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慈皇帝放虎归山一步之遥江山姓朱(3) 皇上寝宫殿外,宫中教坊乐师们演奏着祥和的宫中大乐,宫装舞女列队款款起 舞。方行子作为宫中佩剑侍卫站在阶下。 朱棣由宁福引导着绕过翩然而舞的宫女上殿时,无意中瞥了一眼方行子,有似 曾相识之感,但因此时朱允炆已从殿里出来降阶相迎,他便没来得及多想。 朱允炆向朱棣一揖,说:“叔叔快请。” 朱棣故意说:“这臣怎么敢当。”他执意要跪拜。 朱允炆说:“这是在家里,朕理应行叔侄之礼。”朱棣便不再争,二人携手入 席。 宴席就摆在阶前,只有朱允炆和朱棣叔侄二人在宴饮,并无别人在座。朱允炆 说他今天有意不找别人,叔侄二人好能清静地叙点家常。 朱棣也说这太难得了。他说在皇家,天伦之乐尤其珍贵。这话多少有点旁敲侧 击的味道。 朱允炆听出来了,故意装听不懂,不搭言。他不住地给朱棣拿宫中小吃和水果, 显得很热情。 他们边喝酒边看歌舞。 朱棣的目光又落到了站在殿外的方行子身上。他已猜到是方行子的弟弟了,却 对朱允炆说:“圣上的佩剑侍卫,我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朱允炆却说,这好像不太可能吧?他是刚进宫不久的。 朱棣眼前终于幻化出方行子和其父在临淮关拦阻朱棣南下的场面,他耳畔响着 方行子那犀利的言辞:“尽人子之孝固然重要,皇命为上,这道理还用说吗?” “最大的孝是尊君命,忠孝不能两全时,当以忠为先……”继而,前几天在方家的 场面又在他眼前重现,于是方行子忽而男装、忽而女装地在他眼前交替……这使朱 棣困惑。 朱允炆并不知他为何愣神,就问,这歌舞比他燕王府如何呀? 燕王朱棣忙说,燕王府不过是年节凑个趣而已,怎敢与宫中教坊相提并论。好 久不躬逢这样歌舞升平的场面了。最后一次在宫中看歌舞,还是太祖七十寿诞时, 在坤宁宫。 朱允炆也记得那场面,那天太祖皇帝特别高兴,还即席吟了一首诗呢。这一切 恍如在昨天。 朱棣替朱允炆倒满酒,举杯说,他这次回京,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太平盛世的情 景,他为皇上高兴,也为太祖开创的基业如此兴旺而高兴,他以臣子身份特别敬皇 上一杯。 朱允炆与他轻轻一碰杯说,这都是托太祖之洪福啊,也有赖各位皇叔辛苦戍边 啊。两个人的话都说得言不由衷,又都显得很真诚。 朱允炆只抿了一小口酒。 朱棣说他常常感到有如芒刺在背,很不舒服,所以常常处在惶恐之中。 朱允炆说:“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朱棣的话显然是说给朱允炆听的。受人猜忌的滋味是最难过的。他知道,皇上 最念骨肉之情,时时回护他们,但有些大臣就不一样了,唯恐天下不乱,在他们眼 里,每个藩王都像时刻要谋反似的。他这次回京,与几位亲王、驸马相见,说到这 些,大家都很伤感,同是太祖皇帝的子孙,彼此弄到这样地步,太祖如有在天之灵, 不知该多么伤心呢。 说到这里,他又唏嘘泪下了,他一哭,朱允炆的眼里也是泪光闪闪了。他一时 竟像亏了理一样无言以对。 朱棣利用这机会极力剖白自己。为什么生生坐定他朱棣必反?他还是那句话, 如果陛下也这样看待他,他宁愿现在就缴回大印、宝册,担恶名没关系,绝不能让 皇上寝食不安,那真是他燕王的罪过了。 朱棣的表演还是成功的,朱允炆受了感动,他要燕王放心,若是他有此心,那 天朱棣在奉先殿上缴大印,他早就顺水推舟了。 朱棣表示感激涕零,幸亏皇上理解他,厚待他,否则他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好像一肚子委屈似的。 朱允炆又说,不过呢,朝中对他有种种揣测和担心,也是事出有因,朱夀的谋 反罪,不是别人出首,是他儿子朱有爋,这还有假吗?朱棣毕竟是周王的一奶同胞, 让人疑心也是正常的,但无妨,事有事在,皇上并没有因此对他连坐呀。 朱棣再次说他感激皇上的宽大为怀。 朱允炆说朝廷以国家安全计,也是担心变生肘腋。有些臣子完全是一片好心, 担心汉代七王谋反、晋朝八王之乱的惨剧会在我朝重演。 朱棣表示义愤地说:“这怎么能同日而语?他们把太祖的子孙看成什么人了?” 朱允炆将了他一军,无事当然更好,他也不相信他的叔叔们会置江山社稷于不 顾,甘当千古罪人。 朱棣摇身一变成了卫道者,他请皇上放心,秦王、晋王过世后,藩王中他居长, 不敢自命可号令四方,但有他坐在那,谁敢越雷池一步,他会代天行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