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 太行秋色(三) 日军辻村大队在雁宿崖全军覆没,仅辻村宪吉大佐率几名零星人员乘隙逃出。 这一惨败,使张家口的日军蒙疆驻屯军最高司令官阿部规秀中将深为震惊。震惊之 余是恼羞成怒。这个在日本皇军中被誉为“山地战专家”的将军,于一个月前刚刚 晋升为陆军中将。以一个旅团长而升任中将,怎不令人踌躇满志!偏偏此时此刻遭 到这样的打击,这是不堪忍受的。他不仅没有深刻反省引咎自责,反而认为必须立 刻讨回失去的面子。于是,他当即调集了五六十辆汽车,凑集了一千五百余人,并 且不顾自己五十三岁的高龄,亲自出马了。 这股气势汹汹的日军,沿着辻村大队的老路,于次日下午进抵雁宿崖一带。他 们的目标,首先是搜集战死者的尸体,并寻挖两门掩埋起来的山炮。搜集尸体自然 是容易的,因为整个一条山沟和坡坡岭岭,全是戴黄五星军帽的尸体。如果时间来 得及,八路军出于人道,是会将他们掩埋的;可是他们来得太快,只好由他们来搜 集了。这种令日本士兵胆战心凉的工作,进行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将搜集到的尸体, 分别架在雁宿崖的河滩上焚烧起来。然后将骨灰分别装在许多小口袋里,写上战死 者的名字。然而这些工作,无非是对死者家属些微的安慰罢了,谁能保证这些骨灰 就是他们亲人的骨灰呢?即使如此,有些尸体仍未搜集干净,几十年后,随着山洪 的暴发和小河的冲洗,仍不断有侵略者的骸骨被冲刷出来。 第二天下午,日军主力已进至涞源最南端的银坊镇。也许阿部的怒气一时无法 发泄,就下令烧起房子来。在战场各处都能看到,银坊镇上空升起的烟火竟日不熄。 巧妙利用敌军指挥官的心理,以助其犯错误,也许是军事指挥的奥妙之一。阿 部的急欲求战,就被我战场指挥员紧紧地捕捉住了。雁宿崖战后,我军主力即转移 到战场附近休息,仅以一小部节节抗击,诱敌东进。银坊以东,有一个名叫黄土岭 的村庄。这是一座古堡,还留着一段残破的寨墙。阿部果然上了钩,当即占领了黄 土岭,重新陷入新的包围之中。 周天虹所在的一营,自撤离雁宿崖战场,即转移到黄土岭以东的寨头村休息整 顿。这次他们连缴获了两挺歪把子轻机枪,还有一挺很好看的九二式重机枪和一门 步兵炮,自然欢喜不尽。这支部队一向有这样的特点,只要消灭了敌人,缴获了武 器,不管伤亡再大,战斗情绪依然热火朝天。再加上这次还缴获了不少零零碎碎的 战利品,像日本兵的牛皮背包,成袋的大米,装满饼干的小白口袋,牛肉罐头,以 及铝制饭盒和专供野炊用的小油盒等等。周天虹和他的战士们,白天隐蔽在树林里, 除了开战斗检讨会,就是嚼着饼干说笑。还有人为了新奇,把饭盒装上水和米挂在 树枝上,然后点起小油盒,搞起野炊来。饭做熟了,就用刺刀挑开罐头,你一筷子 我一筷子地大嚼起来。笑声此伏彼起,陶醉在胜利的欢乐里。 但是,在这欢乐之中,周天虹也有一点不安的东西,这就是对左明的挂念。左 明已经送到后方医院去了。可是他中了五颗子弹,那伤自然很重,不知道安危如何。 自从周天虹来到一团,他觉得左明是最关心他的人了。每念及此,他便有一种深深 的感激之情。幸亏几天之后从后方医院来了人,说左明已脱离危险,才放下心来。 中午,周天虹和刘福山正坐在林中说笑,那边一个大高个子,披着日本军官深 绿色的细呢子大衣走了过来。两人扭头一看,正是营长。他那一向严肃的又黑又瘦 的脸,也因胜利之风绽开了几丝笑意。两个人马上立起身来。何彪子望着周天虹说: “小周哇!