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曲听来犹有恨催命判官碰上阎罗(5) 一张“鹰兔图”挂在谨身殿大殿的屏风上,画的留白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诗。 朱棣和太子朱高炽站在图前观看。 朱高炽说:“这幅画画的很有神韵。” 这又是景展翼画的,朱棣说是他的命题画,这一点,他没说实话。有一天,朱 棣看见景展翼画了这幅“鹰兔图”,问她有何含义,景展翼说自己是兔,皇上就是 那尖爪利喙的猛禽!朱棣当然不会把这话告诉别人了。他把画拿给大臣们看,并让 他们在画面上题了诗。 他问太子,知道他的用意吗? 朱高炽摇摇头,他真的没想明白。 朱棣说:“弱肉强食,自古而然。鹰可吃兔,兔就天生该是鹰之食物吗?做人 君的,应当敬天恤民,政勤于理,扶危济因,铲除强暴,群臣喋喋为谀最为可怕, 这是朕先后除掉纪纲和陈瑛的原因。” 朱高炽说:“皇上原来不知他们的奸狡吗?” 朱棣讳莫如深地一笑说,人嘛,总是有别,有人可依赖,有人可器重,有人可 驱使,有人可利用。 朱高炽仔细琢磨着。 朱棣又告诉太子另一件事,日前他已下旨,把汉王改封青州,他问朱高炽知道 为什么吗?从前把他远封云南,就是不希望他觊觎太子位。现在把他封青州,因近 在咫尺,朝发可夕擒,易于控制。 朱高炽没说什么,只要朱高煦不在皇上跟前,太子的日子就好过些。 说到下一步,朱棣就想迁都北平了,并把北平改为北京。 朱高炽说:“好多大臣都反对迁都。”他明白朱棣的态度,北京豪华的新宫殿 即将落成,天寿山的皇帝陵寝也破土动工了,谁能阻止迁都? 也有迂腐之人,主事肖仪竟敢上本极力反对迁都,朱棣一怒杀了他,为这么个 小事杀大臣,为这么点小事丢脑袋,朱高炽认为双方都不值得。 有一点是再明白不过的,谁反对迁都,朱棣都不会留情的,他会认为,反对迁 都是幌子,跟朱棣过不去才是真的,朱棣岂能容忍? 朱高炽看过肖仪的折子,他也明白,肖仪真正犯忌还不在于迁都与否,而是折 子里那几句犯忌的话。反对迁都倒也罢了,他竟敢说父皇不想葬在太祖高皇帝陵墓 旁,言外之意,不是等于说父皇愧见先帝吗? 这个意思,朱高炽刚点了几句,朱棣就恼怒地说:“不要再说了!” 朱高炽也犯忌了,只好闭嘴。 六 疏浚好的京杭大运河比从前宽,比从前深,水也清了,最为拥堵的会通河段也 井然有序了。 一艘帆船上,载满了南下的商贾、士子,也有兵丁。 有一个姑娘呆呆地抱膝坐在甲板主桅下,她正是桂儿。 桂儿并没有死,在牛头山谷,柳如烟只是把她掐昏了,柳如烟逃走后,桂儿清 醒过来。如今,大难不死的桂儿急欲奔京师去,她必须把柳如烟的所作所为告诉景 展翼,今后别再上他当。 此时桂儿正搭船南下。她忽见旁边有一艘有士兵押送的官船上一片啼哭声,夹 杂着诵经声。原来满船装的都是尼姑。这令桂儿十分惊讶不解。 桂儿终于来到南京宫门口,与把门的门禁太监交涉,说她有急事要找景展翼小 姐,求公公给通报一声。 门禁太监打量着桂儿说:“你好大口气。翼娘娘他名讳是你随便叫得的吗?再 说了,你是娘娘什么人啊?” 桂儿说:“我是她的丫环,公公对她说桂儿回来了,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她会 重赏你的。” 天子脚下的门禁太监也不是吃素的。他说:“到时候娘娘不赏,我们也不敢厚 着脸皮要啊。”看样子还得上打租。 桂儿便在衣服里翻出些散碎银两,递给门禁太监说:“这一点,不成敬意,等 见到了娘娘,一定让娘娘重重赏你。” 门禁太监把银子揣起来,就走到奉天门里去,对一个小太监吩咐了几句什么, 小太监一溜烟跑进去禀报。 吃了银子,门禁太监对桂儿客气多了:“姑娘到里边来坐,喝碗茶吧,外面太 晒了。” 桂儿说:“不了,我在外面等着就行了。” 桂儿正在宫门口东张西望,一乘大轿在仆从和执事的簇拥下来到宫门口。桂儿 看那执事,就跟一个太监说:“这一定是个大官,好大的排场。” 门禁太监说:“这是礼部侍郎柳大人的轿子,三品大员,气魄小得了吗?” 姓柳的多了,桂儿并没在意,可是当那官员在“臣子下马处”走下轿子要步行 入宫时,她大吃一惊,那不是差点把她掐死的柳如烟吗?桂儿唯恐被柳如烟发现, 想躲起来,拔腿就往树底下跑。 脚步声惊动了柳如烟,他一回头,恰与桂儿打了个照面,他完全是见了鬼的感 觉。他惊愣了一霎,旋即清醒过来,便指使手下从人说:“抓住她,抓住那个女的。” 这一喊,桂儿更没命地狂逃了。柳如烟的仆从们领命穷追,人多势众,很快把 桂儿捉住了,扭回到宫门口来,请示柳如烟:“大人,把她怎么处置?送刑部还是 送锦衣卫?” 桂儿指着柳如烟的鼻子大叫:“柳如烟,你丧尽天良,你不得好死!” 柳如烟恼羞成怒地说:“堵上她嘴!把她先送回府里看押起来,等我散了朝再 处置她。”他不能心软、手软,桂儿的存在,就是对他最大的威胁,他跑到皇宫里 来,就一定会告诉景展翼真相,那更可怕,他必须让桂儿消失。 桂儿的嘴已被堵上,她挣扎着,还是被塞进了大轿。 可能与收了小姑娘的散碎银两有关,守宫门的门禁太监出来干涉了:“且慢, 柳大人,这在奉天门抓人,不大方便吧?” 柳如烟不把他放在眼里说:“这是本官的家务私事。她是我府上逃走的一个丫 环,正找不到她呢。” 门禁太监决定压压他的气焰说:“可是,她说她是翼娘娘的人啊,我信谁的才 是呀?况且我已经报到宫里去了,一会翼娘娘冲我要人,我怎么办啊?” 柳如烟很蛮横地说:“岂有此理,我的家奴,怎么成了翼贵妃的人?这一定是 这小贱人胡说!你不必担心受埋怨,有我呢。”说罢一挥手,让手下人把桂儿强行 抬走了,桂儿兀自在轿里乱撞,呜呜乱哼…… 柳如烟惶惶然的一颗心暂时算放下了,他大步进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