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依旧情也依旧痛苦便是最后解脱(1) 人也依旧,情也依旧,只是良心全非。你也无奈,我也无奈,这无奈与那无奈 不同。到头来,她崇拜的圣火不过是一堆一文不值的灰烬。背叛人格和爱情就必须 付出代价,爱错的和错爱的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痛苦,便是最后的解脱。 当桂儿被宫中卫士扶着爬上梯子来到地面时,桂儿一眼看到了景展翼,她扑过 去,抱住景展翼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姐呀,你再晚来一会,我就没命了。” 景展翼给她拭着泪,安慰她说:“别哭,这回你不用怕了,有我给你做主呢。” 她鄙夷地看了柳如烟一眼。 柳如烟说:“这里可能有误会……” 桂儿指着柳如烟说:“你还算个人吗?你勾结官军,埋伏在牛头山,使几万人 都屈死了,他怕我把信儿传给方行子,下死手想要掐死我,我当时晕过去了,他可 能也以为我死了,从我嘴里抠出了小姐那封信。柳如烟,真是苍天有眼,我又活过 来了,你现在想杀人灭口也办不到了。” 景展翼冷冷地盯着柳如烟说:“桂儿没有给你栽赃吧?” 事已至此,柳如烟反倒什么也不在乎了,他变了一副脸孔说:“我尽忠皇帝, 这有什么错处?景展翼,你是皇上的贵妃,你反而应该站在反贼一边说话吗?”他 又对李谦说:“李公公,你应该下令,让宫中卫士把反贼桂儿捉拿归案,还等什么。” 李谦是很会看眼色行事的,景展翼在后宫里圣眷正隆,他怎么会听柳如烟摆布, 所以他在看景展翼。 景展翼看了身旁的李谦一眼,她说:“怎么处置桂儿,这要等皇上示下,她从 前是我的丫环,我会报告皇上的。” 柳如烟又想软化景展翼,他说:“展翼,我有很多无奈,你同样有很多无奈。 我不愿意出卖唐赛儿、方行子她们,这和你不情愿当皇上的妃子是一样的,都出于 无奈,我们有必要为此结仇,为此同归于尽吗?”他把自己的背叛和景展翼的失身 于皇帝等量齐观起来,我不仁,你也不义,彼此半斤八两而已,看你景展翼还有什 么话好说! 景展翼的脸豁然开朗起来了,似乎被他说服了。她说:“好一个无奈,好一个 同归于尽!你倒是说得一针见血。行了,过去的让它过去吧。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景 展翼了,你也不是从前的柳如烟了,你和我都不是从前的自我了。” 听了此言,满怀希望的桂儿反而如堕五里雾中,不知该怎么办了。 柳如烟别提有多高兴了,他忽然说:“我有个非分之想,想留皇贵妃在敝宅吃 顿便饭,叙叙旧,不知能不能赏光。”说罢他掉头去看李谦。 李谦不敢做主,他说这怕要奏皇上旨准才行。 景展翼要的就是这机会。她说:“说开了,柳大人不留我饭,本宫也想讨杯水 酒吃呢。”她随即对李谦说:“李公公,你可回宫去奏报圣上,就说盛情难却…… 其他的,怎么说,不用我一一教你了吧?” 李谦说:“那我回宫去,去去就来。”他临行,在一个管事的东厂随堂太监耳 边小声叮嘱了一番,那随堂太监便寸步不离地跟着景展翼。 酒菜摆在柳如烟府客厅,满满一桌子,匆促成席,也够得上丰盛了。 柳如烟亲自把盏,为景展翼斟酒。几个监视的太监站在门口和窗外。 柳如烟举酒齐眉,说:“这一杯酒,祝翼娘娘事事如意。在下与娘娘结识一回, 既有缘又无缘,在下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请你原谅吧。”说罢他自己先干了。 景展翼说:“我跟你成过亲,我们都没一起喝过酒,今天算是补上了,是第一 次,也是最后一次。”这话是极为沉重、极为凄凉的,可惜柳如烟没听出来。他理 解的“最后一次”,也是讲得通的,他怎么可能随便有机会与皇贵妃同桌共饮呢。 朱棣没有食言,他当着方行子的面,让一名提督太监去放女尼僧众,而且让方 行子当场见证。方行子露出满意的笑容。 提督太监带一群太监来到众尼姑面前,提督太监向那些席地而坐的尼姑们宣布 说:“皇上有旨,赦尔等无罪,即日起各归庵堂,好好修行。” 女尼们愣了一霎,全都哗然,有吵嚷的,有啼哭的,也有高声念“阿弥陀佛” 和“善哉”的。 顿时,女尼们四散而去。 等待见景展翼的方行子这时候被朱棣安排去沐浴了。 朱棣坐在坤宁宫院中紫藤花架下等她。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其实一行也看不下 去,听着浴房里哗哗水响,看着一团团水雾从门窗里涌出来,朱棣也像飘浮在云雾 中,他不由得想入非非了,那带着水珠的苗条而丰腴的肢体,那充满烈性的个性, 一定与景展翼又有不同,至少是各有千秋,在他想象中,他已经制服了她徒劳的反 抗,把那温软的身体拥抱在怀里了,似乎闻到了她肌肤的香味,他饱尝了与她交欢 的乐趣……这一切都是不可思议的,又是唾手可得的。朱棣尝够了逆来顺受女子的 风情,腻味了她们千篇一律的恭维和取悦,他想得到的性爱,是具有野性的、不驯 服的、需要强制手段夺得的,那才更具有刺激性,越是得不到的他越向往、越醉心, 景展翼属于这一类,方行子就更让他神往。 杨士奇奉旨进宫来了,朱棣讨厌他打断了自己沉醉的甜蜜梦境。但他不能失态, 杨士奇是他宣进宫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