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电影批评 1 早在中国左翼作家打入电影界之前,鲁迅在 1930 年1 月就翻译了日本著名 电影理论研究工作者岩崎昶的《现代电影与有产阶级》,并结合中国的实际情况 写了“译者后记”。后记中说:“欧美帝国主义者既然用了废枪,使中国战争, 纷扰,又用了旧影片使中国人惊异,糊涂。更旧之后,便又运入内地,以扩大其 令人糊涂的教化。我想,如《电影和资本主义》那样的书,现在是万不可少了!” 鲁迅多么关注电影给予观众的影响,渴望着战斗的电影批评。 鲁迅在十几篇杂文中批评到电影,其中《电影的教训》、《运命》(1934年 2 月作)和《“小童挡驾”》是专文。鲁迅又在二十多封书信中谈到电影,其中 有三封专谈自己的小说改编为电影的意见。这些杂文和书信中的意见一直为我们 所珍视。 《姊妹花》是鲁迅点名批评过的少有的几部影片之一。因为片中“穷老太婆 对她的穷女儿说:”穷人终是穷人,你要忍耐些] “有人名之曰”穷人哲学“。 鲁迅即作《运命》揭露这”穷人哲学“的”根据是‘运命“,而”运命说之毫不 足以治国平天下,是有明明白白的履历的。倘若还要用它来做工具,那中国的运 命可真要’穷‘极无聊了。“最近我看了这部电影,觉得它的主旨不在宣扬”穷 人哲学“。赶紧复按鲁迅的原文,原来鲁迅也并没有指认这就是影片的主题,这 就是编导宣扬的思想。我这才领悟到鲁迅不过借这一句话来揭露国民党利用”安 贫“、”知命“的传统思想以”治国平天下“的荒谬。重读鲁迅批评到电影的全 部文字,我得到一点新的体会,即鲁迅的电影批评,性质上是社会批评和文明批 评。他不限于就电影批评电影,而是在中国社会和传统文明的广阔背景中通过电 影来批评旧社会,旧思想,旧道德,旧文明,批评电影及其创作中的问题。正是 这种批评的立场、角度、方法甚至文章的写法,一一显示出鲁迅电影批评的独特 性。 2 这种独特性不是偶然产生的,也不是孤立的现象。它是鲁迅美学思想的必然 表现,也是鲁迅个性的必然表现。 鲁迅对于自己的文学创作的美学基础,作过这样的说明:“说到‘为什么’ 做小说罢,我仍抱着十多年前的‘启蒙主义’,以为必须是‘为人生’,而且要 改良这人生。我深恶先前的称小说为‘闲书’,而且将‘为艺术的艺术’,看作 不过是‘消闲’的新式的别号。”“要改良这人生”乃是鲁迅美学思想的根本, 因为“保守者和改革者往往都主张为人生的艺术,都讳言黑暗”。只有进一步提 出“改良这人生”才能显示“为人生”的革命的倾向性。 这决不仅限于说明一己的创作思想。鲁迅曾从艺术史的角度提出同样的问题: “‘人’第一,‘艺术底工作’第一呢?这问题,是在力作一生之后,才会发生, 也才能解答。”并在美学的广阔范围内肯定了这样的观点:“并非人为美而存在, 乃是美为人而存在的。——这结论,便是蒲力汗诺夫将唯心史观者所深恶痛绝的 社会,种族,阶级的功利主义底见解,引入艺术里去了。” 电影自从脱离娱乐的小玩艺而成为第七艺术以后,虽然有过一段“梦幻工厂” 产品的历史,也是越来越增强了作为人生的记录的色彩,在整体上越来越不以人 的意志为转移地显现出这一般的艺术规律。鲁迅再三抨击“美国式的发财结婚故 事的影片”,批评中国早期电影很受着“才子+ 流氓”式的影响,并表示憎恶 “为艺术的艺术”,自然也包括电影在内,这正是实践他的战斗的“要改良这人 生”的美学思想,而对于有害于中华民族和无产阶级的电影所作的抗争。