你这次打得还可以嘛!我看慢慢锻炼出来了!” “打得可以”,已经是很高的奖赏了。周天虹红红脸,不好意思地说: “比起你们,我恐怕还差得远咧!” 何彪子听了这话也很高兴。忽然又觉得单单表扬这个年轻的排长似不周全,又 望着刘福山说: “这次你们四连打得都不错嘛!” “有什么不错?!”刘福山板着脸说,“这次我没丢了脑袋就是好的。” 何彪子觉得话头不对,马上笑着说: “咳,瞎子,看样子你是对我有意见吧?” “我就是有意见!”这个山东汉子梗着脖子说,“营长,你一打仗就要脑袋, 请问我有几个脑袋?去年粉碎敌人八路围攻,你就要我的脑袋,这不是第一次了!” “好好,这是我的错误!”何彪子带着笑说,“老战友嘛,你还不知道我这炮 仗脾气!我一急就要发火,其实,你的脑袋不是照样长着嘛!不要说全营,就是全 团、全师,谁不知道你刘瞎子是能打仗的!打完仗,在大会上你好好地批评我!” 一席话说得刘瞎子像孩子般地笑了。 “营长,我还有个意见。你瞧,我们连指导员负伤还没回来,副指导员又负伤 了,还得给我配个连级干部吧?” 何彪子看了周天虹一眼,转过头说: “这个我有考虑,你不要说了。” 说过,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态,说: “这个仗越打越大了。上级已经下了决心,要歼灭黄土岭的敌人。分区的迫击 炮连也调来了。很可能明天一早就要上阵地。你们要让战士充分休息好,把精力养 得足足的!” 次日拂晓,部队开始进入阵地。出发前,营教导员做了简短动员。他特意告诉 大家,今天是十一月七日,正是伟大的十月革命二十二周年的纪念日,也是晋察冀 军区成立两周年的日子,大家一定要打好这一仗。经教导员提醒,人人精神抖擞, 把劲儿憋得像小老虎一般。 一营的阵地,位于黄土岭东南方的一带山岭。周天虹率领全排爬上山头的时候, 早雾还没有消散,周围的山头还埋在浓重的雨云里,牛毛细雨不一时就打湿了衣襟。 放眼看去,山下是雾气蒙蒙的一条东西大川,山谷相当开阔,与雁宿崖大不相同。 敌人的大炮,不时从西面打过来,在空中发出一阵嗖嗖声,有时落在山前,有时落 在山后。升起一股股蓝烟,缓缓地上升着与雨云台在一处。 过了一小时左右,太阳从东方升起,早雾渐渐散去。战场看得更清晰了。刘福 山走过来,对周天虹指点着说,西面山口那个村子就是黄土岭。昨天敌人离开黄土 岭向东进攻,整整打了一天,进了几公里,无法继续前进就缩回去了。而这时一二 ○师的特务团乘机占领了黄土岭,把敌人的后路完全切断,敌人只好缩到一个名叫 较场的村子里。还有一个紧靠山边只有几户人家的上庄子,也在他们手里,那里似 乎是敌人的指挥所。刘福山说着指了指较场村和上庄子。接着又指着西北方向的大 黑山说,那个山名叫孤石山,是敌人的重要阵地。刘福山眨着那只亮晶晶的独眼说: “现在敌人就困在这几个阵地上,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已经是我们的一口菜了。” 周天虹仔细地观察着敌方的阵地。那个依山而建的较场村,不时发出闷声闷气 的炮弹的出口声除此而外,别无动静。仅有几户人家的上庄子,却有一处院落不断 有挎着战刀的军官进进出出,显得颇为忙乱。而那个大黑山,由于山势太高,还有 小半截埋在雨云里,显得死气沉沉。这一切都使人想到,敌人的最高指挥官已经陷 入进退失据、彷惶无主的窘境中。 周天虹正在思索什么,蓦然间听到飞机的隆隆声。不一时天空便出现了四架涂 着太阳旗的飞机。它一面在上空盘旋,一面在我方阵地上投弹。