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改悔罢!” 当日本和俄国在我国东北打仗的时候,老托尔斯泰给两国皇帝写信,第一句 就引用了《新约圣经》《启示录》中的这句话,借上帝的威灵,说人道的爱心, 希图劝转他们。结果是谁也不改悔。仗也打,血也流,中国在他们的铁蹄下呻吟。 顷读《< 假凤虚凰> 试片时的风波》,不知怎样想起了这句废话。可又有点 爱它,索性拿来做文章的题目。 文中说,“有些人在欣赏文艺作品时硬要对号入座,充当其中的某一角色, 这种欣赏习惯和心理现象,也是十分可笑的。”的确是吧。我高兴的是,这可不 独是我们中国人的国民性,外国人也有。记得有的外国影片的片头就打上字幕, 曰:“此片纯属虚构,倘与真人真事相同,乃系巧合”云云,不就是怕有人“对 号入座”而吃官司么? 仔细想想,“对号入座”实在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至少涉及电影和社会生 活的关系,创作心理,观众反应机制,影片审查政策等等各个方面,姑且置之勿 论吧,横竖一言难尽。 据我所知,鲁迅为了对付中国人的“对号入座”,很费了许多苦心。一面在 “消灭各种无聊的副作用”,一面在利用它发挥作品的力量。他说:“我的方法 是在使读者摸不着在写自己以外的谁,一下子就推诿掉,变成旁观者,而疑心到 像是写自己,又像是写一切人,由此开出反省的道路。”详见《< 答戏> 周刊编 者信》,收《且介亭杂文》,在《鲁迅全集》第六卷。有兴趣的朋友不妨找来细 读。 由此我想到,可笑的似乎不在“对号入座”本身,而在“对号入座”之后的 某种反映。比如还像我们的老Q 那样,“估量了对手,口讷的他便骂,气力小的 他便打”,以至于“怒目而视”,或来两句“国骂”之类。 有的却又不能止于可笑。比如那些在理论和实践的结合上认定电影里的理发 师就是全中国理发师的代表,电影里的中国人就是我中华民族的典型的文艺理论 家和政治家。君不见时至历史上最好时期之一的今天,凡带一点批评性的电影里, 汽车的牌照还是胡编乱造的哩。这倒是我们的新国粹。因为外国影片上的那种 “纯属虚构”云云的声明,似乎已经进入电影资料馆了。 也有不但不可笑,而且应该赢得敬重的,我以为是“对号入座”之后,“由 此开发出反省的道路”来的人们。 是的,“你改悔罢!”