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朱元璋攻入南城 元军围困的城池,已被朱元璋攻入南城。 朱元璋和冯国胜、徐达站在城门箭楼上,全副披挂的郭宁莲也在一旁。放眼望 去,只见白色毡帐篷一望无际,如同雨后出土的蘑菇。 朱元璋对徐达说:“你看,元军连营几十里,我们虽然进了六合,却保不住这 座城的。” 徐达说:“是这样。”人人都看得出,六合成了一个甩不掉的包袱。 朱元璋分析,现在脱脱不敢贸然攻城,是因为城外有汤和、耿再成、花云几支 部队,起到了牵制作用。朱元璋想主动退出,掩护全城百姓向滁阳撤。 徐达担心扶老携幼的,走不快,那不是等着吃败仗吗? 冯国胜倒表示赞同,恰好用百姓当个诱饵,这是好计,如果他们追,我们正好 在山涧处设伏,打起来后,城里胡大海、吴良他们攻出来,里外夹攻,一定大获全 胜。 “我正是这个意思。”朱元璋吩咐队伍分头去说服全城百姓,一定要跟上他们 突围,六合在元朝军队眼里是反贼的窝,一旦攻破城池,肯定屠城,男女老少非杀 个精光不可。 冯国胜说:“这事我去办。” 朱元璋又命令徐达和汤和、耿再成各带本部兵马埋伏在清水涧,等待伏击。由 花云、缪大亨、费聚、陆仲亨各率本部人马护卫百姓沿官道缓缓向滁州撤退,他要 大家记住,打起来后切不要扔了百姓,如果百姓有失,他们便不得人心了。 徐达说:“记住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朱元璋的队伍总算带领着六合百姓的队伍从南门涌出来, 向滁阳方向运动了。 元军发现了,认为这是朱元璋走得最臭的一步棋,便举兵来追击,没想到朱元 璋早有防备。在通往清水涧的大路上,一眼望不到头的逃难百姓队伍在山谷间蠕动 着,他们被朱元璋的队伍夹持着、护卫着,但百姓中有老有少,肩扛手提、车推、 驴背驮,队伍乱糟糟的,根本走不快。 在队伍尾部,花云、郭宁莲、缪大亨、费聚、陆仲亨等将领跃马横刀在与追来 的元军厮杀,保着百姓队伍向滁阳撤退。 因为他们阻击得勇猛,元军冲上来又败退下去,再冲,又一场厮杀,只见郭宁 莲越战越勇,驰马来往冲突,双刀左右砍杀,不断有元兵丧命刀下。大路上烟尘冲 天,几个将领的身影在烟尘中忽隐忽现。 元朝丞相脱脱骑马立于山坡上,用马鞭指着山下厮杀的战场,说:“不能这样 拉锯!他们舍不得丢下老百姓,正好为我们的攻击留下机会,要冲过去,把百姓切 成几段,他们的阵脚就会乱了。” “得令。”一个将领领命而去。 随后,牛角号和战鼓声骤然加急响起来,山谷间呐喊声有如地裂山崩,震天动 地。 花云带兵边打边撤,渐渐进入清水涧了。 元军潮水般冲上来。 花云、缪大亨他们打打退退,退的速度越来越快了,百姓也似乎慌了神,包袱、 锅碗瓢盆,甚至鞋子丢了满道。 一个元军将领大叫:“冲上去,谁抓的人多,归他当奴隶,女的为婢!” 元军更加奋勇追击。 徐达和士兵伏在山坡树后,冷静地注视着山谷。朱元璋亲自坐阵。元军越追越 深入,有些甚至冲进了百姓的队伍中开始抢东西,花云他们的队伍也开始了与元军 的混战。 徐达一挥手,一面黄色旗帜从树海里伸出来,摇晃着,接着,一面面黄旗开始 摇晃,这是信号,骤然间,像是山崩地裂一样,呐喊声震撼山谷,埋伏的军队从山 坡上源源不断地滚下去,切断了元军的退路,人喊马嘶,刀枪相击,山谷间开始了 大战。 脱脱一看,忙勒住马,说:“中埋伏了。”他下令鸣金,快撤。 但为时已晚,胡大海、邓愈率城中之兵开城门冲了出来,也加入了战斗。 元军乱了套,纷纷夺路而逃,兵械、辎重丢得到处都是,好多人匆忙中跳入清 水涧,大多淹死,大路旁尸横遍野。 老百姓反倒轻松地站在一旁观看这场厮杀了。 残余的元军在脱脱率领下,没命地奔逃。 