这里那里不断地升 起黑色的烟柱。可是人们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你看,出来了!出来了!”七班长孙超用尖尖的声音叫道。 “小孙,你又乱叫什么?”周天虹问。 小孙往上庄子一指:“你瞧,那里不是出来了五六个人吗?” 周天虹一看,果然,在上庄子的一个小院子里陆陆续续走出了五六个人,个个 都挎着战刀。他们停住脚步,在那里指指画画,颇像是一群军官的样子。 “咳,恐怕轻机枪够不到哇!”周天虹叹了口气。 “咱们的迫击炮连不是来了吗?多好的目标儿!为什么不开炮呢?” 小孙超满脸稚气,抓耳挠腮地说。 说话间,只听东北方团指挥所的大山上发出炮弹的出口声,接着一颗炮弹在那 群人的附近升起了一团浓浓的蓝烟。那伙人似乎有点慌乱,刚要走开,接连又是三 四发炮弹正正地落在人群里。一团团浓烟把那几个人掩盖住了。 “好哇!神炮手打得好哇!”阵地上腾起一片喝彩声。 炮烟散去,那伙人有的倒在地上,有的拉着死尸,急急忙忙地跑到院子里去了。 “这些赵章成的徒弟们,还真是有点本事哩!”刘福山赞叹着,一边扭过头对 大家笑。赵章成是红一军团的神炮手,在大渡河大显神威,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可是他们究竟打死了谁,立下了多大功劳,人们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战后, 从广播里,从东京《朝日新闻》哀叹“名将之花凋谢在太行山中”的报纸上,人们 才知道丧命于上庄子的正是那位“山地战专家”阿部规秀中将。据说他的骨灰抵达 东京时,东京曾为他的“赫赫战功”下半旗志哀。以柴大将为首,杉元大将、东防 司令官稻叶中将、代理陆军大臣中村等头目,都手持吊旗去迎接他的骨灰回国。称 他是日本皇军创始以来战死的最高级军官。足见黄土岭之战对他们的打击了。 尽管人们当时并不知道这位中将已经命丧黄泉,却从种种迹象上感到敌军士气 的低落。其明显的表现就是不再东进了,也不再出击了。尤其那个大黑山显出一片 死气沉沉的气氛。 下午,敌人的飞机又来了。与上午不同,这次是四架战斗机掩护着一架运输机, 在战场上空盘旋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子,然后从运输机的肚子下面抛出几个降落伞 来,在阳光里飘飘摇摇闪着白光。 “你们瞧,飞机上下来人了。”小孙超又用尖尖的声音嚷着。 “什么,飞机上还会下来人吗?那是往下扔饼干呢!”人们纷纷嚷道。 “不不,其中有一个降落伞吊的是人。我看得真真的!”小孙超坚传说。 “我也看见了,那个人落到孤石山了。”另一个战士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孙超仰着脸天真地问,“飞机上怎么会下来人呢?” 刘福山皱着眉头寻思了一阵,疑疑惑惑地说: “是不是敌人的指挥官被打死了,又派来一个指挥官呢?” 周天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新鲜事,就说: “那就且听下回分解吧!” 果然黄昏时分,敌人的大炮、小炮,一炮接一炮地打过来。阵地上顷刻间升起 了一股股浓烟。接着黄土岭方向枪声大作,敌我双方的机枪声都响得很繁密。营长 何彪子跑过来说: “敌人要突围了!你们注意一点,从哪里突出去,哪里负责!” 接着,黄土岭方向枪声越发激烈起来。