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示孔夫子 有同志作《说孝》,依据《孝经》。《孝经》乃儒家十三经之一,当是宝典。 诗圣有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据《孝经》说孝,可谓说其根本。若 无断章取义,则证据确凿。倘不曲为之说,则正本清源,有来“商榷”者,当直 陈《孝经》本义,原儒原道,再度辉煌。 有同志作《孝与不孝——与陈四益同志商榷》,却与此异趣。上溯五四,旁 及时论,博大而不着边际,精深而语言含混,令人不敢“商榷”。比如“‘五四 ’时代‘思想理论工作’的任务是批判,是打倒孔家店。当代思想理论工作的任 务是建设,是继承或重新发掘儒家思想的不朽价值”,可他的这一篇大作用的却 是“白话文”。这“白话文”的幸存而且还在发展,不正是五四不单有“打倒”, 而且很有所建设的成果么?至于“当代思想理论工作的任务”云云,且不是于上 于下都可能隔膜,且不说有违孔夫子“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教诲,恐怕退一万 步,也只好说是当代儒家的任务吧?又比如“在现阶段,‘忠’当然不是指对某 个人、某个派别的愚忠,而是指对祖国、对人民的效忠”,如果是“愚忠”, “对祖国、对人民”行不行呢?只谈“派别”而不谈“党”,是急不择言呢,还 是别有讲究? 这些都是不好“商榷”的。言归正传,再来说孝,或孝与不孝,咱们来请示 孔夫子。 近几年来力倡重振孝行的大作连篇累牍,层出不穷。不知为什么,它们都挂 一漏十,连一部《论语》十二处论孝的短短文字都不能顾及全篇;片面,而又并 不深刻。起夫子于地下,不知有何感想,在下却只有摇头叹息哩。且看看孔夫子 的全部训示吧: 子日:“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 则以学文。” 子日:“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孟懿子问孝。子日:“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日:“孟孙问孝于我, 我对日无违。”樊迟日:“何谓也?”子日:“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 祭之以礼。” 孟武伯问孝。子日:“父母唯其疾之忧。” 子游曰孝。子日:“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 何以别乎?” 子夏问孝。子日:“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 以为孝乎?”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日:“临之以庄,则敬;孝慈, 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或谓孔子日:“子奚不为政?”子日:“《书》云‘孝乎惟孝,友于 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子日:“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黼 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 子日:“孝哉,闵子骞!人不闻于其父母兄弟之言。” 子贡问:“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日:“……其次,宗族称孝焉, 乡党称弟焉。……” 曾子日:“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 与父之政,是难能也。” 此外,有一条复出,即“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这, 或是夫子三令五申,喋喋不休;或是孔子之徒以为意义重大,关系重大,故意重 申。 全面地理解孔夫子的“孝”,大概是这样的吧;第一,孝不仅事人,而且要 事鬼神。第二,孝不仅事父,是亲亲尊尊的家内道德,而且要事君,是亲亲尊尊 的家外道德。第三,孝不仅仅属于道德范畴,而且是属于政治范畴。第四,赡养 父母不能称孝,孝的精髓在“敬”,在“无违”。“今之孝者,是谓能养”一条, 痛斥“今之孝者”于两千多年之前,孔夫子毕竟是孔夫子,何其英明,何其伟大, 何其有远见咽! 如果国粹和国渣不是不可分,“父母唯其疾之忧”这一条,大可告慰于世纪 末的孝子的。不过,这还得“儒家思想的不朽价值”不至于“三十年河东,三十 年河西”,风水团团转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