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也许是下午一场倾盆大雨洗涤了天空中的云层,使得夜空布满教人看了会出 神的灿烂星辰。 起初卫靳岭虽表示想在餐桌上写功课,但柳家双亲却担心他会被电视节目影 响不专心,遂将他跟柳冰雾两人一同赶进房间去。 无可奈何之馀,他只好和那个给自己带来莫名压力的家伙共用一个书桌。 唯一可以令他略微安心的是,柳冰雾将房门半掩的习惯并没改变,所以谅柳 冰聪雾再大胆,也不可能在父母亲随时会经过的地方突袭他。 可惜,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过得更是缓慢。 下意识抬起头瞥了下腕上的手表——九点十分,他只好再低下头去瞪着数学 问题发呆。 一会儿后,卫靳岭觉得应是已过了半个钟头的时间,孰知瞄了眼手表,时针 的位置不仅没动,分针也不过走了区区两格而已。 不过,当他又再次回过神来时,不知不觉中已到该熄灯就寝的时间。 今晚对他而言,具是度秒如日啊! 但怪异的是,在书桌另一端的柳冰雾明明连头都没抬地埋头苦读,他却有种 时时被偷窥几眼的怪异错觉。 就像是在学校上课时的幻觉,坐在他后面的柳冰雾照理说应该是盯着黑板或 讲台,但他却老是有种芒剌在背的感觉。 是故,现在两人也只不过是待在同一个房间里罢了,他就忍不住感到呼吸困 难。 这种情形若再持续下去,哪天他真的得了被害妄想症也没什么好讶异。 “两位少爷,该睡了。” 正要到浴室去的柳父发觉柳冰雾房间半开的门扉犹漏出灯光,于是在经过时 顺手轻敲了一下门板并出声提醒他们。 话虽如此,卫靳岭却发现自己一丁点睡意都没有。 其实这要是平时,凌晨一点半早该是他上床睡好眠的时问,但除了这几天他 都没办法参加社团活动藉以消耗过剩的体力之外,最重要的因素是和柳冰雾独处 一室的现状让他神经紧绷。 “该睡了。” 哪晓得,在他未来得及调适好心态前,那个害他浑身不对劲的家伙竟说着说 着并站了起来。 “唔?” 被柳冰雾毫无预警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卫靳岭还坐在椅子上的身躯禁不住 一震。 也不晓得卫靳岭被自己的动作吓着,柳冰雾只是一边收拾参考书和课本,一 边将椅子摆正。 “已经超过一点半了,再不上床的话明天可能会迟到。”柳冰雾淡淡地说。 “什么?” 卫靳岭的脑子显然还没回神过来,只是呆呆地看了他一眼。 以为他搞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的柳冰雾,只是以柔情似水的目光回望他,并 温柔地解释道:“早自习要考物理,所以必须早点到校,记得吗?” 尽管他轻柔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有其他的涵义,但卫靳岭仍旧无法不觉得自己 受到愚弄。 “知道啦!”他立刻不悦地回话,态度更是霸道极了,“这种重要的事我哪 敢忘记啊!” 事实上他也了解柳冰雾并无恶意,动机也单纯得可以,但只要是从柳冰雾日 中说出的话,他就觉得有哪m 不对劲。 卫靳岭晓得自己的想法应该可称为偏见,可是面对当日害得他连站都站不起 来的凶手,他实在很难摒除执拗。 那太过直截了当的反应充满敌意,让柳冰雾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 但卫靳岭别过头去的举动显然是不希望他再追问。 他跟卫靳岭之间若是要照现在的局势来看,恐怕不会有顺邃的发展才是。 悄悄在心底叹口气,他起身将明天上课用的课本和物品放进书包里,并将学 生会开会需用的资料也一并收好。 在一旁注意他整理了一些显然和学校课程无关的文件时,卫靳岭才突然发现 一件存在已久的事实—— 他跟柳冰雾之间的距离真的很久没这么近了。 直到今天之前,他只晓得他是学校学生会的会长,而且一直对他缺乏认同感 ;但在见到他除了做好身为一个学生的本分外,又花了不少心力在准备、研究学 生会要用的资料上时,他才蓦地体认到这家伙做事还真是有条不紊哩。 也就是为此。这学期初他才会了为足球社的经费问题而跟他大吵出口。 “对了,靳岭。” 原本瞅着柳冰雾猛发呆的卫靳岭被这一叫给吓了小小一跳,而且为了掩饬自 己的失态,他赶紧清了下喉咙撇过头道:“干嘛?” “后天晚上……也就是星期四,要讨论美术报告,你知道吗?” “咦?” “这是上个礼拜六决定的事。” 在上个星期六的讨论会中,因为他当时的身子状况根本还末完全康复,柳冰 雾当下便自行代他处理议程中的决议。 这要是平时,卫靳岭一定会对柳冰雾雪中送炭的行为感激涕零,可是现下面 对害惨。