情况已可判明,敌人向东打过来的炮火, 不过是虚张声势,而真实的意图却是向西北突围。时间不大,黄土岭的手榴弹声已 响成一片,爆炸的红光就像打闪一般。显然双方已进入近战状态、一个小时过后, 枪声逐渐稀落,趋于平息。上级通报,敌人在黄土岭突围未成,已被一二○师特务 团打了回去。现在敌人仍退缩在较场村和孤石山上据守。我军准备于明日拂晓发起 总攻。届时将在团指挥所的山上点起三堆大火,那就是总攻的信号。 此时虽不过十一月初,然山高风寒,已经冷气刺骨;深夜,又飘起零星小雨来, 使人更加难耐。周天虹就让战士们解开背包,披上被子御寒。对面那个黑魆魆的孤 石山上,不时响起手榴弹的爆炸声,那是游击小组在袭扰敌人。他们每投出一个手 榴弹,就引起一阵纷乱的枪声和惊慌的嚷叫声。虽然听不出这些异国人在嚷叫什么, 但却听出那声音异常的悲惨。 神采奕然的启明星从东方升起来了。早早被冻醒的人们已经开始作战斗准备。 早饭刚刚吃完,就看见团指挥所的山上,燃起了三堆红艳艳的大火。部队纷纷下山 向前开进了。 四连的任务是进攻孤石山。在山下一个较隐蔽的地方,营长何彪子亲自向刘福 山、周天虹等交待了任务,具体指明进攻的道路。刘福山指定周天虹排为突击排, 其他几个排随后跟进。 孤石山山高路险,孤立于群峰之中。远远望去,全是黑黝黝的巉岩。在枯藤败 叶中,仅有一条羊肠小路。攻击这样的山峰,靠一鼓作气是不行的,必须有顽强持 久的耐力。这时的周天虹,已经有了一些经验,不再像以前那样紧张。他率领全排 以单兵跃进,穿过敌人的火力封锁地带之后,就沉着地向这座孤峰攀登了。 与此同时,友邻部队也展开了对较场敌人的进攻。这就大大减少了侧射火力的 杀伤,周天虹他们能够比较安全地向山上爬去。但是这座山过于陡峻,不一时就汗 流浃背。周天虹觉得爬了很长时间,才渐渐接近山顶。这时,他让战士们停下来喘 息了一下,上好刺刀,把手榴弹弦都舐了出来。做好充分准备。然后把脖子里挂着 的哨子嘟嘟一吹,随着一顿手榴弹的猛砸就冲上去了。 周天虹登上山顶,看见阵地上挖了一道浅浅的U字形的战壕,一个戴黄五星军帽 的尸体,正俯卧在一挺歪把子轻机枪上。另外还有十几具各种姿势的尸体,横在山 顶之上。其余的敌人溃逃到山下去了。机枪射手立刻端起还在发热的歪把子扫了下 去。 这时,小孙超眼尖手快地掏了一下那个日本轻机关枪射手的口袋,从里面掏出 了两封家信,一张照片,还有一个用金纸剪成的“金甲守护神”,一个白色的小玉 佛,还有一面写着“祈武运长久”的太阳旗,上面签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那自然 是死者的亲朋好友了。 大家一边喝着水壶里仅剩的一点水,一边传看着这些死者的珍藏之物。尤其是 那张照片,大家看得最认真。那上面是一个穿着宽大和服的年轻妇人,还有一个五 六岁的女孩,一个两三岁的男孩,都瞪着圆圆的眼睛。大家看了不禁发出轻声的喟 叹。 “排长,日本人还信佛吗?”小孙仰起下巴颏问。 “听说,不少人信佛。”周天虹随口答道。 “既然信佛,他们为什么还来杀中国人呢?” “这个我就说不清楚了。”周天虹苦笑了一下,“也许他们是要老佛爷保护他 们更多地杀人吧!” “为什么他们老写‘祈武运长久’呢?”一个战士问。 “这个好说。”周天虹答道,“们祈望武运长久,就是梦想在世界上任意横行, 永远保持帝国主义的侵略和统治。可是,凡是侵略者,武运是注定不能长久的。” “是啊,是啊,谁愿意受他那个?叫他们见鬼去吧!”大家纷纷说道。 