫妻,却又是假的… …” 景展翼一听,差点叫出声来。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孟泉林不看他,仍在吹箫。方行子又说:“如果不是因为展翼太可怜,我也不 会这样让师傅为难……” 孟泉林不吹了,他也不看她,只是问:“我只是想知道,你让我假扮到什么时 候是个头呢?” 方行子说:“用不了多久的。当柳如烟收了心,和展翼一心一意过日子了,就 不再麻烦师傅了。” 景展翼再也听不下去了,捂着脸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