这不仅 符合人民的利益,也符合电影艺术本身的规律。 鲁迅电影批评的这一独特性及其美学基础,今天依然可以给我们启迪。我们 不满意于某些影片的“浅”、“粗”、“俗”,我们的某些电影批评不也存在同 样的“浅”、“粗”、“俗”么?鲁迅的电影批评也是一格吧,——不同于介绍 一下故事,分析一下主题,评点一下艺术的“流行格”,我们为什么不能讲究内 容、样式和风格的多样化呢?在短短的一篇影评中,“指其所短,扬其所长”可 以,“掩其所短,称其所长”也可以吧,只要实事求是,那影片确有所长。在今 天来说,电影的艺术必须附丽于我国今天的锐意改革、开创新局面的现实生活, 我们的影评最好能够正确体现我国今天的历史进程,具有植根于我们民族文化的 广阔的视野。 3 鲁迅不是不懂得电影的艺术特点的。 鲁迅评介他所译的A ·C ·雅柯夫列夫的中篇小说《十月》的艺术特色的时 候,曾指出“那用了加入白军和终于榜徨着的青年(伊凡及华西里)的主观,来 述十月革命的巷战情形之处,是显示着电影式的结构和描写法的清新的”,就是 一个例证。 我们今天许多同志在下工夫研究的电影的观念,其中包括电影与文学与戏剧 的本性的异同问题,鲁迅也曾经有所考虑,有明确的看法。鲁迅不同意把他的 《阿Q 正传》改编为电影的理由之一,就是根据文学和电影在艺术特性上的不同。 他说:“我的意见,以为《阿Q 正传》实无改编剧本及电影的要素,因为一上演 台,将只剩了滑稽,而我之作此篇,实不以滑稽或哀怜为目的,其中情景,恐中 国此刻的‘明星’是无法表现的”鲁迅明确地把文学的要素同电影的要素区别开 来,把文学形象的特征同银幕形象的特征区别开来,强调舞台(银幕)上的表演 效果,强调他当时所看到的“明星”无法表现作为文学的阿Q 形象的艺术特征, 清楚地透露了鲁迅的电影观念。在鲁迅看来,文学作品改编为电影,有一个电影 化的过程,而且不是任何文学作品都适宜于改编为电影的。从两种艺术的不同特 性上考虑改编的可能性这一见解,今天仍然有现实的参考价值。我们主张改编方 法和样式的多样性,同一文学作品可以改编出不同特色和风格的影片。改编也得 百花齐放。自然,改编之后必须是电影,而不是用银幕画面作文学作品的插图。 这就需要注意原作的“电影的要素”,如鲁迅所指出的那样。 鲁迅的电影批评,并不完全是所谓“社会学的批评”,他也曾作过艺术的批 评。他不仅描写过闪回的特写镜头;并且有过这样的批评:“古装的电影也可以 说是好看,那好看不下于看戏;至少,决不至于有大锣大鼓将人的耳朵震聋。在 ‘银幕’上,则有身穿不知何时何代的衣服的人物,缓慢地动作;脸正如古人一 般死,因为要显得活,便只好加上些旧式戏子的昏庸。”“国产影片中的人物, 虽是作者以为善人杰士者,眉宇间也总带些上海洋场式的狡猾。”鲁迅痛心于华 侨不得不看这样的影片,而且“每一新片到,老的便带了孩子去指点给他们看道:” 看哪,我们的祖国的人们是这样的。‘“这里所提出的服装的历史真实性问题, 我们至今并没有得到解决。这里所讽刺的古代人物言语、行动的”戏子“程式, 也并没有完全绝迹。是努力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了,当我们拍摄一部又一部古装 电影。 鲁迅毕竟没有专做电影批评工作。所以非常可惜,他没有详细写出他所理解 的“电影的要素”,也没有详细阐明改编他的作品的意见。他没有留下更多的对 于电影的艺术分析。