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公元一千九百八十一年,北京,全国纪念鲁迅诞生一百周年,实在可谓大典。 一年前即召开全国性会议筹备。当年春夏,又分南北两片开会研讨学术论文撰写 情况。四月底,鲁迅诞生一百周年纪念委员会学术活动组集合。五月一日正式迁 入国务院一招,开始再一次筛选提交学术讨论会的论文。而论文是先已由各省、 市、自治区(唯缺台湾省)和中央直属单位各自的学术组筛选后推荐出来的。最 后论文多达一百七十三篇,正式代表一百七十名。在那个八十年代初,会务费还 不知为何物,会间旅游还没有发明出来的时代,能不令人感动,山呼“猗欤休哉” 么? 我适逢其会,有幸承乏,并且忝为学术活动组一员。当六个月的热闹和争斗 过去,我想学写杂文了。杂文嘛,杂七杂八的文字吧。如果和韵文相对,也就是 散文。如果讲究纯,纯而又纯,我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真的落笔写这样的东西,是在七八年之后。 真的开始写这样的东西,我觉得我才更加懂得人情,懂得世故,懂得社会, 懂得人生。这就是人海苍茫,人海苍茫。苏于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 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 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而杜牧也不无道理:“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我又似乎懂得了庄子。庄子是以生命为本位的自成一派的大思想家。虽然 “不知说(悦)生”有点过分,而“不知恶死”却难能可贵。可是,庄子一生追 求“顺乎自然”“完身养生”,且承认生命的多样性而不“一刀切”,为什么竟 有“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则是非窃仁义圣知邪” 的大离骚,大洞见? 积八年九年的经验,我也体会到“文学文学,是最不中用的”的况味。除了 鲁迅所揭示的种种情由,我觉得根本似乎还在人海苍茫。大海大洋,不但几篇黑 字白纸扔进去无声无息,无波无浪,炮火连天又如何?今年有名导演花上亿人民 币拍摄《鸦片战争》,教人不忘林则徐。林公拼命禁烟,那样“苟利国家生死以, 敢因祸福避趋之”的奋斗精神是与日月齐光的。一百五十多年过去了,一个半世 纪啦,我神州大地,炎黄子孙,吸鸦片——毒品,不仅死灰复燃,又且泛滥成灾。 而负有职责者自觉愧对林公则徐的有几人? 然而,尽管世事如螺旋,人,人生,社会,毕竟要前进,会前进,在前进。 我师王瑶先生曾得意于“惟乡音未改,出语多谐”的自述;有名言如“不说白不 说,说了也白说。”我想,白说还要说,许是那种“青皮”精神吧!又想到“病 去如抽丝”的古谚语,于是凑成这个书名。 光有书名是不行的,必须得出版,我于是感念居然肯出这本书的人和公司。 光有书还不行,必须得有人读。我于是感念肯读这本书的同好。倘能博得一 点会心,那就是我的答谢了。 王得后 1997.6.1儿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