当朱元璋率部胜利班师时,李善长、张天佑等人在城门口迎接,百姓举着酒犒 军,朱元璋从张天佑手上接过酒杯,郭宁莲怕他喝,在马上用膝盖碰了他一下,朱 元璋没有喝,却向天空洒去,他说,“祭奠那些亡灵吧。” 一旁的郭天叙小声说:“他是不敢喝,怕有毒,这人比狐狸都狡猾。” 因为朱元璋离得很近,张天佑捅了郭天叙一下,不让他说下去。 张天佑对朱元璋说:“元帅本来要亲自出来犒劳你们的,因为偶感风寒,让我 和天叙代劳了。” 朱元璋说:“自家人,不必客气。”又问:“元帅没事吧?回头我再去探望。” 众人簇拥着朱元璋向前走,城中百姓夹道欢呼,乐声高奏,鞭炮齐鸣。朱元璋 在马上频频挥手,向百姓致意。 走在后面的郭天叙对张天佑说:“你看他得意的样子,打败了脱脱,朱元璋更 不可一世了,我爹根本就不该给他露脸的机会。” 张天佑道:“原来你父亲是不想救六合的,朱元璋想出风头,非要去打,我以 为他会败得落花流水而归,没想到风头真让他出了。” 郭天叙说:“我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看得的是痨病。万一不行了,这天下 不成了姓朱的了吗?” “那还用说!”张天佑说,“你我谁有力量回天?他现在羽毛丰满了,弄不好 我们都有性命之忧啊。” 郭天叙咬着牙说:“我们不能等到人头落地那一天,让他人头先落地。” 张天佑用眼神制止了他,小声说:“回去再从长计议。” 朱元璋处事小心,且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他虽未听到张天佑、郭天叙 说什么,也多少能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凶兆。方才郭宁莲不让他喝那杯酒,说明郭 宁莲也意识到危险是存在的。 如果这次兵败而归,或许反而安全。朱元璋不能不悲凉地在心底叹气。他和郭 宁莲去探望郭子兴的病后,刚回到总兵府坐下,护兵报李先生和冯氏兄弟到了。 朱元璋忙起身迎到门外。 朱元璋说:“不知先生急急忙忙来有何见教?” 李善长说:“你已经处在危险中,你还不觉得吗?” 朱元璋说:“先生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方才我去探病,我岳父精神尚好, 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心里话,很是推心置腹。” 冯国用问:“他都说了什么?” 朱元璋说:“他想称王,称滁阳王。” 李善长讥笑地说:“幸而胃口不大,只想称王,倘要称帝,那更有趣了。他不 觉得滁阳王太寒酸了点吗?” 冯国胜问:“他问你,是要你拥戴呀,你怎么回答的?” 朱元璋说:“我说不可。” 郭宁莲当时就听着别扭,他要称王,你不让,他也许怀疑朱元璋自己要称王呢。 “不会。”朱元璋说,滁阳是个山城,弹丸之地,船只不通,商业不振,是一 座孤城,不称王,尚不显眼,一旦称王,那目标大了,可就引人注意了,不要说元 朝不能容忍,就连势力大得多的各股义军都尚未称王,也会有众矢之的之危,出头 的椽子先烂,太招风了。 李善长认为很有道理,但郭子兴听得进去吗? 朱元璋说:“虽然心里不太痛快,也知道我说的在理,又是为他好,他也没有 再坚持。” 郭宁莲告诉李善长,朱元璋又把帅印缴回去了。 冯国用说:“这又何必?元帅逼你交印了吗?” 朱元璋说:“何必要人逼?同住一城,有元帅在,我权太重了不好。” 冯国胜说:“你真是君子呀。” 李善长却笑笑而已。他说:“交了也好,有征伐攻战,尽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