历史把这一任务移交给了我们。历史期待我们有勇气、下苦 工去作艺术的探索和创造。 4 鲁迅的电影批评的最大特色还是充满血性的批判性和社会历史内容的深刻性。 鲁迅对电影的批判的笔锋,据统计所显示,主要指向欧美的资本主义影片。 “侦探片子演厌了,爱情片子烂熟了,战争片子看腻了,滑稽片子无聊了,于是 乎有《人猿泰山》,有《兽林怪人》,有《斐洲探险》等等,要野兽和野蛮登场。 然而在蛮地中,也还一定要穿插一点蛮婆子的蛮曲线。如果我们也还爱看,那就 可见无论怎样奚落,也还是有些恋恋不舍的了。‘性’之于市侩,是很要紧的。” 而欧美之所以生产这样的影片,是有些电影工作者“得找寻些奇特的(grotesque), 色情的(erotic)东西,去给他们的主顾满足”。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 由于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以及电影业本身的各种原因,致使上述影片洪水 般泛滥于上海,各大城市以及内地了。鲁迅批判的笔锋指向它们,正是时代使然, 是充满历史感的正义的抗争。 “物必先腐,而后虫生”。鲁迅的这一批评也在荡涤我们民族内部精神上的 污秽,并唤起人民的觉醒来抵制资本主义文化的侵蚀。鲁迅曾总结性地指出: “上海的日报上,电影的广告每天大概总有两大张,纷纷然竞夸其演员几万人, 费用几百万,‘非常的风情,浪漫,香艳(或哀艳),肉感,滑稽,恋爱,热情, 冒险,勇壮,武侠,神怪……空前巨片’,真令人觉得倘不前去一看,怕要死不 瞑目似的。”“但那些影片,本非以中国人为对象而作,所以运入中国的目的, 也就和制作时候的用意不同,只如将陈旧枪炮,卖给武人一样,多吸收一些金钱 而已。而中国人对于这些的见解,当然也和他们的本国人两样,只看广告中借以 吸引看客的句子,便分明可知,于各类影片,大抵都只见其‘非常风情,浪漫, 香艳(或哀艳),肉感,……’了。然而,冥冥中也还有功效在,看见他们‘勇 壮武侠’的战争巨片,不意中也会觉得主人如此英武,自己只好做奴才;看见他 们‘非常风情浪漫’的爱情巨片,便觉得太太如此‘肉感’,真没有法子办—— 自惭形秽……”为了识破这些影片的毒素所在,鲁迅又一次尽着普罗米修斯的天 职,将他认为有益的电影理论论文翻译出来,奉献于中国人民大众——首先是她 的知识阶层之前。将火把交给人民,人民就可以“犀角烛怪”。鲁迅自己批判, 同样以炽热的爱国主义精神希望观众一道来进行科学的,入情入理的批判。 入情入理,揭示出由繁芜驳杂的社会现象所掩盖的隐秘,一击而致死命,是 鲁迅电影批评深刻性之所在。 对于色情和色情心理的批评,我们常常只着眼于个人的道德品质,只着眼于 个人的犯罪行为,这是正确的,也是必要的。然而看看鲁迅的笔锋是怎样解剖的 吧。他说: 近五六年来的外国电影,是先给我们看了一通洋侠客的勇敢,于是 而野蛮人的陋劣,又于是而洋小姐的曲线美。但是,眼界是要大起来的, 终于几条腿不够了,于是一大丛;又不够了,于是赤条条。这就是“裸 体运动大写真”,虽然是正正堂堂的“人体美与健康美的表现”,然而 又是“小童挡驾”的,他们不配看这些“美”。 为什么呢?宣传上有这样妁文字—— “一个绝顶聪明的孩子说:她们怎不回过身子儿来呢?” “一位十足严正的爸爸说:怪不得戏院对孩子们要挡驾了!” 