口己的家伙,他实在很难心生感谢之意。 “这次要做什么?”卫靳岭随口问了声。 “嗯,应该是做最后的结论吧;还有,也得讨论一下上台报告的形式和书而 报告的定案。” “段考前要交,对吧?” “嗯。” “啧!”撤了下嘴,卫靳岭搔极头也开始收拾起东西,“真麻烦!” “可是,你不是挺喜欢我们这组讨论的主题吗?” 虽柳冰雾似乎是不经意的提问,但本以为他早忘了自己兴趣何在的卫靳岭却 不禁暗自吃了一惊。 “喜欢归喜欢,但得写报告又是另一件事。”卫靳岭尽可能不显露自己心中 的惊异之感。 “是吗?” 柳冰雾看他一眼,像是了然于心地点点头,然后旋即转过身去拉开衣柜,并 动手将上衣脱掉。 “你、你在作啥?”再度受到惊吓的卫靳岭问话问得结结巴巴。 “换睡衣啊。”柳冰雾的语气则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喔。”卫靳岭的肩头顿时垮了下来。 他该说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替误会柳冰雾的自己感到丢脸呢? 其实,他也不想动不动就大惊小怪啊,可是在上星期对自己做出那种事的人 眼前,他可没法子神经大条到毫无警觉性。 的确,一个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是有些夸张,但他就是没办法克制自己呀! “靳岭,你呢?还是跟以前一样,家居服就当睡衣用吗?”想着想着,柳冰 雾不禁怀念过往地轻笑起来。 “不行啊?” 下意识地碰起眉头瞪视柳冰雾一眼,卫靳岭随口哼了声,然后来到柳冰雾替 他准备好的被褥旁蹲下。 “你在做什么?”惊讶地看着卫靳岭将自己铺在床边的床垫往床铺的反方向 拉,柳冰雾扣着睡衣钮扣的手霎时停在半空中。 “准备睡觉。” “那为什么……”怔愣了下,柳冰雾犹疑的语调像是不大确定该如何向他询 问他这举动的原因:“要移动床垫?” “我高兴。” 卫靳岭给了最精简的答案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地倒进被窝,并将被子拉到颈 项,而后再背过身子连晚安都懒得对他说。 今日卫靳岭和柳冰雾总算是在尚且和平的气氛下相处了一天。 其实卫靳岭整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柳冰雾脑筋要是突然有个不对劲,天晓 时又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 不过就算柳冰雾真的想对他做什么,今天恐怕也没那美国时间吧。 一大早,才利用早自习时间考完物理小考后,在钟声尚未打响前柳冰雾就匆 忙跑到学生会去开会了。 中午,当卫靳岭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学共进午餐时,哀怨地对他斜了一眼的 柳冰雾似是毫无选择地又奔回学生会。 柳冰雾那临走前的黯然一瞥似乎又是在责备他跟其他人靠得太近了。 不过,那才不干他的事哩! 喜欢做这种无聊事的是柳冰雾,他可没义务跟着他起哄。 毫不在乎地跟身旁的朋友打打闹闹,卫靳岭决定要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 坦然。 放学时刻,原本以为会跟昨天一样黏在他身边、强迫他一起回家的柳冰雾显 然又被公务缠身,在最后一堂的音乐课中就不见踪影了。 既然无事一身轻,极想念社团活动的卫靳岭立刻迈步往足球社社员活动的大 操场去。 “学长,是卫学长耶!” “队长好!” “学长,你这几天怎么都没来啊?” 虽然没明白地说出口,但从这群学弟跟同学眼中,倒是可以很轻易地见到他 们对卫靳岭的仰慕之情。 也就是因为卫靳岭的日在国中及高一拿过大赛的最佳球员奖,三年级尚未退 社的学长才会甘心地臣服在他之下。 “唷,靳岭,你是跑到哪儿去混了?” 对热爱足球的卫靳岭而言,就算是被利诱也都不肯跷掉社团活动,因此大夥 儿对于他这几天缺席的原因才会异常好奇。 “是不是星期四那天淋雨的关系啊?” 心脏彷佛被击中要害似地猛然狂跳,卫靳岭不禁僵硬地笑了一下,并动作笨 拙地点了下头。 大夥儿所猜测的原因虽不中,亦不远矣。 那场雨的确是害他没能出席的导因,而且就某个层次而言,那个同学说的话 也没错。 “这样啊?”一名有着摔角般强健体格的三年级学长感同身受地猛颔首, “那天我也因淋雨感冒,不过星期一就差不多都痊愈了。” “学长,拜托你别拿你应该去参加美国摔角联盟的身材跟我们比好不好?我 们不是有个新社员也因为淋雨而感冒,直到今天都还没来上课哩!” 