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糟粕河东河西”论 人有生死,又分男女。日有昼夜,月有朔望。上天下地,南极北极。人的自 身和所在的时间空间,自然变化,都给人两极相对的深刻印象。“有无相生,难 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老子》之所概括,是 常识,也是哲理。 虽然,人有半死不活的时候,白天和黑夜之间有晨曦和黄昏,东西南北还有 中,也就是在两极之间有着宽阔的中间状态。但是,当我们留意于这中间状态的 时候,断不能抹煞这两极相对的事实及其相关的道理。 于是在人们的思想中,必然产生真假、善恶、美丑、是非、利害等一系列两 极相对的观念和判断。文化、思想、学说及其传统之有精华,又有糟粕,是同样 的道理。自然,在作这样两极对立的判断和选择的时候,我们不可忽视“中间状 态”,使我们的思想保持应有的生动活泼,不至于僵化;使我们的态度相对宽容, 不至于偏执,这是和辨别精华与糟粕同样重要的。鲁迅有一段“小杂感”,说的 就是这样的情形: 革命,反革命,不革命。 革命的被杀于反革命的。反革命的被杀于革命的。不革命的或当作 革命的而被杀于反革命的,或当作反革命的而被杀于革命的,或并不当 作什么而被杀于革命的或反革命的。 革命,革革命,革革革命,革革……。 这不是笑话和调侃。经过“文化大革命”的人们,在这一点上大概容易和鲁 迅相通。 然而,“尽信书不如无书”,分清精华和糟粕终归还是必要的,而且是重要 的。恰如人们比喻的吃牛肉,必须弃其蹄毛一样。 问题也就跟着来了:什么是精华?什么是糟粕? 这是人类生存的困境之一。生命是个人的,生存却必须群居。个体也罢,群 体——男女、家庭、家族、氏族、部落、民族、阶级、阶层、行业等等也罢,所 处的地位不同,所持的利害有别,甲以为精华的,乙却以为糟粕。权威主义者赞 美“君为臣纲”,依旧俨乎其然大谈如何为“君”,但好不容易才从君权下解放 出来,而且也再不愿俯首做奴才的百姓们谁还会以为这是我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呢? 所以,辨别精华和糟粕,总要站在大多数人的立场,以是否有利于大多数人 的生存、温饱和发展为尺度。妇女半边天。虽然有城市调查显示,家庭暴力即打 老婆的比例高达百分之四十几,但时代不同了,宪法规定的男女平等应该是精华, 而“妇者服也”,“妇人从人者也”:“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这“礼 记正义”,毕竟是糟粕。 又有人以为文化问题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除了革命革错了拨 乱反正,或革命虽然革对了却发生了复辟,人类的历史真是“周行而不殆”,不 断地循环,不断地轮回?人必须吃穿住用才能生存,就看看这生存之本的饮食文 化,服饰文化,居室文化吧。这是上了十三经的:“昔者先王未有宫室,冬则居 营窟,夏则居曾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食其血茹其毛。未有麻 丝,衣其羽皮。后圣有作,然后修火之利,范金合土以为台榭宫室牖户。以炮以 燔以烹以炙,以为醴酪。治其麻丝,以为布帛。以养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皆 从其朔。”环顾今日之中国,除了求仙拜佛,装神弄鬼的事,时时载于报刊,穴 居巢处,茹毛饮血,“衣其羽皮”的文化,虽说中国之大,无奇不有,总不再是 普遍的,正常的,合理的了吧?借问看着电视、坐着汽车、吃着筵席,充分享受 着现代文化的人,现在是在“河东”呢,还是在“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