忽然一阵劲烈的秋风吹来,把大家扔在地上的相片、金甲守护神和那面祈武运 长久的小日本旗,乱纷纷地吹飞在空中,飘飘摇摇地落到山下去了。在面前卧着一 具日本兵的尸体毕竟是令人厌恶的,小孙拽着他那穿着粗糙的臭皮鞋的双脚,把他 扔到山顶下面去了。 这时,刘福山已经带着部队爬上山顶。他往四外观察了一下形势。那只布着红 丝的独眼忽然注视着山坡上的一片树林,说: “小周,那片树林子搜索了吗?” “没有。”周天虹说。 “那怎么能不搜索?”刘福山带点儿斥责的意味说,“你快带一个班去搜索一 下。” 周天虹连忙带上七班,沿着一条羊肠小路向小树林走去。 树林静悄无声,显得相当阴暗。小孙带着三个人走在前面。忽然停住脚步,惊 叫了一声: “排长,你看那是什么?” 周天虹赶上去一看,一棵柳树权上挂着一个人,双脚离地有两尺多高,身上的 黄呢子军服穿得整整齐齐,戴着黄五星军帽的头,歪斜地耷拉着。再往脸上一看, 伸着长长的舌头,样子很是怕人。一支三八式步枪,静静地靠在树干上。 “他吊死了!”周天虹轻轻地自语;随后转过头说:“小孙,你把他放下来嘛!” “我不敢。”小孙嗫隔着,头歪到一边,连看也不敢看。 “你这个小鬼,那么勇敢,今天怎么倒怕起死人来了?” “我从小就怕吊死鬼呢!我怕他夜里找我。” 周天虹笑了一笑。这时一个战士早走上去,举起刺刀把带子砍断,尸体噗通一 声很沉重地落在地上。 大家围上去,收了死者的枪支。一个战士搜了搜他身上的口袋,除了家信、照 片、金甲守护神之类,还有一个黑皮小日记本,交给了排长。周天虹翻开一看,扉 页上写了两句唐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不禁心中一跳,再次 端详了一下死者,见他面孔白皙,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年纪不过二十左右。不由叹 了口气,把小本收在自己的口袋里。 接着,大家继续向树林深处搜索。在接近一棵高大的古柏时,突然从古柏后面 钻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日本兵,挺着长枪刺刀呀呀地向小孙冲过来。小孙立刻端 着上了刺刀的枪迎上去。由于那家伙冲得过猛,小孙一侧身使他扑了个空,接着用 枪把狠狠地一击,将他打倒在地。另一个战士抢上来夺了他的枪支,他只好呆呆地 坐在那里。 “俘虏优待以嘻马斯!”周天虹说了一句他仅仅会说的日语口号。 但是这个日本兵无动于衷。他翻着一双阴沉而凶狠的眼睛,瞪着众人,显出一 种不服气的傲慢的样子。这时大家才从他的肩章看出他是个军曹。他那满是灰尘的 脸上满是黑乎乎的胡子,大概已有多日没有刮脸了。 接着,从灌木丛中又抓了一个俘虏。这个日本兵不过十八九岁,面目清秀,戴 着一副近视眼镜,看去像是一个入伍不久的学生。他的眼睛里充满不安与惶惑。 周天虹把他们押上阵地。刘福山一见大为高兴,脸上充满笑意。 “哈哈,这真是意外的收获!” 说过,就派人把他们送到营部去了。 黄昏过后,涞源增援的敌人已经迫近战场,坚守较场村的残敌乘机突围。这次 黄土岭之战,遂以阿部丧命敌军惨败而告终。然而本可全歼的敌人却因协同不够未 能全歼,这不能不使指挥员们扼腕兴叹!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独家推出||http://gd.cnread.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