鲁迅经过分析,最后结论道:“但是,中国社会还是‘爸爸’类的社会,所 以做起戏来是‘妈妈’类献身,‘儿子’类受谤。即使到了紧要关头,也还是什 么‘木兰从军’,‘汪奇卫国’,要推出‘女子与小人’去搪塞的。‘吾国民其 何以善其后欤?”鲁迅从男子的隐蔽的心理揭示出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结构,揭 示出社会意识赖以产生和运动的社会存在。妇女解放是社会解放的天然尺度;儿 童也一样。鲁迅在袭击“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 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 臣台”这种封建等级压迫制度的传统文明的时候,就沉重而悲愤地指出:“但是 ‘台’没有臣,不是太苦了么?无须担心的,有比他更卑的妻,更弱的子在。而 且其子也很有希望,他日长大,升而为‘台’,便又有更卑更弱的妻子,供他驱 使了。如此连环,各得其所,有敢非议者,其罪名曰不安分!”从一部影片及其 广告,从人们习以为常并以为正确的观念中,不仅揭示出它的荒谬,并揭示出它 的荒谬的社会基础;不是只着眼于个人,而是更着眼于社会及其历史;不是从道 德,心理,意识来解释和批评道德,心理,意识,而是从社会存在来解释并批评 道德,心理,意识,这就是我们需要的电影批评的思想性,我们所说的社会的, 历史的内涵。 鲁迅的《电影的教训》是又一个例子。他从褒扬“忠仆,义士,好人”的传 统戏剧《斩莫诚》讲起,讲到褒扬黑奴忠仆的外国影片,批评在挣扎,在进步的 国产影片中“却先来了一部竭力宣传的《瑶山艳史》”: 这部片子,主题是“开化瑶民”,机键是“招驸马”,令人记起 《四郎探母》以及《双阳公主追狄》这些戏本来。中国的精神文明主 宰全世界的伟论,近来不大听到了,要想去开化,自然只好退到苗瑶 之类的里面去,而要成这种大事业,却首先须“结亲”,黄帝子孙, 也和黑人一样,不能和欧亚大国的公主结亲,所以精神文明就无法传 播。这是大家可以由此明白的。 马克思主义的电影批评,也应该像恩格斯所说,以“美学的观点和历史的观 点”来衡量。毫无疑问,任何一部称得上是电影的影片,都是艺术性及其内涵的 统一体。它们是统一体,既意味着它们之间紧密的联系,又意味着它们之间是二, 不是一,是有区别的,可分的。因此,一篇具体的影评,无论是从美学的观点和 历史的观点的统一性来衡量一部影片,或是只从其中的某一观点来衡量,既是可 行的,也是应该允许的。只要有真切的见解,是符合实际的评价,都应该受到尊 重。一篇影评的质量决定于它的正确性和深刻程度,而不决定于它批评的角度。 这一点,鲁迅的电影批评可以证明。这样有助于克服一般化和表面化,而求得多 样化和深刻性。 近几年的电影批评注意对于影片的艺术性的分析与评价,这是一大进步。从 电影美学的观点进行的影评,不是多了,不是够了,而是相反。这一方面还要下 工夫,特别是在目前要努力克服在影评中捎带讲几句艺术分析的话的缺点,这和 游离于整个作品的“光明的尾巴”一样,是苍白无力的:这样的影评多了,也会 倒艺术分析的胃口。 与此同时,对于影片包涵的社会生活内容、思想内容的分析,尤须加强。我 们反对庸俗社会学的影评:决不要不加分析地把对影片的社会内容和倾向性的批 评贬之曰所谓社会学的批评,投以轻视的,不屑的眼光。