跟卫靳岭同班的同学挤眉弄眼地说着,那唱作俱佳的模样更是令人莞尔一笑。 这一笑让卫靳岭觉得自己这几天所受的痛苦和压力瞬间消失无踪,不由得更 加眷恋总是能带给他快乐的社团活动。 而在做了几次的口头指导后,他也技痒地抄了颗球盘起来。 只要动作不是很大,他的伤口就完全没感觉。 为此,他忍不住期待起下场踢球的日子快点来临。 随着时间的流逝,社团活动一结束,他便将杂事交给副社长和经理而先行离 去。 回到柳家,不想再痛苦地跟那家伙单独锁在房间里的卫靳岭学乖了。 他窝在柳冰雾房里迅速将功课写完,然后才于下楼时看见开完会,一脸倦容 回到家的柳冰雾。 而这个夜晚呢,也因为他的先见之明,在客厅待到睡觉时间一到,才姗姗上 楼到房间就寝。 星期四,和同组的同学边吃晚餐边讨论完美术报告后,已经超过七点了。 不得已跟着柳冰雾回到柳家时,卫靳岭意外地发现柳家是一片漆黑。 “咦?”卫靳岭不解地出声。 “我忘了告诉你,我爸今天出差,我妈去参加朋友妹妹的婚礼,会晚一点才 回来。” “晚一点是什么时候?” 柳冰雾看了下手表,“应该快了才对。” 正打着干脆回自己家中的如意算盘时,卫靳岭在一听到柳母可能快到家的消 息后,便无奈地作罢了。 也罢,虽然是跟柳冰雾两人单独相处,但这应该只有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吧; 这还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心想柳冰雾不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次,卫靳岭便悠哉地持了自己的换洗衣 服走进浴室。 但才脱光衣物,转开水龙头让热水将自己淋湿而已,浴室的门就被轻柔地推 开了。 “你进来干嘛?”连忙旋过身子背对门口的卫靳岭故作凶恶状。 可恶! 为什么柳家浴室的门是那种不能锁的啊? “我也想洗澡。”柳冰雾轻声地说道。 “你刚怎么不说?我会让你先洗的啊。” “一起洗有什么关系?” “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洗!” 卫靳岭没好气地猛瞪他,一副恨不得在他身上刺穿两个洞似的。 驻足在浴室门口的柳冰雾毫不在乎他的凶狠貌,迳自进到浴室里,并轻声地 将门给掩上。 “我倒是连作梦都会梦到。”柳冰雾暗自说道。 他的声音细如蚊呜,但只距离他约两公尺的卫靳岭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啥?”卫靳岭心惊地喊了一声。 “没什么。”看来柳冰雾是铁了心要共浴不可。 卫靳岭虽很想拔腿就跑,可是这么懦弱的行为他可不想做;再说,柳阿姨应 该快到家了,不论柳冰雾有多饥渴,都不至于会冒着被母亲发现事实的风险对他 乱来吧? 仗着这道免死金牌,卫靳岭继续洗着他的澡。 而且,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转过身子的! “又是沐浴乳,你家没有肥皂吗?” 挤了一些感觉上滑不溜丢的乳液状物体到手中,卫靳岭摩擦几下就胡乱地抹 到皮肤上,完全没按照正确的使用程序而来。 说得正确一点,他大概不晓得这种东西还有所谓的使用方法吧! “近几年我母亲习惯用沐浴乳洗澡,所以目前家中只有这个了。”也开始抹 沐浴乳的柳冰雾自然地回道。 没想到几年没在柳冰雾家中小住,他们生活型态改变得这么多,就连这种小 东西都截然不同了。 他之前还以为是柳冰雾家中的肥白廿用罄了还没买而已。 “我实在很讨厌用这种黏答答的东西,因为洗过以后身子还是滑滑的,根本 是有洗跟没洗一样。” “沐浴乳本来就有润肤作用。”歪了下头,柳冰雾有些讶异地解释。 “润肤干嘛,我又不是女孩子,要光滑柔嫩的肌肤干什幺?啊,对了!”本 来咕哝说着话的卫靳岭突地细届一挑, “难不成你就是天天用这种不男不女的东西洗澡,所以皮肤才会这么光滑, 跟个女生没两样?” 他的原意当然是富有挑衅意味,但听了他明显带刺的话后,柳冰雾却不知怎 地完全没发作,还抬起自己的手臂看了看、摸了摸,末了甚至赞同地额了下首。 “嗯,也许吧,我已经用好几年了,说不定真有这个效果也很难说。” 他这反应让卫靳岭沮丧极了。 架也要两个人才吵得起来,所以像柳冰雾这样压根儿没把他的挑衅看在眼里, 简直就和重重击出的拳只打在软趴趴的棉絮上是一样的,一点作用也没嘛! 索性偏过头完全不理会和自己近得只有一尺距离的柳冰雾,他只好粗鲁地从 另一个瓶子里压出洗发精抹在头上。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