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神宝两人不赦站着出关躺着回来(7) 虽刚交八月,塞北已是深秋景象。北风萧瑟,落叶纷飞。天又下起淅淅沥沥的 冷雨,道路泥滑难行。朱棣的大军因朱棣病笃,不得不走走停停,到了榆木川时, 朱棣又添了新病,喘气都困难了,大军不得不再次安营扎寨。 榆木川,名副其实,山被和平地到处是榆树,土名叫蒙古黄榆,此地处在风口, 常年大风频发,刮得蒙古榆没有一棵是树干挺直的,全都扭曲着,像是弯腰驼背的 老人。 朱棣精神恍惚,半卧床上,双手红肿,脸上也紫胀起来,出现一块块溃疡,他 喘气已经很困难了,他对身旁的李谦说:“皇孙朱瞻基不是来接朕驾了吗?怎么还 不到?” 李谦说:“就快到了……” 太医给他诊过脉,脸色灰暗地走到帐篷外,张辅和金幼孜迎上来问:“到底怎 么回事?怎么越来越重了?” 太医道:“手和脸苍肿起来,又透过皮肉向肌里渗入,这是一种外来的毒物所 致……我也无能为力。” 英国公张辅和金幼孜惶恐地对望了一下。 张辅问金幼孜:“那件事,还奏报不奏报?” 金幼孜说:“皇上病势这么凶险,若是奏报了,不是雪上加霜吗?” 张辅说,如不奏报,汉王很可能趁皇上不测时发难造反,推翻太子自立。朱高 煦真是错长了眼珠,居然打起他的主意来了。让张辅与他一起谋反。 金幼孜问:“朱高煦派来策反的人还在吗?” 张辅说:“在,他是朱高煦的亲信,叫枚青,我已稳住他,原想等启奏圣上后 再将他锁拿起来。” 金幼孜便与张辅商量,先不必动他,可以虚与委蛇,来个不动声色,立即派人 报告东宫,趁皇上健在,传皇上圣旨,派兵秘密包围乐安,灭患于未萌,将叛贼一 网打尽,以绝后患,绝不能把祸患留给新皇帝。 张辅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忽然李谦走出来:“二位大人,不好了,皇上叫你们呢。” 二人急趋床前。朱棣已在弥留之中,他半睁着眼,艰难地托付后事道:“朕怕 是不行了,传位皇太子,丧服礼仪,一遵太祖遗制。” 二大臣跪下领命。 朱棣又托对了一件他最棘手的事,他终究是不放心老二,有他朱棣在,朱高煦 毕竟有所顾忌,不敢有异举,朱棣一旦驾崩,太子仁弱,将难以制服。倘他有不轨, 朱棣托付:让张辅和金幼孜与杨荣一起,协助新君断然处置,切记不可手软,江山 社稷为重。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朱棣在临终时,总算说了明白话。二人颔首领命。 朱棣还在气喘,还想说什么。 不识趣的李谦偏偏又拿来一封信,说:“皇上,那个送印人桂儿行前有一封信, 叫奴才给皇上。”张辅和金幼孜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朱棣示意张辅念给他听。 张辅打开信,刚念了一句“皇上”,就吓得冒汗,不敢往下念了,神色慌张而 恐惧。朱棣问怎么了?无非是咒朕死,念,怕什么!可张辅就是不敢再念。金幼孜 看了一眼短柬,也吓得面无人色,他说,皇上不看也罢…… 朱棣不信邪,他让李谦夺过信来,举到他眼前,他自己看。 这是以方行子和孟泉林口吻写的信,只有寥寥数语:朱棣,在你寿终正寝之时, 让我们来告诉你谜底,你在抚摸那御玺时,你已深中剧毒。我们是以杀你为己任的 方行子、孟泉林,你这回可以闭上眼睛了吧? 朱棣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头一歪,气绝死去。 朱棣在凄风苦雨的季节里结束了他未竟的远征,也结束了他一生具有浓重传奇 和悲剧色彩的人生。 与大殡回京几乎同时,张辅率重兵包围了乐安城。 尚不知轻重的朱高煦带黄俨、王斌、韦达等人以为张辅来助他夺位,得信后立 即出城相迎。 在吊桥上,朱高煦在马上对张辅拱手道:“英国公辛苦!你助本藩趁国丧之时 杀奔北京,夺得大位,我将封你为异姓王。” 张辅不动声色,待朱高煦等出城,张辅突然高叫道:“奉皇上遗命,速将反叛 朝廷的朱高煦拿下!” 朱高煦等大惊,急忙掉转马头想回城,但后路已被截断。朱高煦只得回马来死 战。 张辅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能放下屠刀,尚有生路,如执迷不悟,你的末 日就在今天。” 朱高煦泄气了,将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掷于马下。 居庸关外,风吹云走,残阳暗淡,画角频吹,哀声遍野。代表皇太子来接灵的 皇孙朱瞻基和金幼孜等文臣武将,护着皇上的大殡银山压地浩浩荡荡从居庸关外开 来,皇家卤簿、执事、宝旛、雪柳……依次而来,张挂着白色大帐的大辂里,静卧 着戎马一生归来的永乐皇帝,他身后是灰沙布满征袍的将土,人人穿着重孝。 居庸关内,太子朱高炽率文武百官匍匐于关内迎灵,一时哭声震天。 站在陡峭的居庸关长城上,方行子和孟泉林、桂儿三人俯瞰着这浩大的皇家送 殡场面,他们是真正的局外人。 方行子意味深长地说:“这是朱棣最后一次通过他自称为北门锁钥的居庸关了, 他是站着出关、躺着回来的,千秋功罪,只好任凭后人评说了。” 一阵狂风吹过长城,像一道历史的烟幕,瞬间掩盖了一切,眼前一片混混沌沌 遮目黄尘,伴随着那凄凉的柝声和号角声在长空中弥漫…… 2005年4 月9 日全稿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