庸俗社会学的观点和 “纯电影”的新观念都是错误的;后者更是一种幻想。削弱对影片的社会历史内 容和倾向性的批评,同削弱对影片的艺术性批评一样,都很不利于我国社会主义 电影艺术的发展与繁荣。1983年的故事片的整个水平比去年有一定提高,有几部 影片拍得很美,很流畅;但是大家感到还没有震撼人心的杰作。究其原因,我认 为更欠缺的一面是影片的思想深度和历史内容的丰富性。比较成功的几个银幕形 象,还缺乏本身固有的气质和内在的品格。有的历史遗留的深刻悲剧为知识者的 眼光诗意化,留下不易为广大观众所把握的淡淡的哀愁。有的群象的性格发展失 于简单化,超出现实生活给予观众的深沉感。几个工商业的改革者,不仅几乎无 一例外地都是被控告的人,而且他们的苦斗也没有相匹敌的对手。这一些,难道 不是和是否真切地深入地理解我国的历史进程相联系吗?难道不应期待我们的电 影创作和批评要加强历史的观点么? 5 鲁迅电影批评的最大特色固然在于它的批判性,但他的战斗的锋芒仅仅限于 有害的电影。他从来不乱攻一通。他不认为凡是外国资本主义制度下生产的影片 都是有害的,凡是国民党统治下生产的影片都是有害的,因此可以横扫一切。他 说,他憎恶不问青红皂白,抡板斧排头砍去的战法。 1933年,当茅盾的著名短篇小说《春蚕》由上海明星影片公司改编为同名影 片的时候,鲁迅很高兴,称赞这是国产电影“在挣扎起来”,在“进步”。1936 年10月,鲁迅在逝世前几天看到根据普希金的小说《杜勃罗夫斯基》改编的苏联 影片《复仇遇艳》,非常欣赏,“觉得很好”,连夜给两位朋友写信,一说“不 可不看”,一说“快去看一看罢”。可见,在鲁迅看来,具有进步的倾向性,内 容和技术都好的影片,是最好的,而不论是国产的,还是外国的;是当代题材, 还是历史题材。 文艺,电影也一样,必须有益于“改良这人生”;而人生,在鲁迅的视野中 是极其辽阔深远的世界。早在1907年,在《科学史教篇》一文中,鲁迅就论述了 人的精神的全面发展,既需要理智,知识,科学,又需要感情,文艺,美学,缺 一即为偏枯。而人的生活及其需要,同样是极丰富的,是多方面多层次多变化的。 鲁迅一再强调指出,实际上的战士,固然战斗,但也饮食,也休息,他的日常生 活并不全部可歌可泣,而又无不和可歌可泣之部相关联。因此,既然文艺,电影 也一样,“不过是一种社会现象,是时代的人生记录”,那么对文艺,包括电影 的要求必然是高瞻远瞩的。 所以鲁迅赞赏给人知识,给人“知道各处的人情风俗和物产”的影片。他给 青年写信说:“我不知道你们看不看电影;我是看的,但不看什么‘获美’‘得 宝’之类,是看关于非洲和南北极之类的片子,因为我想自己将来未必到非洲或 南北极去,只好在影片上得到一点见识了。”萧红在《回忆鲁迅先生》中告诉我 们,鲁迅向人推荐“非洲的怪兽这一类的影片”,因为看了“可以增加些对于动 物的知识”。鲁迅甚至建议,“不但生物学,就是历史地理”也可以拍成电影来 教学生,并且认为“一定比教员的讲义好,将来恐怕要变成这样的”。 所以鲁迅也欣赏儿童娱乐片。1933年12月23日,他“午后同广平邀冯太太及 其女儿并携海婴”去看了美国著名的影片《米老鼠》之后,立即赠钱给两位侄女, 请她们第二天去看。过了两年,1935年4 月20日又带儿子、侄女去看《米老鼠》。 可见是相当喜欢的。 鲁迅的电影批评,是多么值得我们今天借鉴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