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从漠北归来的蓝玉 朱元璋很赏识地笑了。人世间大多数人都是自己断送了自己。李善长有功,朕 一直感念他。但权力能使人着魔,六十多岁的他,还嫌公爵不过瘾,还要当王。他 如果依然在乡间当他的秀才,教他的书,就不会有这结局了。 锦衣卫指挥蒋献发现了可疑的事,李善长家二门上有一块匾一直空着没写字, 问他家人,说是想请皇上题字的。 朱元璋便信步走了进去。 二门上方果有一块无字匾。 朱元璋仰头看了看,说:“拿笔来,朕为他题。” 侍从们从一间贴了封条的屋子里取来纸笔,搬来长案,放在院子中央,朱元璋 挥毫写上“人间有戒”四个字。 朱允? 不知这是何意?怎么有点佛门味道了呢? 朱元璋自有道理,佛门有十戒,不能干这,不能干那,凡夫俗子就没有戒了吗? 良心之戒、道德人格之戒、法律之戒,到处是戒呀。 朱允? 深深地点头。 这时有一个内廷官过来奏报,说凉国公到京了,他在宫门外等陛下。 朱元璋说:“好啊,去告诉太子,一起见见朕的卫青、霍去病。”他叫朱允? 也去。 朱允? 担心父亲怕不能动,他咳嗽,天天发烧,这几天更重了。 朱元璋说:“太医不是说见好吗?” 朱允? 说:“他们总是报喜不报忧。” 朱元璋用最隆重的礼仪迎接了从漠北归来的蓝玉,赐他坐,就坐在朱元璋一尺 外的左前方,二人可促膝谈心了。朱元璋还把事先写好的一幅字给了蓝玉,那是 “朕之爱将当今卫青、霍去病”,一大方御印鲜红地盖在左下角,蓝玉真有点受宠 若惊了,可他那根警惕的神经一点也没有放松,连晋见皇帝,他怀里都揣着暗器, 时刻提防被暗算。 朱元璋对蓝玉说:“大漠的烈日都把你晒黑了,你辛苦了。你知道吗?朕在大 臣面前称你是朕的卫青、霍去病。” 这本来是最高奖赏了,没想到蓝玉并不看重。他扫了一眼朱元璋为他写的条幅, 吹嘘起自己来,这也是他无法自控的本性使然。他说卫青七次出击匈奴,霍去病出 击匈奴六次,他蓝玉从傅友德征蜀,与徐达北征,与沐英讨西番,再出兵云南,这 次挥师三十万里远征漠北,杀元太尉蛮子,生俘元吴王朵儿只,代王达理麻及官属 三千人,卫青、霍去病算什么! 朱元璋大为不悦,就想敲他一下,说:“有人告发你在东昌占民田,又听说你 养庄奴和干儿子几千人,有这事吗?” 蓝玉强词夺理,养多少干儿子,这并不犯条律呀。 朱元璋警告他蓄私奴、强行闯关,这可是国法所不容的。 蓝玉说:“不是刻在我的铁券上了吗?臣以后注意就是了。” 朱元璋说:“有功更要戒骄才是。” “是。”蓝玉却反唇相讥,要皇上不能偏听偏信,有些人,看见别人有功,就 眼红了,就放暗箭伤人。 朱元璋有点厌恶地看着他。 蓝玉知他心上不快,便又施展他认为最有效的手段,他突然压低了嗓子说: “皇上,臣给皇上带回来一个尤物,是元朝太子的太子妃,长得太美了,我实在不 忍心杀她。今晚上就把她送进宫来吧?” 元太子妃的出众和妖冶风骚,朱元璋也是早有耳闻的,他的气消了一半。 朱元璋说:“难为你这么远带回京师来。好了,你在京里休息些日子吧。” 蓝玉站起来:“我想去看看太子、太子妃。太子不是病了吗?” 这是一种提示,朱元璋这才记起来,太子妃即是常遇春之女,作为常遇春内弟 的蓝玉不就是太子夫妇的舅舅吗? 朱元璋表示赞许,却并没往亲情上说。 其实在蓝玉进宫等候召见的时候,早派人把元太子妃送进来了。朱元璋一发下 话来,舌头已经治好的云奇叫人把达兰的仁和宫收拾了一下,让元太子妃住了进去。 如今云奇虽然能说话了,因舌头短了一截,常常是含混不清。 云奇知道元太子妃必定受宠,便多派了几个太监宫女去服侍。 元朝太子妃正在沐浴,有几个宫女陪着她,她总是面带笑容,和谁都自来熟。 一个宫女在为她搓背,元太子妃问:“你们皇上有几个皇后妃子呀?” 宫女说:“皇后过世了,贵妃嘛,我们也数不清,总有二十来个贵妃吧。” “宫女有多少?”太子妃又问。 “我只知道坤宁宫,有四十多个。”宫女答。 “噢,”太子妃说,“你原来是伺候皇后的。”她咯咯一乐,问,“听说,皇 上想睡哪个宫女都行,叫幸,是不是?” 宫女答:“我不知道。”已经羞得不行了。 太子妃又问:“他睡没睡过你呀?” 宫女羞红了脸,说:“你怎么能问出这种话来?” 元太子妃说她是傻丫头,叫皇上睡了,才有出头露日的机会呀,就能封嫔、封 妃、封皇后,不然你老死在宫中,也尝不到男人滋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白活 了。 “你快别说了。”宫女说。 元太子妃说:“我看你挺灵的,你呀,长得也不丑,你得在皇上面前撒娇,说 得难听一点,就是勾引他,这你才有希望。” 宫女气得把搓澡的丝瓜瓤砰一下扔在水中,元太子妃非但不气,反倒咯咯地笑 起来。 朱元璋带着云奇等人向元太子妃临时宫殿走来,离很远就听见清脆的笑声。 朱元璋在门外站住,问:“谁这么没规矩?”云奇答不上。 站在宫门口的尚宫女史答:“是新来的妃子。” 朱元璋说:“她什么也不是,朕什么时候封她为妃了?”他把众人留在门外, 背着手走了进去。 元太子妃突然发现侍候她的宫女霎时全走光了,偌大的洗浴房里只有一个大木 桶摆在中间。她叫了声:“人哪?再兑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