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错再错 有两个问题,都和这里所说的犯错误有关。一个我不知道答案,一个揆诸常 识,大抵可以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答案的,是我们中国的选刊、文摘类报刊,从什么时候开始才有的? 记忆中小说是风风火火热过,但不知道它是不是中国最早。文摘类报刊,今天是 遍地开花,依然风风火火热着,但穷本溯源,也还是茫无所知。 揆诸常识大抵可以知道答案的,是一个人不可能不犯错误。中国第一大圣人 孔夫子也犯过错误,并且说:“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他称赞“不贰过”, 教人“过则勿惮改”。他认为“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人(谨按:通 行本作仁)矣。”所以,他老人家的定义是“过而不改,是谓过矣”。这实在是 圣明,虽然也不过是常识。然而孔子的老师不是说“知常曰明”么?人实在不应 该轻视常识。 一个人是这样,一群人也是这样;由人来办的事,大到治国平天下,小到办 报出书,自然也是这样。此所以“错误难免论”曾经关乎人的荣辱升沉存亡,令 人叹惋。而近几年叫喊得极响的“无错不成报”、“无错不成书”,并不是有一 两个误植,而是大大超过“国标”,乃至错字连篇,有一部文集竟至于漏排两行 五十多字。这就叫人伤心了。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我们的选刊和文摘,又多了一次筛选,多了几次编辑 和编审,多了几次校对,为什么也一错再错呢? 举一个例子吧。一篇《六十年的杂感》的文章,笔者发现《大时代文摘》和 《读者》先后转载了。且不说这样一篇纪念鲁迅的文字中出现“泪揩了,血消了” 的字样,身为编辑,校对,大多高中毕业乃至大学文科毕业吧,鲁迅著名的《华 盖集续编。校讫记》后又移作《而已集·题辞》中的这半句诗,总该耳熟能详, 不应该误植为“泪揩了,血清了”;几个明明不通的字,如“在故将生存两间” 的“在”,“我的怨敌可谓多点”的“点”,前者为“是”,后者为“矣”;以 及“我所要说,都在几十本著作里了”,“说”后断气,猜也能猜到有脱漏,而 且多半脱漏了“的”字。可惜口碑极佳,一直畅销的《读者》也一错再错;品位 很高、文化底蕴很厚的《大时代文摘》也以讹传讹,这就是一个问题了。 不仅仅报纸,“国家级”1981年版《鲁迅全集》,不但零散的错字,整整一 个句子如第11卷第101 页第1 行下作为独立一行的整整一句话,甫出版就发现漏 排了,迄今七年,重印七八次,就是不改正,任其一错再错,不是一个“国家级” 问题吗? 什么问题呢?至少是缺乏责任心。看中了一篇文章,以为照转照载就万事大 吉,连错字也转载;错了之后,竟以为责任在原刊。殊不知转载本身就担负起了 新的责任,更大的责任——向更多的读者推介。更何况“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所以要“不贰过”。“不贰过”好! 我们中国人开化早,文明久远,这是一份过去的光荣。我们的文明重道德, 道德第一,原本立意极高,不是坏事。但什么都归结为道德,治国平天下也是 “为政以德”,而不讲责任,不重责任,不负责任,便如沙上建塔,空中楼阁。 责任是做人的基本,责任是做事——职业的基本。俗话说于细微处见精神, 又说见微知著。当今书报更正和更正表的消失,错字也照样转载的情形,难道不 是一种社会病——社会性责任心的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