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得人心哀兵必胜官位美女孰轻孰重(1) 不必拷问良心。你越可怜,越扮成弱者,越受人同情,对手越不放过你,你就 得了人心,哀兵必胜。吹鼓手是下九流,是景清的一大忌讳,权衡利弊,他宁可选 择喇叭匠的门户。官位、难道美女孰轻孰重?朱棣不是好色之徒,难道美女是他得 到人才的人梯?高尚与卑劣有无界限? 那天晚上徐妙锦驱鬼时捡回来的东西,现在摆到了她的梳妆台上,原来是一堆 假发,是用麻织的,还有一个半尺长的舌头,是用红布缝的。她在手里摆弄着,什 么都明白了,不禁冷笑。 丫环桂儿端了洗好的衣服要出去晾晒,路过时斜了徐妙锦一眼,问她又摆弄什 么呢? 徐妙锦让她关上门,点手让她过来。神神秘秘的。 桂儿不知怎么回事,真的关上门,放下衣服走过来,一见了假发、假舌头,就 问:“这是什么呀,怪吓人的。” 徐妙锦告诉她,这就是那天晚上从鬼身上掉下来的。 桂儿摸摸假发、舌头:“这不是麻织的吗?这舌头是红布缝的呀。”她忽然恍 然大悟了,小姐是想说,那天的鬼是假的,是人装的? 徐妙锦点头,正是,她早疑心了,果然证实了。 桂儿觉得不可理解,这可怪了,平白无故地吓唬人干什么呀? “傻丫头,不会动动脑!”徐妙锦分析,为啥吓唬人?还不是因为她总想到槐 树林子里去,人家用这法子阻拦她吗? 桂儿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去槐树林子里呀?再说,不让谁去,也没理由限 制徐妙锦的行动自由啊。 徐妙锦相信自己的猜测不会错,这只能说明,槐树林子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让她看,她还非看不可。 桂儿劝她不必自惹烦恼,不让看就不看呗,较这个真干吗,这又不是自己的家。 徐妙锦说:“你懂什么。”她见李谦从窗下过,就用块手绢盖上了“鬼物”, 装着拿起花撑子要绣花。等李谦走过去,她才说:“这个小保子不是东西,肯定是 他找人装神弄鬼的,看来,燕王派他来服侍我是假,监视我才是真的。” 停了一下,她又叮嘱道:“桂儿,从今以后,什么真话也不能对小保子说,记 住了吗?” 桂儿说:“记住了。” 朱棣闯入景府的事过去好几天了,景清仍像在一场混混沌沌的噩梦里,心里觉 得不托底、不踏实。景清深感忧虑,他对女儿景展翼说,这真是没想到的,事隔八 年,燕王又想起来旧事重提,弄得他无所措手足。 景展翼还是挺满意的,父亲还是够能随机应变的了,说女儿己许了人家,就是 天王老子也不好相强。她知道,这是不得已憋出来的下策,从父亲的话里话外猜测, 景清并不甘心把女儿嫁给柳如烟,这回可是无心插柳柳成阴了,看你怎么反悔! 景清忧虑的可不是柳如烟,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燕王鼻子下长着嘴,他会去 打听的,万一柳如烟说根本没此事,他反倒弄巧成拙了。 景展翼问她父亲,到底是什么打算呢? 景清说:“你能让柳如烟承认有这回事吗?”尽管他心里并不情愿,也比进燕 王府强。八年前如果做了这门亲,也就罢了,现在不同了,朱棣与朝廷闹到你死我 活、水火不容的地步,作为朝臣,他只能无条件地站在皇上一面,这个时候与朱棣 结亲意味着什么,他还不晓得利害吗? 景展翼知道父亲想的是什么,她当然希望将错就错,这正对她心思。景展翼就 笑着将了父亲一军,让柳如烟认账,这倒不难,他巴不得的。但不知父亲是真想将 女儿许配给他呢,还是拿他当个盾牌,抵挡一下,事后再把他一脚锡开? 景清明知故问,她问景展翼自己的意思,是不是愿意。他看柳如烟往景家跑得 挺勤的,这次又讨来个北平的差事,据景清看,都和景展翼有关。 景展翼便索性反宾为主,把事情挑明了,既然父亲对柳如烟的印象并不好,那 又何必勉强呢。 景清承认,这正是他两难的原因。柳如烟风流倜傥,文釆飞扬,又是状元郎, 在一般人眼里,很不错了。但景清眼光高,又加上女儿才貌双全,他难免挑剔。更 不托底的是不知他根基如何,景清是很注重根基的,根不正苗必歪。况且他有一种 感觉,柳如烟脚下发飘,不够厚重。 景展翼笑着反击父亲,那女儿嫁一个腐儒、老学究一定是厚重的。 景清说:“我知道你中意他,唉,事急了,为父也没有可能祖宗三代地考察他 的根基了,这样好不好?这事也不能请媒人传话了,索性由我出面去找他谈,如果 他愿意,就把生辰八字的庚帖送过来,下个聘礼,立个婚约,把日子往前提以遮人 眼目,这事就算下定了,你可愿意?” 景展翼羞涩地点点头,停了一下,她又好奇地发问,父亲为什么不肯让女儿到 燕王府里去当世子妃呢?这不是更光彩、更令人艳羡吗? 景清叹息连连。他是个务实的人。在他看来,登高必跌重。若讲心里话,他更 希望女儿嫁一个人品好、老实敦厚、自食其力的普通百姓,粗茶淡饭,却平和无风 险,吃得香、睡得安稳,得以善终。他举大明王朝开国勋臣宿将的例子,不管位高 至公侯还是宰相,有几个有好结局的?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胡惟庸案、蓝玉 案,一杀都是几万人,有人根本不沾边也冤死了,哪有升斗小民快活? 这些都是实情,但景展翼以为,父亲不让他进燕王府,恐怕还有更深的考虑。 女儿真是太聪明了。既如此,景清也就不好再瞒她。景清说:“看来什么也瞒 不过你。” 景清说,夹在两个权力轮子中间的结局,必然是碾成粉末。在朝廷和各藩王间 的火并已经开了头,燕王注定是朝廷的心腹大患,鹿死谁手,都很难说,但这场角 逐是肯定无法避免的,他干吗要把女儿推到火坑里去呢。 景展翼玩笑地说,父亲最好测一卦,如果能算准燕王可取胜,那女儿日后由世 子妃而王妃,再到皇后,都是可能的呀。 在景清看来,燕王即使夺了皇位,也是万世唾骂的乱臣贼子,谁愿去一同背这 个骂名呢? 景展翼笑了,这才是父亲的真心话。她由衷地敬佩父亲的节操,他是个宁为玉 碎不为瓦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